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用假的身份，她說不定真和他結一結。
    但是一旦用真的身份，成了他的君夫人，帶來的後果遠遠小於收獲的成果。
    男子眼神劃過自嘲，緩緩直起腰，悲慟又絕望的視線與她相觸，“這些時日……原來都是黃粱一夢。”
    他閉目再睜，眼底溫情盡褪，舉起手瞬間，底下早就埋伏好的士兵紛紛拔出兵器，對準她。
    “與我成婚。”他聲音冷硬如鐵，掌心朝上攤開。
    “然後呢？”她嗤笑一聲，步步逼近，黑紅裙擺在風中翻飛，“讓本宮堂堂太女，留在齊國給你當君夫人？”
    指尖輕點他胸口，侍衛欲攔卻被他製止。
    他垂眸對上她冰冷的視線，如玉麵容波瀾不驚：“隻要殿下應允這場婚事……”
    他俯身貼近她耳畔，清晰的話語響起：“齊國，便是入贅太女府的嫁妝。”
    “哦？”她挑眉，指尖挑起他下巴，眼中盡是審視，“費盡心機，就為入贅本宮府上？”
    “自然有條件——”他驟然扣住她的手腕，偽裝的溫潤寸寸碎裂，眼底翻湧著偏執的占有欲，“殿下身邊，永遠隻能有臣一人。”
    一字一頓，如宣誓般在她耳畔烙下：“一生一世一雙人。”
    “臣願與殿下共挽這搖搖欲墜的江山。”
    她眯了眯眼眸，看著好似情深似海的男人，哈哈大笑，抬手猛地給了他一個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祭壇，底下群臣嘩然暴怒，士兵越發兵戈相向。
    大庭廣眾之下挨了一個巴掌，鎏金發冠歪斜，幾縷青絲垂落，襯得他狼狽中更添幾分破碎的美感。
    “和一頭野心勃勃的狼共治天下，你當本宮蠢貨嗎？”她打了個響指，地麵忽然劇烈顫抖，“齊國本宮要了——但是不是你給，而是本宮親自來取。”
    陰兵破土而出時，他瞳孔驟縮，“不可能……你分明將東西留在了……”
    不，不對——
    她一直刻意誤導眾人，讓所有人都以為必須依靠陰兵虎符才能驅使陰兵。
    但是她作為陰兵之主，所到之處，才是真正的陰兵過境，而他——親自把她迎進了大本營！
    那日書房內，她對冉野那番話，看似是對冉野背叛的生氣與失望的真心之言，其實根本就為了誤導他而說的！
    他猛地晃神，腦中各種線索串聯在一起。
    胸口氣血上湧，他噴出一口血，踉蹌著單膝跪地。
    抬頭時眼中盡是破碎，“懸崖那日……你都知道？”
    “是。”她聲線悠然，摘下腰間佩戴的黑月吊墜，紅光乍現，瞬間變成熟悉的弓刀。
    此刻將鋒利的尖端對準他的喉結，女子紅唇勾起，“真可憐呢，自以為好不容易贏我一回，結果還是輸了。”
    “齊華，從頭到尾，本宮都未信過你。”
    “齊都淪陷，齊國——”
    “歸本宮了~”
    ……
    “聽說你打算英雄救美，從城門一路打到了齊王宮？”女子看向被士兵押送而來的男人，有些好笑看著他，視線上下掃視，“恢複的不錯嘛。”
    男人看著如今大不一樣的女子，緊繃的肩線微不可察地鬆弛下來。
    “既然殿下無事，草民就告辭了。”他抱拳行禮，垂下頭顱，不再窺視她的尊顏。
    看似恭敬，但脊背挺直，鐵骨錚錚。
    “……”
    女子手指輕扣扶手，“上來。”
    仲鴻腳步生根般紋絲未動，劍眉緊蹙，抬眸時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掙紮。
    她眼神很淡，卻帶著不容抗拒的魔力。
    “你既已知齊華被捕，卻未提救他……孫穀先生的師門仲大俠可還回得去？”她也不惱，淡笑間慢條斯理分析，“離開後，你能去哪呢？”
    仲鴻回答，“江湖很大，總有容身之處。”
    “江湖再大，也是闋朝疆土。”
    廟堂之高，江湖之遠。
    都在她手心。
    仲鴻總算聽明白了。
    空蕩蕩的宮殿，他立於下首，玄衣染血，影子被黃昏拉長；她高坐九重之上，紅裳如火，眉眼間都是勝券在握。
    “你想如何。”他依舊板著臉。
    “留下——幫本宮重塑闋朝往日榮光，本宮許你官爵加身。”
    “我無心封官進爵。”他眼神盯著她，聲音有些暗啞。
    關雎雎故作頭疼，苦惱看著男人，嘴角的弧度卻在加深，“那你喜歡什麽？”
    男人再次低頭，喉結微動，不敢看她了。
    “金錢？”
    他沒吭聲。
    “美人？”
    他手指蜷縮。
    “看來是喜歡美人了……這好辦啊，天下美人數不勝數，你喜歡什麽樣的本宮都可以替你尋來，十個還是百個……”
    “不必。”
    他嗓音微沉，再次抬眸迎上她的視線，喉間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帶著隱忍的怒意，“我幫你……不用給我什麽。”
    “當真什麽都不要？”她還在逗他，好以整暇欣賞男人的掙紮。
    “本宮從來都是當場賞罰，過了今日，可再沒機會討賞了。”
    “你確定——不提條件？”
    仲鴻終於看穿她眼底的戲謔，一步步踏上玉階。
    “殿下，好玩嗎？”
    “嗯？”她沒動，笑著看他，“玩什麽？”
    仲鴻抓住她的手腕，熟悉的觸感幾乎讓他瞬間眼神暗了暗。
    “你從未失憶，路上都是裝的？”
    “對。”
    “那一夜也是故意的？引獸粉是你撒的？”
    “對。”她無辜眨眼。
    “你玩了我一路……”他氣笑了。
    玩什麽？
    玩他罷了。
    到頭來他師門回不去了，師弟沒了，心也丟了。
    她倒是能厚顏無恥威脅他，讓他替她賣命。
    “話不能這麽說……”本以為她會尋些借口，結果她說——
    “也不是誰都值得本宮浪費時間玩兒的。”
    “……”他徹底沒招了。
    “壞女人……”
    “謝謝誇獎。”
    “……”
    太女回王都的馬車隊靠近齊國邊界。
    渡水城門大開，外麵密密麻麻都是征國的軍隊。
    冉野一身玄甲騎馬立於陣前，猩紅披風獵獵作響。
    就在所有人以為兩邊會打起來時。
    他內力激蕩的聲音震開，“征國將士聽令！”
    “在！”
    “護送太女殿下歸都！”
    “是！”
    仲鴻的刀緩緩歸鞘，看著這位曾經的殿下男寵——如今新的征公，冷峻的麵容上看不出情緒。
    兩匹戰馬交錯而過的刹那，他與冉野目光相接，彼此頷首間已交換了隻有男人才懂的敵意與默契。
    冉柔視線在兄長、仲鴻和囚車裏的公子華之間來回打轉，最後定格在那紋絲不動的車簾上。
    眼裏都是佩服。
    不過想想——她要是個男的，對又美又強的太女姐姐，也會淪陷的。
    即使從未見過麵，但是冉柔就是有一種堅信——太女殿下，世間絕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