第43章 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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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行冬的這件事, 就這麽到了尾聲。
祝寒蘭以雷霆手段接管了陸家, 年輕的陸啟荀成為了陸家的下一任掌門人。
林逐水走之前, 受祝寒蘭之托改變了陸家主宅的風水格局, 拆掉了陸宅裏麵以前布置的大部分入財局, 換成了效果更加緩和的風水局。
林逐水說你可要想好, 這些東西拆了, 陸家家業是會受到影響的。
祝寒蘭卻是笑著說兒孫自有兒孫福, 她隻求陸啟荀平平安安而已。周嘉魚看她的表情,並不似作假。想來對陸啟荀動手, 卻是甘千萍下的一步最臭的棋。她觸碰了祝寒蘭的底線,激起了祝寒蘭的母性, 最後落得個那樣的下場。
之前周嘉魚還未細想,現在仔細思考後,卻是發現在陸宅後院裏突然發現的屍骨, 恐怕也是祝寒蘭的手筆。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找出甘千萍棄屍的地方,發怒的祝寒蘭果然不是個好惹的對象。
至於祝寒蘭到底是怎麽弄死陸行冬的, 這似乎就是個謎團了, 隻是想來和她身上消失的瑞氣有關。
幾十年行善積攢的功德一並俱損,反而身上還多了一絲絲黑氣, 看來用陰術殺人, 果真是做不得的。
林逐水似乎也是覺得祝寒蘭有些可惜, 但因果之事, 他也不好貿然插手, 隻是在別離的時候,告訴祝寒蘭陸啟荀命格不錯,唯一美中不足就是二十多歲的時候會遇到一次命劫,撐過去,便坦途一生。這次車禍應該就是那次命劫,陸啟荀熬過來了,以後隻要不去做什麽特別傷天害理的事,這輩子應該都挺順利的。
祝寒蘭聞言微笑,說若是這樣,她便放心了。
林逐水點點頭,轉身離開。
祝寒蘭在身後道:“林先生,以後若有幫得上忙的地方,請盡管說出來,陸家、祝家都欠了您一個天大的人情。”
林逐水擺擺手,並未應聲。
上了飛機之後,林逐水問周嘉魚和沈一窮可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
周嘉魚整理著自己的思路,從一開始,陸行冬的金錢瘡就是甘千萍搞出來的,記得林逐水看了陸行冬的金錢瘡後,還開口說了句“這瘡隻有死人會染上”,想來便是已經發現陸行冬吃了某種死人的肉之後,才會出現那樣的症狀。甘千萍雖然讓陸行冬得了病,但卻並未打算讓他就這麽快速的死去,因為她需要讓陸行冬知道,即便所有人都離開他,厭棄他,可自己卻願意不計較的留在他的身邊。
而甘千萍擔心陸啟荀對她在陸家的地位產生影響,便也對他出了手,其中也有那個叫張耀的秘書應該也參與其中。
祝寒蘭發現這一切之後,直接快刀斬亂麻,弄死了陸行冬,又將甘千萍買屍的事情曝光出來,徹底斷絕了她反擊的可能。
周嘉魚道:“先生,那陸小旭真正的父親是誰呢?”
