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薄霧還未散盡，八名衙役手持封條闖入萬府。朱漆大門被撞得轟然作響，驚飛了簷下棲息的白鴿。管家攥著賬本的手劇烈顫抖，看著江大龍親自簽發的文書，喉結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白紙黑字寫著“萬富貴勾結山匪致血玉失竊，家產充公”。
    後院突然傳來尖叫。幾名小妾裹著綾羅綢緞從角門狂奔而出，金簪玉鐲在逃跑時紛紛掉落。為首的綠蕪本是江南富商之女，被萬富貴強占後忍辱三年，此刻她邊跑邊撕碎珍珠抹額，嘶啞喊道：“姐妹們快跑！這府裏早被掏空了！”原來昨夜混亂中，她已撬開萬富貴密室，卷走大半銀票。
    剩下的小妾們擠在回廊下瑟瑟發抖。紅綃死死抱著妝奩，這是她用初夜換來的翡翠首飾盒；秋蟬攥著被萬富貴扯壞的肚兜，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當衙役扯開雕花木門，她們才發現，看似奢華的萬府，賬房早已虧空，庫房裏堆滿的竟是摻了石粉的假玉。
    “萬府已查封，閑雜人等即刻離府！”衙役們粗暴地將小妾們往外推搡。紅綃突然瘋笑著衝向正廳，抓起萬富貴生前最愛的白玉貔貅狠狠砸向地麵：“你搶了我家商號，逼死我爹娘，現在終於遭報應了！”碎裂的玉片劃過她的臉頰，鮮血與淚水混在一起，滴落在滿地狼藉的封條上。
    日頭攀升至中天時，萬府的雕花木櫃被一一撬開，翡翠擺件、和田玉鐲如同流水般裝入木箱。衙役們扯下牆上的名人字畫，連鎏金燭台都不放過，碎瓷片與綾羅綢緞在地上堆成小山。為首的捕頭踹開密室大門，望著滿牆的銀票仰天大笑，袖口掃落的瑪瑙鼻煙壺滾進血泊——那是萬府老管家拚死阻攔時留下的。
    “剩下的都帶走！”隨著一聲令下，十幾個瑟瑟發抖的小妾被鐵鏈串成一串。秋蟬的雲鬢散落，發間金步搖勾住門框，生生扯下一縷青絲；紅綃咬破嘴唇，將最後半塊玉佩塞進嘴裏，卻被衙役捏住兩頰強行摳出。她們赤腳踩過冰涼的青石板，被推進漆黑的馬車時，還能聽見府中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
    夜幕降臨時，江大龍的後院亮起暖黃燈籠。師爺弓著腰，諂媚地指著跪在地上的女子們：“大人，這紅綃擅理賬目，秋蟬會彈箜篌，還有幾個生得標致的...”話音未落，江大龍已伸手挑起紅綃的下巴，在她脖頸處新添的鞭痕上摩挲：“萬富貴搶來的，如今該歸本官享用。”他身後，裝滿金銀玉器的馬車正絡繹不絕駛入庫房，車輪碾過青磚的聲音，混著女子壓抑的啜泣，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夜幕沉沉壓下，江大龍的後院燭火搖曳，奢靡的氣息在雕梁畫棟間流轉。被鐵鏈帶來的小妾們瑟縮成一團，紅綃倔強地仰著頭，發絲淩亂地垂在蒼白的臉上；秋蟬緊攥著殘破的衣袖，指尖微微顫抖。
    江大龍踱步到她們麵前，眼中閃爍著貪婪與欲望交織的光。他伸手捏住紅綃的下巴，語氣帶著不容抗拒的壓迫感：“聽聞你擅理賬目，往後就替本大人管管內宅。”又看向瑟瑟發抖的秋蟬，“聽說你箜篌彈得好，今夜便為我奏上一曲助助興。”說罷，他大笑著摟住身邊兩個小妾的腰肢，往內室走去。
    紗帳低垂，檀香氤氳。江大龍斜倚在雕花大床上，看著屋內幾個被迫換上華服的女子，眼中滿是得意與享受。紅綃被強令整理賬冊，在燭光下咬著牙一筆筆記錄；秋蟬懷抱箜篌，淚水滴落在琴弦上，卻仍要強顏歡笑彈奏。而其他小妾，或被拉去斟酒，或被迫依偎在江大龍身側，屈辱與恐懼寫在每一張臉上。
    江大龍一邊把玩著從萬府搶來的翡翠扳指，一邊攬著身旁的女子肆意調笑，時不時發出張狂的笑聲。這一夜，江大龍在這奢靡的氛圍中盡情放縱，絲毫不在意這些女子的痛苦與掙紮，隻沉浸在霸占他人財富與女色的快感裏，後院的每一處角落，都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腐朽氣息。
    另一邊，錢萬貫跌坐在太師椅上，染血的衣袖垂落在雕花扶手上，平日裏鋥亮的玄色錦袍沾滿塵土。他望著田雪兒，聲音沙啞而疲憊：“雪兒，如今唯有血玉能救湘雅的命。”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露出從未有過的脆弱，“大夫說她這癆病，非得用那血玉入藥才能壓製...”
    田雪兒攥緊衣角，腕間舊傷隱隱作痛。她望著錢萬貫眼下青黑，想起元湘雅往日對自己雖談不上親近，卻也從未苛待。燭火搖曳中，錢萬貫忽然起身，竟朝她深深一揖：“算我求你，動用你所有關係，務必把血玉拿回來。”他聲音發顫，“隻要能救湘雅，往後你想要什麽，我都給。”
    沉默在屋內蔓延，田雪兒盯著錢萬貫佝僂的脊背，想起被萬富貴折磨的日日夜夜，又想起元湘雅曾悄悄讓人送來的傷藥。她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我試試。”轉身時，發間銀簪劃過月光，在牆上投下一道冷冽的影子。
    三更梆子響過，田雪兒裹緊鬥篷穿過飄著細雨的青石板路。醉仙樓後門的銅環剛叩響，門便“吱呀”一聲開了，英姑披著織錦大氅，握著鎏金手爐迎出來：“我的小祖宗，這雨下得這麽急，怎麽也不知道打把傘？”
    她攬著田雪兒的肩膀往內室走，穿過飄著脂粉香的回廊時，不忘叮囑丫鬟：“快去煮碗薑湯，再備些驅寒的艾草。”屋內炭火燒得正旺，英姑讓田雪兒坐在軟榻上，親手替她解下潮濕的鬥篷，指尖撫過她腕間未愈的淤青，眉頭皺成個結：“萬富貴那畜生，把你折磨成這樣……”
    田雪兒攥著衣角，眼眶發紅：“英姑，錢府的血玉被山匪搶走了。老爺說隻有那玉能救元夫人的命，您能不能……”她話音未落，英姑已將溫熱的手爐塞進她掌心：“傻丫頭，跟我還說什麽求不求的？”
    她起身撥了撥炭火，火光映得眼角細紋柔和了幾分：“暗鷹那邊，我會和他說的”見田雪兒還要開口，英姑笑著按住她肩膀：“你啊，先把自己養好了。這是我私藏的安神香，今晚帶回去點上。”
    臨走時，英姑塞給她一包油紙包著的桂花糕：“知道你愛吃，特意讓廚房留的。”雨滴打在油紙傘上沙沙作響，田雪兒回頭望去，醉仙樓的燈籠在雨霧中暈成暖黃的光，就像英姑眼底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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