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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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
風雪如怒,肆虐天地。
一間簡易的活動板房,如同被遺棄的孤舟,勉強錨定在這片蒼茫的白色煉獄之中。
板房前方,是黑壓壓湧動的人潮。
來自全球各國的覺醒者們,正如同被無形鞭笞的獸群,前仆後繼地衝擊著更遠處的壁壘。
風雪太大,視線被無情吞噬。
但是,大家都知道,在這隊伍的盡頭,應是有一道巍峨如亙古山脈的要塞輪廓。
那裏,應該烙印著一個巨大的“夏”字。
是這片絕境中最後的燈塔,也是這黑壓壓人潮瘋狂衝擊的目標。
而這間板房,則龜縮在聯軍龐大陣線的最後方,充當著臨時的指揮心髒。
白色的牆板是最好的偽裝,幾乎與漫天風雪融為一體。
若非刻意搜尋,幾近隱形。
屋內,篝火熊熊燃燒,橘黃色的火光跳躍著,貪婪地舔舐著冰冷的空氣,帶來一絲虛假的暖意,也將整個空間映照得亮如白晝。
光影在牆壁和地麵上狂亂地舞動、扭曲,如同不安的魂靈。
三名身著聖輝標識作戰服的指揮官,正圍在篝火旁。
他們端著盛有琥珀色威士忌的酒杯,手指被火光映得發紅,低聲討論著前線一波又一波傳回的戰報。
突然——
咻——!
一聲尖銳到撕裂耳膜的破空厲嘯,毫無征兆地從頭頂劃過。
緊接著,整個活動板房像是被氣流狠狠推搡,猛地一震,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歪斜了幾分,積雪簌簌落下。
屋內的三人悚然一驚,杯中酒液潑灑而出。
他們猛地撲向窗口,向外望去。
隻見前方那無邊無際、密不透風的雪幕,竟被一股難以想象的巨力硬生生撕開。
一道狹長、筆直、透著微光的“通道”赫然顯現。
再結合剛才那聲音,幾人判斷,應是從大夏方向射過來的箭矢,擦著板房上空飛過。
那這麽看來,大夏果然是不知道他們在哪兒的。
否則,那支箭就不會隻是擦身而過了。
想到這裏,幾人像是鬆了口氣。
畢竟,剛剛那一箭裹挾的力量,不容小覷。
三名指揮官中,為首的那位是個大胡子。
大胡子看著大軍所在的方向,灌下杯中最後一口辛辣的液體,背對著室內,語氣裏充滿了不耐與厭惡。
“媽的,這地方狗都不來!催催前線那群廢物,動作再快點!早點踏平那堵牆,老子們也好早點滾出這冰窟窿!”
話音在篝火的劈啪聲中落下,卻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一絲回應。
“聽沒聽到我說話?”大胡子猛地回身,眉頭擰緊,滿臉的怒氣幾乎要噴薄而出。
然而,回頭一看,那兩名同僚,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端著酒杯,穩穩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見此情景,大胡子更來氣了!
他快走兩步走過去,準備給兩人點顏色瞧瞧。
走近一看,火光在兩位同僚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他們的表情凝固在一種混合著驚愕與茫然的瞬間。
大胡子心頭猛地一沉,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瞬間蓋過了屋內的篝火溫度。
他強壓下那股不祥的預感,帶著一絲僥幸,伸手重重拍向其中一人的肩膀,“喂!發什麽愣?”