林逐水淡淡道:“不知道,不過,若我猜的沒錯,他和甘千萍也沒有血緣關係。”
周嘉魚和沈一窮都驚了,沒有想到這茬。
林逐水道:“甘千萍恐怕很早就開始接觸這些陰私之物,這東西處理不好,對身體影響是很大的。她自己受了影響,連帶著和她私下有關係的張耀也沒了生育的能力。”
周嘉魚心想這行居然這麽危險,還好他完全不用擔心生孩子的事兒。
林逐水又叮囑周嘉魚讓他隨身帶著那麵鏡子,防止意外。
說到鏡子,周嘉魚就想起了那紙人,他莫名的有點委屈,覺得自己像是被什麽變態盯上了一樣,道:“先生,他怎麽就盯著不放啊。”
林逐水聞言很溫柔的說了一句:“因為你看起來好吃啊。”
周嘉魚:“……”
沈一窮在旁邊解釋:“不都說了你是行走的大號的冰淇淋嗎?哦,現在天冷了,冰淇淋不受歡迎了,那你是大號的雞腿兒好了。”
周嘉魚整個人都委屈巴巴。
沈一窮拍著他的肩膀,說:“別擔心,我們不會讓你被吃掉的,就算是個雞腿兒,也該有選擇被誰吃的權力。”
周嘉魚說:“……”
因為周嘉魚的事兒,林逐水回去沒多久後就定下了去佘山的行程,說休息兩天就出發,讓他們準備一下。
沈一窮聽到準備,就喊著說要買糯米,周嘉魚問他這次打算背幾斤啊,沈一窮說至少十斤起背吧。周嘉魚對沈一窮的身體素質豎起大拇指。
不知不覺,周嘉魚來到這裏已經半年了,從天氣炎熱的夏天,直到此時降下第一場雪。
飄飄灑灑的雪花落在院子裏,不過一夜之間,樹梢上,地麵上,都覆上了一層賞心悅目的白。
黃鼠狼已經正式升級成了周嘉魚的圍脖,連做飯的時候都不肯下來。最後還是沈一窮強行把它揪下來了,說:“你掉毛掉的那麽厲害,還進廚房,我可不想吃的滿嘴都是毛。”這黃鼠狼換毛的時間有點晚,都初冬了才換了一半,搞得整間屋子裏都是飛舞的毛發,沈一窮簡直要崩潰。
黃鼠狼哢哢哢直叫,很生氣的和沈一窮理論,沈一窮說:“你非要進去,晚上先生也要來吃飯,等著他吃到你的毛了,我看你咋辦。”
提到林逐水,黃鼠狼就蔫了,瞪著那雙黃豆大小的眼睛在沙發上縮成一圈,肉墊冷的厲害,便用爪子捂住了眼睛取暖。
周嘉魚做好飯出來,看見這一幕真是心都化了,他一直喜歡小動物,但是沒時間養,這黃鼠狼也算是彌補了他的一個執念。
晚上林逐水來吃飯,叫他們多備一些禦寒的衣物,說佘山那邊很冷,也很偏僻,甚至隻通了火車。
周嘉魚說:“先生,他們真的能操縱紙人啊?”
林逐水道:“嗯,佘山徐氏也算是名門望族,隻是近年來子嗣越來越淡薄,甚至很多珍貴的秘法都失傳了。”
周嘉魚道:“那為什麽會子嗣越來越單薄呢?”
林逐水語氣淡淡說了一句:“大概是建國之後不能成精吧。”
周嘉魚:“……”他扭頭看了眼在沙發上窩著的黃鼠狼。
黃鼠狼注意到周嘉魚的目光,表情扭曲了一下,哢哢叫了兩聲,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林逐水的嘴唇微微勾起,倒像是心情不錯的模樣。
出發的那天,周嘉魚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沈一窮年輕氣盛,號稱自己根本不怕冷,結果出門一分鍾就慫回來了,哆哆嗦嗦的去樓上換了件厚厚的羽絨服。
周嘉魚說:“你不是不怕冷麽?”
沈一窮說:“我是不怕,我是太黑了,散熱有點太快……”
周嘉魚:“……那你吸熱也快啊。”
沈一窮怒了:“我就要穿!!”
周嘉魚在沈一窮身上看到了什麽叫做惱羞成怒。
林逐水也換上了冬裝,但他所謂的冬裝,也不過是一件看起來有些單薄的風衣罷了,周嘉魚強烈懷疑他換這衣服單純是為了應景,就算繼續穿夏裝估計也絲毫沒有影響。
佘山那邊果然比較偏僻,坐了飛機之後,還得坐一趟火車。這火車還是綠皮的,連空調都沒有,不開窗戶悶,開了窗戶,那涼風順著縫隙往車裏灌,冷的周嘉魚覺得整個人都要傻了。
沈一窮說:“周嘉魚,你沒事兒吧?怎麽表情那麽呆滯?”
