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曦時，蘇瑤正用荷露調著養顏膏，忽聞院外傳來鑾鈴碎響。她推開雕花窗，正見三輛青幔馬車停在藥廬竹籬外，車簾掀開處，童妃扶著祁貴妃下車，金鑲玉步搖在晨光中晃出細碎金光，身後跟著的付穎穎卻一身勁裝，腰間別著柄吞金短刀。
    “蘇姐姐！”付穎穎跳過水溝時踢翻了藥鋤，發間束著的紅絲帶掃過晾曬的曼陀羅，“天道宗的白胡子老頭說要替皇兄清君側，青鋒山的弟子已經把通往天龍郡的官道都封了！”話音未落，院外又響起鶴唳般的清嘯，十八道青影禦劍掠過屋頂，劍穗上係著的青鋒山令牌撞出脆響。
    在一片雲霧繚繞的山巔之上，天道宗的大長老白素衣正背手而立。他身著一襲潔白的道袍，上麵的雲紋繡工極其精致，仿佛不是出自出家人之手。
    白素衣麵帶微笑，看著眼前的蘇瑤，緩緩說道：“蘇姑娘，當年你在懸空寺對貧道有救命之恩，貧道一直銘記在心。今日特率門下三十六天罡弟子前來，聽候你的差遣。”
    說罷，白素衣抬起手來，寬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隻翡翠扳指。那扳指在陽光下閃爍著幽幽的光芒，蘇瑤定睛一看，心中頓時一驚——這隻翡翠扳指，正是前太子賞賜給白素衣的物件，她自然記得清清楚楚。
    伴隨著一陣清脆而急促的馬蹄聲響，仿佛大地都在微微顫抖。這聲音由遠及近，如同一股洶湧的浪潮，越來越近，越來越響。終於，在一片塵土飛揚中，天劍門門主白如起率領著他的七十二名弟子如同一陣旋風般疾馳而來。
    白如起身著一襲玄色勁裝，外罩著一件柔軟的鎧甲，鎧甲上還沾著清晨的露水，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他的身姿矯健，動作敏捷，猶如一隻獵豹，從馬背上飛身而下，穩穩地落在地上。
    當他單膝跪地時，腰間的天劍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決心和氣勢，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鳴叫，仿佛在為主人助威。白如起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種決然和果敢：“末將當年受付將軍提攜之恩，今日願為先鋒，直取青霞宗山門！”
    蘇瑤站在不遠處，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她的目光落在白如起身後的弟子們身上，隻見他們每個人都背負著兩把長劍，劍鞘上刻著一個醒目的“忠”字。這些弟子們神情嚴肅，身姿挺拔，顯然都是訓練有素的戰士。
    蘇瑤心中一動，她立刻意識到，這些人正是付戰當年親手訓練的鐵軍舊部。付戰，那個曾經威震江湖的名字，如今雖然已經不在人世，但他的精神和遺誌卻依然在這些弟子們身上延續著。
    突然間，一陣莊嚴肅穆的佛號聲從雲端傳來，仿佛整個天地都為之震撼。蘇瑤不禁心頭一緊，急忙仰頭望去。
    隻見遙遠的天空中，一朵巨大的金色蓮花座緩緩降下，光芒四射，令人目眩神迷。而在那蓮花座上，端坐著一位身披袈裟的僧人，正是康初寧。他的袈裟隨風飄動，卻不見一絲風的吹拂，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支撐著它。
    在康初寧的身後，緊跟著一位女子，她的頭發已被剃去，身著素色的尼姑袍，手中捧著一隻銅缽，缽中盛著半碗清水。蘇瑤定睛一看，這女子竟然是平貴妃！那銅缽正是當年皇宮祈福時所用的“淨世缽”，如今卻被平貴妃捧在手中，仿佛預示著什麽不祥的事情。
    再看那雲霏霏，她領著一群手持方便鏟的武尼，這些武尼們個個神情肅穆，手中的方便鏟鏟頭被磨得發亮，顯然是經過了長時間的使用和磨礪。從她們的架勢來看，這些人分明是常年在戰場上打滾的戰士，而非普通的尼姑。
    “阿彌陀佛。”康初寧指尖輕點，銅缽中水浪驟起，映出天龍郡城樓上飄揚的青霞宗旗幟，“老衲曾受皇後娘娘贈藥之恩，今日特率空門弟子掃淨魔障。”他望向蘇瑤時，渾濁的雙目忽然清亮如鏡，“蘇施主眉間紫氣縈繞，此役必勝。”
    最後趕到的是蘇逸的天運郡兵馬，三萬鐵甲在鎮外紮營時，大地都跟著震顫。蘇瑤的三哥派來的副將捧著兵符跪地，紅纓槍尖挑開的軍旗上，“蘇”字繡得比血還豔：“我家將軍說，若小姐需要，天運郡的十萬兒郎隨時能踏平天龍山脈！”
    付戰不知何時換了玄色鎧甲，龍紋玉佩在胸前泛著暖意。他扣住蘇瑤指尖，指腹擦過她掌心的繭——那是常年握針施術磨出來的。遠處，付穎穎正纏著白素衣要看道家符咒，童妃在給祁貴妃整理鬢邊的花，武尼們在分發作戰用的止血散，劍氣與佛號交織成網，將小小的藥廬護在中央。
    “阿瑤可知，為何他們都來了？”付戰低頭時，鎧甲上的獸首吞肩擦過她發梢，“因你當年在冷宮給童妃送過禦寒的炭，因你救過白如起的獨子，因你曾在饑荒時施粥救了三萬難民。”他忽然輕笑，指尖撫過她眉梢，“他們不是來幫我，是來幫你。”
    蘇瑤望向天際，朝陽正躍出群山，將眾人身影拉得極長。白素衣在教付穎穎畫符，康初寧的銅缽水已化作甘霖灑向幹旱的農田，天劍門弟子在給青鋒山的劍客們分發地圖。她摸出袖中曼陀羅種子，指尖綠光閃過，種子落地瞬間抽出藤蔓，開出的花瓣上凝結著露珠，像極了五年前她在冷宮窗台種的那株。
    “該走了。”她轉身時，發間別上付穎穎送的紅寶石簪子，那是付戰母親的遺物，“讓天道宗弟子先破護城大陣，青鋒山埋伏左翼，天劍門主攻青霞宗後院。”目光掃過眾人時，她忽然露出當年在後宮算計時的笑意，“康大師的淨世水可克製邪術，便勞煩灑在城門樓上。至於我...”指尖拂過腰間玉骨刀，“親自去會會那位藏在幕後的老宗主。”
    付戰抽出腰間佩劍，劍鋒挑起青霞宗的杏黃旗：“今日過後，天龍郡的天，該晴了。”他轉頭看向蘇瑤，陽光落在她眼底，映出比曼陀羅更璀璨的光——那是當年他在刑場救下的孤女，如今已成了能讓群俠俯首的巾幗之主。
    風起時，曼陀羅花海翻湧如浪。蘇瑤望著眼前整裝待發的眾人，忽然想起付仲說過的話：“娘的自然之力能讓枯木重生，因為每粒種子都記得春天的模樣。”而現在，她播下的種子已經開花，開得漫山遍野，足以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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