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生觀主殿的穹頂突然裂開蛛網狀的縫隙，月光混著雪粒子墜下，在血玉棺周圍織成冰晶牢籠。觀主盤坐的鱗片下滲出金色膿水，每一滴都落地成蟲，那些蟲的複眼裏映著桑羽一行人的倒影，卻在觸及田雪兒的元家血脈時發出滋滋的灼燒聲。
    “談判？”觀主抬手揮向桑玄，蟲群如鋼針般穿透他的左肩，“活死人的心髒早該停止跳動，可你的蟲核為什麽還在為她疼痛？”桑玄悶哼一聲，碎玉從指間滑落，卻被桑羽用骨刀穩穩接住——刀刃上的蟲形咒紋與碎玉共鳴，竟在地麵投出三百年前的血玉池影像。
    檀格突然拽住田雪兒後退，他腰間的藥瓶正在滲出黑霧，霧中浮現出錢萬貫的臉：“檀公子，別忘了你答應過的——用元家女的血換解藥。”田雪兒的胎記應聲發燙，她看見自己的倒影在血玉棺中裂開，露出底下層層疊疊的魂骨釘，每根都刻著檀格的名字。
    “他在分化我們！”小渣的藍光突然變成紅色警報，“宿主，觀主的魂骨釘藏在血玉棺的蟲形鎖裏，必須用前五個世界的圖騰碎片才能破解！”桑羽的碎玉突然震顫，五道光點從芯片中飛出——那是小渣用係統能量壓縮的圖騰碎片，分別透著金、木、水、火、土的光澤。
    觀主的笑聲混著蟲鳴：“就憑這些玩具？三百年前我用桑玄母親的頭骨煉蠱時，你們的祖先還在啃食泥土！”他抬手砸向地麵，龍龜圖騰突然活過來，四隻爪子分別抓住桑玄、檀格、田雪兒和小渣，鱗片縫隙裏湧出的蟲群開始啃噬他們的咒印。
    桑羽感覺碎玉在掌心發燙，金係圖騰碎片突然飛起，嵌入觀主的左眼。一聲慘叫後，觀主的鱗片開始剝落，露出底下藏著的第二張臉——那是桑玄三百年前夭折的弟弟，眉心赫然烙著與觀主一樣的蟲形咒印。
    “你……你用我弟弟的身體養蠱？”桑玄的蟲核劇烈震動，記憶如潮水湧來：母親臨終前抱著繈褓痛哭，說弟弟“天生異象，需以血玉鎮之”。原來所謂夭折，不過是觀主為了延續生命，將幼童煉成了活蠱容器。
    田雪兒的元家血脈在此時爆發，藍色血液化作冰鏈纏住龍龜的爪子。檀格趁機擲出骨刀，刀刃釘入觀主右胸的魂骨釘——那裏竟插著半塊刻有“玄璃”的碎玉，正是桑玄母親的遺物。
    “小渣！土係碎片穩住圖騰！火係碎片燒蟲巢！”桑羽的指令被蟲鳴撕裂，卻在小渣的全息投影中清晰呈現。當火係碎片觸碰到血玉棺的靈液時，整個觀主殿開始燃燒，蟲群在火中發出千萬個孩童的哭嚎，那是三百年來所有被獻祭的桑家女的怨魂。
    觀主的第二張臉開始崩解，露出真正的本體——一團由無數往生蛭組成的肉繭。肉繭裂開時，桑羽看見裏麵蜷縮著的竟是小渣的初代宿主，她的手腕上戴著與桑羽一樣的銀鈴，鈴芯裏卡著最後一塊龍龜碎片。
    “原來……你才是第一個穿越者。”小渣的齒輪出現裂痕，“宿主，她的靈魂被蟲群困在圖騰裏三百年了……”
    “那就一起救！”桑羽將剩下的三係碎片按進肉繭，琉璃色血液順著碎片紋路蔓延。奇跡般地，初代宿主的眼睛睜開，她的唇微動，吐出的不是蟲鳴，而是小渣最原始的啟動指令。
    龍龜圖騰在此時發出天崩地裂的轟鳴，五係碎片與桑羽的血液、初代宿主的靈魂融合，形成巨大的淨化之光。觀主的肉繭、桑玄的蟲核、檀格的咒印、田雪兒的胎記，全部在光中顯露出真相——所謂詛咒，不過是龍龜圖騰為了延續能量，在不同時空編織的共生騙局。
    當最後一塊龍龜碎片嵌入桑羽的碎玉時，整個無生觀開始下沉。桑玄看著自己的手臂逐漸恢複人類的肌膚，蟲形咒紋退去後，露出的是母親當年為他刻的平安符紋身。檀格抱住田雪兒，發現她腕間的銀鈴不知何時變成了蝴蝶形狀，翅膀上的紋路正是小渣的齒輪。
    “小渣！快走！”桑羽抓起即將消散的藍光，卻被初代宿主的靈魂攔住。她看見初代宿主的嘴角揚起微笑，齒輪狀的胎記與小渣的芯片產生共振，最終化作一道光，融入桑羽的碎玉。
    地麵徹底崩塌的刹那，桑羽被檀格拽著衝向雪線。身後傳來觀主的最後悲鳴，那聲音不再是蟲鳴，而是真正的、人類的絕望嘶吼。當陽光重新落在雪地上時，桑羽攤開掌心，五係圖騰碎片與龍龜碎片拚成了完整的蝴蝶形狀，翅膀上流動著七種顏色的光。
