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天傾欲覆,淚落難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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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隻襲擊洛晨的詭獸,腳下的地麵驟然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巨縫。
    他還尋思著偷襲呢,結果地皮先給我開了個 “地獄直通車”。
    它甚至來不及發出驚懼的嘶吼,便失重般墜入大地的溝壑,瞬間被熔岩吞噬,無半分掙紮的痕跡。
    天幕低垂、洪雨如柱,
    大地龜裂、山巒傾覆。
    縱橫交錯的裂紋縫隙越來越大,將臨近的詭獸吞噬殆盡。
    但......人類也同樣置身其中......
    他們驚恐地看著地表在傾斜,似乎要將整個天地翻轉。
    c28城內的房屋,開始陸續倒塌,煙塵與瓦礫衝天而起。
    那些正在城中肆虐的詭獸,瞬間被倒塌的建築碾壓、掩埋。
    連同那些已逝下民的殘軀,一同被埋葬在這突如其來的浩劫之下。
    大地的震顫,遠在c01的單清風也感覺到了。
    整個房間都在簌簌發抖,牆壁呻吟,灰塵簌簌落下,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瓦解。
    正在匯報的情報官猛地頓住,臉色煞白:“這是……?”
    單清風抬眸,目光穿透震顫的空氣,望向西大區的方向,無奈地搖了搖頭,喃喃自語:
    “世人皆嘲你無法動用異能……又有誰知道,當你真正引動它時,便是在為他們敲響喪鍾……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永遠也用不出來。”
    “難道是……”站在一旁的蕭炳心頭巨震,一個名字呼之欲出,“夜茴?”
    情報官死死撐住搖晃的桌麵,穩住身形,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可是局長,這樣下去,恐怕……”
    情報官欲言又止,沒敢說出自己的擔憂。
    單清風負手而立,身影在搖晃的燈光下顯得凝重。
    他望著西邊那被狂暴雨幕和能量亂流攪得天昏地暗的邊際,歎道:
    “但願……他們趕得上吧。”
    ......
    高空之上,棲蟬的身影在如注的暴雨中艱難穿梭,靈活地避開一道道砸落的致命水柱。
    他向下望去,心膽俱裂。
    目光所及,大地滿目瘡痍,巨大的裂縫如同猙獰的傷疤,吞噬著一切。
    而在那毀滅風暴的最中心,夜茴跪在廢墟之上抱著洛晨,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棲蟬想飛落到夜茴身邊,可空中除了那密集如林、傾瀉如洪的雨柱,更有無數凶殘的翼型詭獸。
    如同嗅到血腥的禿鷲,盤旋著、嘶鳴著,瘋狂地阻撓著他的去路。
    他隻能無奈地衝著下方大喊,“夜茴,停下!這樣大家都會死的!!”
    可是,此時的夜茴......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係之舟。
    同伴的呼喚、詭獸的怒吼,他聽不見。
    天地的破碎,他看不見。
    他的世界隻剩下一片蒼茫的白寂,與一張不肯睜眼看他的臉。
    初見時,這張臉上那倔強的眼神猶在眼前,那時洛晨才十二歲,可至今夜茴也記憶猶新。
    然而,在後來的許多年裏,夜茴卻再未在那雙眼中看到過那樣的光芒。
    在深山裏的那六年,他們倆說是相依為命,其實沒幾天能好好說話。
    夜茴雖不像何家其他人那般會踐踏仆人,但他喜歡在嘴上奚落洛晨。
    起初,是因為洛晨眼中那令他心悸的倔強消失了,變得如同其他仆人般馴順麻木,這讓他莫名煩躁,甚至……失望。
    後來,尖銳的話語便成了他掩飾某種複雜心緒的習慣,成了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扭曲的親近方式。
    然而,麵對夜茴的惡言相向,洛晨說的最多的竟是——“你少說點吧。”
    山間寒夜,徹骨冰涼。
    洛晨白天挨罵,晚上還要捧著夜茴冰涼的雙腳,貼在自己溫熱的肚腹上,用體溫為他驅寒。
    直到夜茴的身體回暖,沉沉睡去,他才悄然起身,回到隔壁那間更小、更破的屋子。
    夜茴總愛用挑剔的眼神打量洛晨,卻在洛晨低頭幹活時,目光會不自覺地停留在他繃緊的後頸、磨破的袖口上,眼神複雜 ——
    有嫌棄,有不易察覺的心疼,還有一絲連自己都未覺察的依賴。
    每當洛晨抬頭時,他又立刻換上嘲諷的表情,移開視線。
    他們就這樣,相看兩厭、又相依為命的過了六年,直到覺醒。
    夜茴一直知道,洛晨骨子裏絕非溫順的羔羊。
    他將自己無法掙脫家族枷鎖的怨憤,不自覺地投射、寄托在那個曾有著倔強眼神的小洛晨身上,好像洛晨能替他活成另一個樣子。
    可他沒有想過,那時的小洛晨像條流浪狗,需要搖尾乞憐才能換取一口食物,他又能抗爭什麽呢?