周嘉魚說:“我……沒……事……啊。”
沈一窮:“……”這說話的樣子不像是沒事兒啊。
裹成粽子的周嘉魚和對麵穿著單薄的林逐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林逐水卻像早就料到了周嘉魚的情況,從身邊拿起一個保溫瓶,遞給周嘉魚,道:“喝一點。”
周嘉魚接過來,灌了一口水進嘴裏。他開始以為這水隻是普通的熱水,喝了一口後咂摸著覺得好像水裏又股子淡淡的腥味,但這腥味非常的淡,入口後很快便消散了。熱水經過喉嚨,進入了胃部,下一刻,周嘉魚就感到自己身體裏騰地升起了一股熱流,從內到外,驅走了那折磨著他神經的寒冷。
沈一窮驚訝道:“周嘉魚,你臉怎麽那麽紅?”
周嘉魚說:“……我、我好熱啊。”喝完水之後,他整個人都很暖和了過來,臉也漲紅了,手忙腳亂的將脖子上厚厚的圍巾取了下來。
沈一窮道:“哇,這麽厲害?先生,這水是什麽啊,我能嚐嚐麽?”
林逐水道:“你不能喝。”
沈一窮道:“啊?”
林逐水道:“水裏陽氣太重,你身體受不了的。”
沈一窮聽完點點頭,其實他喝不喝都無所謂,畢竟他也沒有周嘉魚冷的那麽厲害,隻是好奇罷了。
火車裏麵的乘客很少,一節車廂裏,除了他們之外,就隻有七個人,其中五個是大學生,另外兩個是一對中年夫婦。這幾個大學生似乎是過來旅遊的,年級小,也很活潑,在車廂裏高聲交談,討論著下車之後準備去哪裏玩。
冬天後,天色都暗的快,不到六點,外麵的天空已經全黑了。寂靜的夜即將降臨,火車在軌道上行駛的聲音,和著窗外呼嘯的風聲,讓周嘉魚有些昏昏欲睡。
朦朧的睡意中,周嘉魚看著自己對麵沉默著的林逐水。林逐水的眼睛閉著,在昏暗的燈光下,長長的睫毛投射出淡淡的陰影,周嘉魚突然就想起之前有人說過,如果睫毛夠長的話,可以在上麵放上好幾根火柴棍……周嘉魚迷迷糊糊的想著,以後有機會,他一定要試試……他想著想著,便睡了過去。
“嘎吱……嘎吱……”刺耳的聲音在耳邊回蕩著,周嘉魚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趴在車廂裏睡著了,他揉揉眼睛,含糊道,“什麽聲音啊?”待他清醒過來後,才發現本該坐在他對麵的林逐水不見了。
身邊的沈一窮倒還蜷縮成一團打著瞌睡。
周嘉魚抬頭看了看頭上,發現聲音的來源就是車頂。那聲音聽起來有些奇怪,像是車頂上麵有什麽東西在用利器戳刮一樣。
周嘉魚想了想,轉身把沈一窮推醒了。
沈一窮醒來後整個人都是懵的,他道:“罐兒,怎麽了?”
周嘉魚小聲道:“上麵好像有什麽東西。”他伸手指了指他們的頭頂。
沈一窮道:“東西”他一聽這話馬上就清醒了,從位置上爬起來,仔細聽了聽,愣道,“好像還真有……”他幹笑兩聲,道,“哎,你說這聲音像不像有人在用指甲撓車頂?”
周嘉魚:“……”
沈一窮見周嘉魚的表情,道:“我開玩笑啦!你不要這麽嚴肅好不好……”
周嘉魚說:“兄弟,你知道在恐怖故事裏開玩笑的下場是什麽嗎?”
沈一窮做了個給自己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
那聲音越來越響,刺耳無比,車廂裏剩下的幾個人都被這聲音吵醒,那幾個大學生看非常的好奇,走過來說:“這什麽聲兒啊?”