他的手剛觸碰到那人的肩部,咕咚——
那人的頭顱,竟毫無滯礙地從脖子上滑落,砸在粗糙的木地板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
大胡子如遭雷擊,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
他猛地看向另一人,幾乎是顫抖著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對方的身體。
咚——
同樣的沉悶聲響,第二顆頭顱滾落在地。
兩人脖子上的切口平滑如鏡,如同被最精密的激光瞬間熔斷,以至於在頭顱落下之前,竟沒有一滴血液滲出。
此刻,兩具無頭屍身的頸腔處,才後知後覺般,極其緩慢地,滲出粘稠濃豔的血珠,一滴,一滴,砸在木板上,暈開暗紅的花。
“誰?!是誰幹的?!”大胡子目眥欲裂,驚駭欲絕地嘶吼著,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裏回蕩,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他瘋狂地環顧四周,火光照著他的影子,影子隨著他移動而移動。
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角落,篝火,陰影,跳動的光影……
雖然仍未看清敵人,但此刻看著那跳動的火焰投射出的搖曳影子,一種恐怖的直覺,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他突然感覺,那火焰如同擇人而噬的妖魔,讓這溫暖的庇護所,瞬間化作了比外麵極寒風雪恐怖的幽冥鬼域。
強烈的求生欲壓倒了一切。
他再也顧不上什麽指揮官的身份,隻想立刻逃離這間詭異的房間。
他猛地轉身,朝著門口撲去。
砰——
一聲悶響伴隨著劇痛。
那原本寬敞的門框,在他衝到的瞬間,仿佛被奇怪的力量驟然壓縮。
他結結實實地一頭撞在驟然“變小”的門框上,眼前金星亂冒。
就在他撞得頭暈眼花、捂著頭踉蹌後退的刹那——
而在他身後,那被篝火投射在牆麵上、原本屬於他自己的、扭曲晃動的影子,驟然停止了隨光搖擺。
影子開始劇烈地蠕動、拉伸、隆起,如同墨汁在沸騰。
一個模糊而修長的人形輪廓,正以一種違背常理的方式,從那二維的平麵中掙脫出來。
大胡子一邊揉著額頭,一邊疑惑,“到底是誰?為什麽我一點都感知不到?”
褚青月正轉動著大拇指上的一枚精致的戒指——須彌微縮之戒。
“因為你還不夠格。”
背後傳來的女聲,寒意如同冰棱碎裂,讓大胡子背脊發涼。
他猛地轉頭,試圖看清聲音的來源。
可他的動作,永遠定格在了這個瞬間。
他還未看清來人,眼前便閃過一道寒芒。
一把劍,毫無征兆的從他的影子裏刺了出來,劍尖輕快的劃過他的脖子。
快!快到超越了視覺的捕捉!
大胡子圓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嘴巴徒勞地張成一個“o”型。
所有的驚駭、恐懼、疑問,都永遠凝固在了那張扭曲的臉上。
“便宜你們了。”褚青月冷漠地掃過地上三具屍體,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淡卻刻骨的恨意,“若不是時間緊,斷不會讓你們死得如此輕鬆!”
褚青月提著三顆血淋淋的人頭,走進了門外的風雪中。
手臂上那道先前被忽略的傷口,在寒氣的刺激下傳來尖銳的刺痛。
她目光穿透呼嘯的風雪,落在那道被吳思思撕開的風雪幕簾上。
撕裂的口子邊緣透出城牆方向的微光,仿佛一條通往歸途的裂縫。
但這裂縫正被狂暴的風雪力量迅速彌合,如同正在愈合的傷口。
褚青月定了定神,將那三顆頭顱放在地上。
然後,摘下了自己額前的紅色頭巾。
摘下頭巾的瞬間,寒風立刻卷起她利落的齊肩短發,發絲如同黑色的短刃,在風雪中肆意飛揚,拍打著她的脖頸和臉頰。
頭巾握在手中,被風刮的獵獵作響,像一麵不屈的戰旗。
她將頭巾綁在手臂上,牙齒咬住頭巾的一角,用力一扯,打下一個死結。
褚青月最後看了一眼,那條正在迅速閉合的光明通道。
眼神比這北境的風雪更冷,比手中的劍鋒更利。
她不隻是要從這光幕通道返回大夏的國門。
她還要將這條光明之路,變成一條血路,用來祭奠為她鋪路的隊友。
隨著她心一沉,手中劍身一震,長劍嗡鳴,寒芒暴漲,身形已融入風雪光幕的陰影中。
通道沿途的聯軍,皆毫無征兆的感覺腳踝傳來撕裂的疼痛。
隨後便見四周斷肢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