    這種互不理解的隔閡,如同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深淵,無聲無息,卻一直存在,持續至今。
    直到夜茴親眼看到了c28城門口的下民,他才恍然。
    不久前,他才帶著探究與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期待,近乎挑釁地問:“小洛晨,你愛上我了?”
    洛晨雖未回答,但那一刻,他鉗製著自己,在深吻中投來的目光,明明就與十二歲初見時的倔強,如出一轍。
    是自己……是自己被最初那幾年洛晨“墮落”的偏見蒙蔽了雙眼,一直選擇性地忽略了他靈魂深處從未熄滅的火種!
    “洛晨......”夜茴一遍遍呼喚著,卻始終喚不醒懷裏的人。
    洛晨的手還保持著蜷縮的姿勢,夜茴把自己的手塞進去,想替他暖熱,卻發現他的指尖冰涼僵硬。
    他突然想起無數個夜晚,這雙手曾為他砍柴、做飯、包紮傷口、暖腳……
    原來那些被他忽略的溫度,早已成了他賴以生存的習慣。
    淚水砸在洛晨手背上,夜茴突然發現,自己好像發不出聲音。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血腥味,夜茴卻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草木香。
    那幾年,洛晨常年穿梭在林間,身上便是帶著的這樣的味道。
    這個味道曾讓夜茴覺得 “廉價又土氣”,此刻卻像一把刀,狠狠紮進他心髒。
    他把臉埋在洛晨頸窩,貪婪地呼吸著這熟悉的氣息。
    “洛晨......你起來罵我吧......也可以綁著我,少爺不還手了......”夜茴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微弱。
    他的世界,正飛速地陷入一片死寂的空白,越來越安靜。
    而在他感知之外的世界,崩壞與喧囂卻達到了頂點。
    “夜茴,停下!”
    “夜教官,快停下!你自己也會死的!”
    “......”
    是的,控製不了這股力量,他會死。
    他會與洛晨、與這崩塌的天地一同,徹底傾覆、湮滅。
    絕望的呼喊和獸吼,正順著不斷擴大的地縫,迅速蔓延至每一個幸存者的心髒。
    夜茴的思緒,仍沉入白寂。
    天地傾覆,萬物歸墟,似乎已成定局。
    就在那崩壞的浪潮即將吞噬天地時,異變陡生!
    天邊一道紅色弧光,像極速墜落的流星,撕裂低垂的天幕,斬斷密織的雨簾,徑直射向夜茴所在。
    簌——簌——簌——
    那紅色弧光逼至近前,似刀、似鐮、似彎月。
    古之神鍛利器,今之命器魁首。
    紅月降,誅妖邪,斬萬物!
    夜茴身後,幾隻試圖在掙紮中靠近夜茴的詭獸,被攔腰斬為兩段。
    鮮血濺到了他白皙的臉上,他仍渾然不覺。
    緊接著,憑空出現的淡紫色花瓣,在他身邊洋洋灑灑,將他溫柔包裹,圈出一片小小的安寧。
    沁人心脾的幽香彌漫開來,旁人卻無法嗅得。
    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仿佛帶著穿透靈魂的力量,直直撞進夜茴混沌的意識裏:
    “夜茴,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