周嘉魚道:“我哪裏知道。”他環顧四周,還是沒有看見林逐水的身影,“先生呢?”
沈一窮搖搖頭:“我剛才睡著了,沒注意。”
“嘎吱……嘎吱……”如果說剛才的那聲音還勉強能忽略,那麽現在,這聲音已經大到了讓整個車廂都難以入眠的程度。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周嘉魚他們座位所在的上方,有個膽子比較小的姑娘,戰戰兢兢道:“這會是什麽東西啊?”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此時窗外被黑夜籠罩著,寒風呼嘯,卻有格外寂寥。那怪異的聲音充斥著整個車廂,周嘉魚聽的難受極了,他道:“我去其他地方找找先生吧?”
沈一窮說:“你一個人?我也陪你去好了。”
周嘉魚同意了,他們兩人正準備往另外一個車廂走,原本在車廂裏待著的一個女生突然出聲慘叫道:“啊啊啊!!!有鬼啊!!!”她的叫聲尖銳極了,叫完之後整個人連滾帶爬的滾下了車座。
“怎麽了?”同行的男生馬上過去詢問。
“有人,窗外麵有人!!”女生嚇渾身發抖,整張臉都慘白如紙,她道, “我看到一張臉貼在窗戶上,還有頭發,黑色的頭發——”
周嘉魚朝著女生指的方向看去,卻是隻看到了無邊無際的黑暗。
同行另一個女生道:“這裏可是火車上麵,怎麽會有人,小鞠,你是看錯了吧?”
被叫做小鞠的女生憤怒道:“我沒有看錯,真的有張臉貼在上麵,剛才還在呢,剛才還在呢!”
她縮在邊上,死活不肯再靠近那扇窗戶。
“真的假的?你確定麽?”有個男生道,“這、這不可能吧,我也覺得你看錯了……”
見大家都不相信,小鞠道:“好,就算是我看錯了,那頭頂上這聲音怎麽解釋?”
這話一出,車廂裏的氣氛更加凝重。的確,窗外的臉什麽的,還能用幻覺這個詞來敷衍一下,可是他們頭頂上的聲音,卻是實際存在的,而且有越來越大聲的趨勢。
大學生裏有人先受不了了,說:“我們別在這車廂裏了,先去找火車乘務員吧,他們肯定知道怎麽回事兒。”
這話倒是有道理,周嘉魚也挺同意的,不過他和沈一窮想找的不是乘務員而是消失不見的林逐水。
“那我們走吧。”幾人站起來,都準備往其他車廂去,周嘉魚走在最後,他的眼神掃過人群,忽的發現了什麽,“等、等一下……”
“什麽事?”領頭的那個大學生態度不太好的回頭。
周嘉魚語氣艱澀道:“我之前看你們好像是五個人,怎麽這會兒……變成了六個了?”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隻餘下粗重的喘息聲。
領頭的人表情慌亂了一下,他道:“你在胡說什麽,我們一直是六個啊。”他數了一遍身邊的人,還說出了他們的名字。
周嘉魚很想是自己之前數錯了,但是他的的確確的記得這群人隻有五個。因為火車上一個位置能坐三個人,所以他們五個坐著,還多了一個空位放著一個紅色的大包。周嘉魚把目光投向了他們的位置,並不意外的看見那個紅色的大包依舊靜靜的躺在座位上。
“我、我也記得你們是五個。”車廂裏一直沒有說話的中年夫婦中的女人也開了口,她明顯是有點害怕了,說這話的時候還往後退了幾步。
“怎麽多出來了一個呀。”其中一個女生看表情已經要情緒崩潰了,她哽咽著,顫聲道,“怎麽會多出來了一個。”
沒人說話。
周嘉魚道:“不然……我們先去人多的地方吧?人多了,那東西估計也會怕,說不定就不見了呢。”
人多壯膽還是比較靠譜的,周嘉魚的提議得到了幾人的同意。
“等一下。”領頭人的人卻攔住了他們,他道,“先不要過去,你們就沒有想過一個問題麽?”
