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蓮焚天
    血雨澆在青蓮花瓣上騰起紫煙。
    顧九淵踏著渡厄陣升空時，腳下突然傳來嬰啼。低頭望去，那些沉入髓海的藥王穀廢墟竟在青蓮根係下重聚，坍塌的青銅殿宇拚成胎盤形狀，十二枚血丹正在胎盤裏脈動。
    "孽種！"
    天外傳來悶雷般的怒喝，初代穀主的巨臉突然炸裂，萬千滌塵丹化作青銅箭雨。顧九淵抬手要擋，卻發現青蓮根係正貪婪地吞吃血雨——他此刻竟動彈不得。
    第一支青銅箭貫穿右肩時，箭鏃突然生出倒刺。顧九淵嗅到熟悉的藥香，這分明是當年剝離他情魄用的鎖魂釘。箭身刻著的"滌塵"二字滲出黑血，竟在傷口處凝成鼎耳印。
    鼎中元嬰突然尖嘯。
    顧九淵的脊柱發出金石相撞之聲，青蓮根須從傷口暴射而出，纏住漫天箭雨。根係絞碎青銅箭的刹那，他聽到無數鼎修的哀嚎——這些箭矢竟是用曆代鼎修的腿骨熔煉而成。
    "還給你們。"
    他屈指彈在肩頭鼎耳印上，青蓮根須裹著箭矢殘片倒卷而回。天空傳來琉璃破碎聲，血雲中顯露出九座倒懸的青銅丹爐。每尊丹爐都拴著三千情絲，絲線另一端係著當世九大派掌教的後頸。
    第二支箭破空而至時，顧九淵突然消失。
    再出現時已踏在最近那尊丹爐上。爐身雕刻的饕餮紋突然活過來，血盆大口咬向他腳踝。他任由凶獸撕咬，掌心青蓮根須順著爐耳鑽入丹爐內部。
    "這是...裴師叔？"
    根須反饋的影像裏，裴雪衣的殘魂正在爐中沉浮。她的下半身已化作青銅，胸前卻盛開著碗口大的紅蓮。當青蓮根須觸及紅蓮時，整座丹爐突然迸發梵音。
    "小九快走！"
    裴雪衣突然睜眼，胸口的紅蓮業火順著根須燒來。顧九淵正要抽身，卻發現紅蓮火中裹著半部《焚髓訣》——這正是當年裴雪衣自焚時毀去的下半部禁術。
    丹爐蓋突然閉合。
    九尊丹爐同時噴發青煙，煙霧在空中凝成初代穀主真身。這個頭戴青銅冠的老者雙手結印，顧九淵腳下的渡厄陣突然逆轉，十二枚血丹破胎而出，直取他周身大穴。
    "以鼎種為引，煉汝為丹！"
    老者袖中飛出藥王穀鎮派至寶"天地烘爐"，爐口迸發的吸力扯得青蓮花瓣片片剝落。顧九淵正要催動噬道青蓮體，卻見裴雪衣那尊丹爐突然炸開。
    紅蓮業火順著青煙逆流而上。
    火焰中浮現裴雪衣燃燒元嬰時的場景，她將最後靈力凝成火種彈向顧九淵："接住這縷真火！"火種入體的刹那，顧九淵靈台裏的《噬道經》突然自燃，經文字句在火焰中重組為《焚髓訣》全篇。
    "原來如此..."
    他並指如刀劃開胸膛，將燃燒的經文扯出。青蓮根須卷著火種與經文相融，在空中凝成赤紅蓮槍。初代穀主見狀暴退，卻見顧九淵抖腕振槍，槍尖紅蓮突然綻放。
    "焚髓——破障！"
    蓮槍刺出的軌跡上，空間如熱蠟般融化。天地烘爐被槍芒餘波掃中，爐身瞬間爬滿裂紋。初代穀主冠冕炸裂，露出布滿鼎耳印的頭皮——這位藥王穀始祖的顱骨上，竟嵌著十二枚青銅鼎耳。
    "你竟敢！"
    老者雙手抓住蓮槍，掌心湧出漆黑丹液。顧九淵突然鬆手後撤，蓮槍自動炸成漫天火雨。沾染火雨的丹液劇烈燃燒，順著老者雙臂竄向心口。
    趁其撲滅火勢時，顧九淵已閃身到另外八尊丹爐前。紅蓮槍接連刺穿爐身，被囚的鼎修殘魂化作道道流光匯入槍尖。當最後一尊丹爐破碎時，紅蓮槍已暴漲至百丈，槍身浮現出三千年鼎修的泣血麵容。
    "老東西，該償債了。"
    顧九淵踏著血丹擲出紅蓮槍。槍影過處，九大派掌教的情絲盡斷，初代穀主慌忙扯過天地烘爐格擋。爐身被洞穿的刹那，他忽然捏碎冠冕殘片，碎片化作青銅鎖鏈纏住顧九淵脖頸。
    "你以為老夫隻有這些手段？"
    鎖鏈收縮的瞬間，髓海突然沸騰。沉入海底的藥王穀廢墟浮出水麵，那些青銅建築扭曲重組，竟拚成蘇晚晴分娩時的刑堂。顧九淵頸間鎖鏈另一端，正係在刑堂那根鎮魂柱上。
    "三百年前你娘在此受刑，今日你也..."