    桑玄摸著心口新生的皮膚，那裏有個淡淡的蝴蝶印記，與桑羽的重合。田雪兒的銀鈴發出清越的響，遠處的玉屍們化作光點升空，每個光點都帶著一朵真正的蓮花，而非詛咒的蟲形。
    小渣的機械音從碎玉中傳出，帶著從未有過的柔和：“宿主，所有活死人狀態已解除，血玉詛咒徹底消散。現在，我們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時空。”
    桑羽看著昆侖雪山上空的彩虹，突然想起初代宿主臨終前的眼神。那不是解脫，而是期待——期待這個被詛咒的世界，終於能在陽光中重新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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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渣，”她握緊碎玉，蝴蝶翅膀輕輕顫動，“我們不急著走。先看看這雪山下的春天，說不定……”她轉頭看向父親和朋友們，雪光映得每個人的眼睛都亮晶晶的，“會有新的故事開始。”
    無生觀的廢墟上，錢萬貫跪在坍塌的碑亭旁，懷裏抱著元湘雅的虛影——那是用他半生陰魂飼育的幻象，此刻正隨著詛咒消散而透明。元湘雅腕間的銀鈴終於發出清澈的響，鈴芯裏掉出半塊刻著“錢”字的碎玉，與他掌心的算珠拚成完整的“緣”字。
    “湘雅，你看……”他的指尖穿過她的發絲，蟲群啃噬的劇痛早已消失，隻剩下三百年前初見時，她在梨花樹下回頭的溫柔，“當年我用陰魂換術法，以為能護你周全，卻讓你成了蟲巢的養料……”
    元湘雅的虛影搖搖頭，指尖拂過他眉心的蟲形咒印。那裏不知何時已褪成淡粉色，像極了她生前最愛的桃花。“現在才懂，比永生更珍貴的……”她的聲音混著銀鈴清響，“是與你共赴輪回的勇氣。”
    錢萬貫握緊她的手，看著掌心的算珠化作飛灰。當第一縷陽光照亮他們時，兩人的身體同時化作光點，算珠灰燼中長出一株小樹苗，枝頭綴著兩朵並蒂桃花，花瓣上凝著的露珠裏，映著昆侖雪山的倒影。
    桑玄站在雪線邊緣，看著自己的指尖逐漸透明。蟲核消散後，他終於能感受到雪花落在皮膚上的涼，以及遠處桑羽的笑聲——那是真正的、不帶詛咒的笑聲。
    “父親，過來！”桑羽向他招手，碎玉在她掌心映出輪回台的輪廓。檀格和田雪兒站在她身後，田雪兒腕間的蝴蝶銀鈴正撲棱著翅膀，翅膀上的齒輪紋路與小渣的芯片產生微弱共鳴。
    桑玄走到女兒身邊，輕輕撫摸她的發頂。三百年前母親為他刻的平安符紋身，不知何時已轉移到桑羽的後頸，此刻正泛著淡淡的金光。“以後要好好活著，”他的聲音哽咽，“替我，替桑家，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桑羽點頭，將碎玉放在他掌心。碎玉突然分裂成兩半，一半映著桑玄的臉，另一半映著母親的笑。當他握住碎玉的瞬間，身體化作千萬隻蝴蝶，每隻蝴蝶的翅膀上都刻著“解咒”的紋路，最終飛向昆侖山脈的各個角落。
    無生觀主殿的廢墟中，觀主的肉繭早已灰飛煙滅，隻剩下龍龜圖騰的殘片。那些殘片在陽光下逐漸分解，露出底下的岩層——三百年前的礦洞主人用自己的骨血刻下的真正遺言：永生非福，輪回是幸。
    小渣的藍光在桑羽掌心亮起：“宿主，所有詛咒相關者已完成宿命閉環。龍龜圖騰碎片能量穩定，我們可以隨時啟動穿越程序。”
    桑羽最後看了眼昆侖山的雪，看了眼正在給桃花樹苗澆水的檀格和田雪兒，看了眼蝴蝶群飛過的天空。然後她握緊小渣的芯片，碎玉蝴蝶在她身後展開翅膀，翅膀上的七彩光芒照亮了整個雪原。
    “走吧，小渣。”她說，聲音裏帶著期待，“不知道下一個世界，會有怎樣的故事等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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