“什麽問題?”看見人臉的女生問。
領頭人說:“如果說我們之中多了一個,而且找不出來,又要怎麽確定,我們在其他車廂裏看到的,也是人呢?”
這話一出,又沒任說話了。
“萬一,萬一他們都不是人。”領頭人道,“那我們過去了,豈不是……”
他們正在討論著,周嘉魚朝著窗外的方向看了一眼,這一眼讓他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隻見黑漆漆的窗戶上,竟是真的貼著一張扭曲的臉,那臉有些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見和人類相差無幾的五官,還有五官四周披散著的黑色發絲。
周嘉魚看到這景象,話語噎在喉嚨裏,他伸手重重的抓住了沈一窮的手臂,道:“窗戶……”
沈一窮滿目疑惑,順著周嘉魚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張猙獰的麵容,他沒周嘉魚那麽淡定,直接罵道:“臥槽!什麽玩意兒!”
他這話一出口,那張臉瞬間便不見了。
眾人的神經本來就緊繃著,被沈一窮這麽一下,都差點發瘋。
“我就說我沒有看錯,你們也看見了對吧?”之前看見臉的那個女生,急急道,“窗外真的有東西,怎麽辦,我們怎麽辦啊?”
周嘉魚說:“先冷靜一點,就算說有東西混進了你們裏麵,但是你們身邊帶著的東西總該不會變的,車票呢?身份證呢?全部拿出來一一對應不就能找出來了!”
這法子聽起來似乎挺靠譜的,六個人都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想要翻找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
但事情果然沒有周嘉魚想的那麽簡單,因為他們很快發現,放著重要物品的包被人拿走了。
六人無一幸免,甚至說除了他們放在椅子上那個放滿了零食大紅書包之外,其他的行李居然全都統統消失。
在發現這個事實後,六人均是麵如死灰,其中兩個女生相擁而泣,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沈一窮道:“不然這樣吧,讓他們一人含一口糯米啥的,看看誰有反應?”
周嘉魚道:“能有用麽?”
沈一窮道:“沒辦法了啊?不然有什麽法子能看出他們真是的模樣?”
聽到沈一窮這句話,周嘉魚突然想起了什麽,他道:“等等,我好像有辦法了。”他從懷中取出了玉絲袋,然後掏出放在玉絲袋裏的古鏡。
周嘉魚記得林逐水說過,這鏡子可以看出最真實的模樣,想來如果真的有東西混進來,那肯定也能看見。他拿著鏡子照了照,卻發現好像沒什麽效果……
沈一窮道:“有用嗎?”
周嘉魚蹙眉片刻,隨即恍然,自己好像沒有把血抹在鏡子上。他用力的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將一點鮮血抹在了鏡麵上,道:“這樣應該沒問題了。”他說著便將鏡麵對準了那六個因為恐懼癱軟在地上的大學生。
鏡子裏麵,映照出了他們的身影。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周嘉魚呆住了,讓粗略的數了一遍,鏡子裏的的確確是有六個人。為什麽會是這樣?周嘉魚正在思考,卻忽的注意到鏡麵裏,出現了一個根本不該存在的人——沈一窮。
本該站在他身邊的沈一窮,此時卻坐在他的對麵,似乎正在苦惱尋找著什麽,周嘉魚血液湧上了頭頂,而他身邊的人,還在繼續詢問:“有用嗎?”
周嘉魚渾身都僵住了,他勉強道:“好像,沒什麽用。”
“真的沒用嗎?”屬於沈一窮的聲音繼續發問,“既然沒有,那你抖什麽呢?”