    老者話音戛然而止。
    顧九淵突然握住頸間鎖鏈，青蓮根須順著鎖鏈疾走。當根須觸及刑堂地磚時，地底突然傳出蘇晚晴的歎息。整座刑堂轟然坍塌，廢墟裏升起三百年前那柄產婆剪。
    "多謝。"
    他握住鏽跡斑斑的產婆剪，剪刃突然迸發青光。初代穀主想要收回鎖鏈，卻發現剪刃已抵在自己眉心——那位置正嵌著半枚鼎耳。
    "不可能！你怎會驅使藥王穀禁器..."
    剪刃合攏時，初代穀主的哀嚎震塌半片天穹。顧九淵捏著那枚帶血的鼎耳，看著老者身軀寸寸崩解："我娘剖腹那日，就用胎血在剪刃刻了弑祖咒。"
    殘餘的青銅鎖鏈突然軟化，纏繞在他腕間化作青銅鈴鐺。顧九淵晃了晃鈴鐺，初代穀主崩解的身軀突然重聚成丹丸大小，被鈴鐺卷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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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
    最後的慘叫在鈴鐺裏回蕩，顧九淵卻已轉身望向九大派掌教。這些當世頂尖修士仍被情絲操控，木偶般懸在雲端。他揮動紅蓮槍要斬斷情絲，靈台突然傳來刺痛。
    青蓮道體浮現裂紋，丹田處的蓮子竟在吸收紅蓮業火。顧九淵悶哼一聲單膝跪地，看到髓海倒映的自己——眉心不知何時多了枚紅蓮印，與鼎耳印交疊成枷鎖形狀。
    "原來焚髓訣的反噬是..."
    他咬牙撐槍起身，紅蓮槍卻突然脫手墜向髓海。槍尖觸及海麵的刹那，整片髓海突然沸騰，海麵下浮出無數青銅棺槨。每具棺槨都刻著藥王穀秘紋，棺中滲出猩紅液體。
    九大掌教突然同時睜眼。
    他們脖頸的情絲根根繃斷，瞳孔變成與初代穀主相同的青銅色。最先撲來的天劍閣主並指成劍，劍氣竟裹著丹毒："交出噬道青蓮體！"
    顧九淵抬掌相迎，掌心青蓮根須卻被劍氣削斷。眼看丹毒要侵入心脈，腕間青銅鈴突然自鳴。初代穀主的慘叫從鈴鐺傳出，竟震散了天劍閣主的護體罡氣。
    "好用。"
    他趁機扣住對方咽喉，青蓮根須順著七竅鑽入。天劍閣主突然發出女童啼哭，周身浮現三百枚鼎耳印——這位劍修大能的紫府裏，竟供養著藥王穀曆代穀主的分魂。
    "好個偷天換日！"
    顧九淵催動紅蓮印，將分魂盡數焚毀。天劍閣主身軀迅速幹癟，最終化作人皮飄落。其餘八位掌教見狀結陣，陣圖中央浮現藥王穀祭壇虛影。
    "以爾等骨血，祭煉青蓮！"
    八人同時割腕，血水在祭壇上匯成鼎形。顧九淵正要退避，腳下突然升起青銅鼎足。鼎腹刻著的《滌塵賦》迸發青光，將他與紅蓮印強行剝離。
    "九淵！"
    裴雪衣的殘音突然在鼎內回蕩。顧九淵低頭望去，鼎底沉澱的竟是裴雪衣當年被抽出的情絲。他抓住情絲纏繞腕間，借力躍出藥鼎的刹那，青蓮道體突然失控。
    噬道青蓮自動離體綻放，根係紮入八位掌教天靈。當紅蓮業火順著根係蔓延時，顧九淵聽到天地間響起清脆的碎裂聲——藥王穀最後的氣運，斷了。
    他跌坐在緩緩沉沒的青蓮花蕊中，望著逐漸消散的血雨。腕間情絲突然傳來暖意，裴雪衣的虛影在眼前一閃而逝："往北...去..."
    話音未盡，北天突然亮起七道星芒。顧九淵抹去唇角血漬，發現那竟是北鬥七星墜向人間。當第一顆星辰觸及地脈時，他懷中的青銅鈴突然發熱。
    鈴身浮現出蘇晚晴留影，她手指正指向星落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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