周嘉魚很冷靜的說:“有點冷。”
“冷嗎?”聲音道,“你把鏡子給我看看吧,我也想看看。”
這聲音連語氣都和沈一窮一模一樣,周嘉魚根本從中聽不出任何的區別,他告訴自己要冷靜,然後將手裏的鏡子轉了一麵,照向自己身後,嘴裏卻是道:“哎,真的看不出來區別,我們還是去找先生吧。”
“好啊。”“沈一窮”很高興的應下了。
周嘉魚趁機微微低了頭,看到了鏡中照出的景象——鏡中出現了一個陌生的身影,那身影根本就不屬於人類,五官扭曲,披散著黑色的頭發,正站在的身邊,張嘴催促著他。
周嘉魚舔了舔自己幹澀的嘴唇,把另一隻手放進了褲袋裏。
“周嘉魚?”那東西還在說話,“走啦,去找先生吧,快一點。”
周嘉魚轉身,迅速的將自己褲兜裏的符紙掏出來,一把拍在了他的後背上:“找個屁,滾你娘的!”
那符紙一貼上那玩意兒身後,它後背上就開始冒出黑色的煙,嘴裏也發出淒慘的叫聲,扭頭看向周嘉魚的眼神裏充滿了怨毒:“周嘉魚——”它似乎也知道自己暴露了,轉身就直接朝著其他車廂奔逃而去。
周嘉魚本來還想追,但那東西速度極快,幾乎是片刻間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媽的!”周嘉魚低低罵了一聲,沒有選擇追擊,而是看向自己身邊還一臉茫然的沈一窮。
這車廂裏剩下的人看到這一幕,表情都傻了,有人在不停的問那玩意兒是什麽東西,是鬼嗎?
周嘉魚心想我哪裏知道,他也沒理這人,朝著表情嚴肅的沈一窮走去,一巴掌就拍到了他的腦門兒上。
沈一窮被打的有點懵,很委屈的說:“你打我做什麽?”
周嘉魚說:“沈一窮,醒醒,你哪裏是大學生!你從初中就失學了!”
沈一窮:“……”
周嘉魚抬手又打算給他腦袋上來幾下把他從幻覺裏抽醒,沈一窮趕緊捂著頭說:“我想起來了,你輕點!輕點!”
周嘉魚有點不相信,滿目狐疑的看著他:“真想起來了?”
沈一窮說:“再給我五分鍾!”
周嘉魚:“……”
他麵露無奈,幹脆從包裏掏了張自己畫的醒神符貼到了沈一窮的額頭上,這符紙是他最近練習的,現在還畫的非常難看,也不知道有沒有效果。
符紙貼上去之後,沈一窮猛地打了個哆嗦,然後滿目驚恐:“嘉魚,我想起來了——剛才那東西是什麽玩意兒?”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竟是從內心深處覺得自己和這幾個大學生是一起來的,而且最恐怖的是,這些大學生指著他說出某個他根本沒有聽過的名字時,他也覺得那名字就是屬於自己。
“不知道。”周嘉魚說,“不是什麽好東西,等等,頂上的聲音好像停了啊……”
眾人聞言,都抬起頭,發現車頂上那像是刮撓一樣的聲音消失了。
就在氣氛凝滯的時候,車廂盡頭處,卻是走近了一個身影,周嘉魚定睛一看,發現那是林逐水,他激動道:“先生!”
林逐水慢慢的走進了車廂,他的手裏像是提著什麽東西,待他走到有微光的地方,周嘉魚才看清楚了他右手上到底抓著什麽。
那是一種有些像猴子的東西,小小一隻,被林逐水捏著脖子,它的五官和人類極為相似,頭上甚至還長著黑色的長發。
周嘉魚看到這玩意兒,立馬想起了自己在車窗外麵看見的那張臉,和剛才假扮成了沈一窮的玩意兒。
“山魅。”林逐水的聲音很淡,“車廂外麵有七八隻。”
周嘉魚咽了咽口水,他道,“山、山魅?怎麽沒聽說過啊,是國家保護動物嗎?”
站在他旁邊的沈一窮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說:“如果是保護動物難不成你要聯係林業局?”
周嘉魚不好意思道:“我就隨便問問,沒別的意思。”他也是太緊張了,一想到剛才差點被那玩意兒騙出去,就覺得後背發涼。
林逐水輕輕歎了口氣,這下連周嘉魚都感覺出他語氣裏的無奈了,他道:“這東西可遇不可求,一般人也遇不到。”
周嘉魚小聲的哦了聲。
然後林逐水簡單的介紹了一下這種東西,說山魅算是山裏的一種動物,身體素質並不好,但是智商很高,而且通常是以族群的方式存在。它們狩獵的方式有些特殊,身體裏會散發出一種特殊的物質,讓獵物出現幻覺,再將獵物騙到陷阱裏殺死。這種東西不喜歡靠近人類,但在極度缺乏食物的時候,也會以人類為食。
隻是卻沒有想到,他們居然盯上了這列火車,而且看樣子,恐怕在上一站就已經上車了。
“情況不太對。”林逐水道,“這才剛剛入冬,這些東西應該不會缺食物。”他隨手將那隻已經死掉的山魅丟在了地上,“我殺了四隻,還有幾隻跑了,多注意點吧。”
這車廂裏的人看向林逐水的眼神都在發光。
那個之前看到人臉的女生,很激動的說:“大師,大師,您好厲害啊。”
林逐水沒理他,而是對著周嘉魚招了招手:“過來。”
周嘉魚趕緊屁顛屁顛的湊過去。
林逐水道:“表現的不錯。”他又取出了一些符紙,道,“帶在身邊。”
周嘉魚第一次被林逐水這麽誇,感到整個人都要從裏麵炸開了,連拿符紙的手都是抖的,他道,“謝謝先生!!!”
林逐水也沒忘了沈一窮,道:“你的。”
沈一窮接過符紙,依舊是道了謝。
“那這東西怎麽辦啊?”周嘉魚看著林逐水腳邊已經死去的山魅。
林逐水很淡定的說:“帶會兒找個地方扔了吧。”
林逐水一回來,周嘉魚就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安心了,他打了個哈欠,縮在林逐水對麵又開始打瞌睡。
林逐水在介紹著山魅的一些習性,他說,山魅的幻覺是需要介質的,要麽通過聲音,要麽通過氣味,至少二者取其一。車頂上的聲音,就是他們的同伴製造出來的,而沈一窮,從一開始就被魘住了。
周嘉魚迷迷糊糊的小聲問了句:“先生,要是我沒發現異樣,跟著它走了呢?”
林逐水聞言,沉默片刻後,才輕聲道了句:“小蠢貨,我在,它別想碰你。”這句話的聲音太輕,周嘉魚甚至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當他透過昏黃的燈光,看到林逐水柔和下來的麵容時,他才確定這話並非是他的錯覺。
“謝謝先生。”到底是有些累了,周嘉魚說完,便沉沉的睡了過去,和身旁的沈一窮,一起陷入了夢鄉之中。
第二天,天氣大亮後周嘉魚才醒過來。
沈一窮比他醒了早了點,坐在車窗邊上說昨天真像是一場夢。
周嘉魚說對啊,他看了看身邊,看見坐在對麵的林逐水,道:“你們餓嗎?我去買點吃的……昨天抓著的那隻山魅呢?”
沈一窮說:“剛才先生給打開車窗扔出去了。”
周嘉魚:“……”這個處理方式,他是萬萬沒想到的。
他睡了一覺,今天總算是清醒了些,回想了一遍昨晚發生的事,卻發現了一些疑點,他小聲道:“先生,如果說山魅隻是動物,那……符紙為什麽會對它起作用呢?”
林逐水似乎沒有想到周嘉魚會想到這個,他微微勾起了嘴角,聲音低沉,“那你說,如果我告訴車廂裏的人這是髒東西。他們會是什麽反應?”
周嘉魚一愣,沒有想到這茬。
林逐水說:“真相有時候並沒有那麽重要,至少對於某些人來說,沒有那麽重要。”知道了又如何,隻能徒增恐慌罷了,他道,“悟性不錯,本來想下車之後單獨和你們說,沒想到你竟是自己發現了。”
又被誇了……周嘉魚在心裏高興的時候,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自我反省他為什麽以前沒有發現,先生如此溫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