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烏落荒而逃，楊蛟也不在意，反正該是他的太陽，照耀不了別人的。
    整了整衣著，楊蛟舉起布幡，慢悠悠往陳塘關走去。
    這日，安撫完沉浸在喪子之痛中的夫人，疲憊的李靖正於府中處理事務，忽然聽聞陳塘關來了個號稱包治百病的神醫。
    他心中一驚，多年鎮守陳塘關，深知世間妖邪常以這類手段蠱惑百姓。
    百姓淳樸，若是被妖物蒙騙，不僅錢財受損，還可能危及性命。念及此，李靖不敢耽擱，立刻起身前往市集查看。
    一到市集，李靖便瞧見一群百姓安靜地圍在一處攤位前。
    他心中納悶，湊近一看，隻見一個長相極為出眾的男子正坐在攤位前，專注地給百姓診脈。
    這男子瞧著年歲不大，可奇怪的是，周圍百姓的眼神裏滿是信服。
    再看攤位旁豎起的布幡，上麵 “普救眾生，百病全消” 幾個大字格外刺眼，李靖打心底裏就不信有這般神乎其神的醫術。
    雖未曾從男子身上看出妖氣，但依舊懷抱警惕的李靖，默默排到隊伍之中，打算假借看診的名義，一探究竟。
    他一邊排隊，一邊暗自觀察著這個所謂的神醫，看他不曾給百姓推薦一些奇怪的藥物，開具的藥方看上去也言之有物，也不曾有些什麽奇異的舉動，李靖略微放鬆了一些。
    瞧著目光清正，倒不像什麽壞人，就是年紀小了些，口氣大了些。
    李靖暗下決心，等他探明究竟，若是醫術一般但無害，就勸他好生研習，收起布幡；若是確實年少成材，他也可以往朝歌舉薦。
    當然，若真是心懷不軌，他也不會留情！
    李靖緩緩坐到看診的攤位前，目光緊緊盯著麵前的男子。
    楊蛟麵上波瀾不驚，溫聲問道：“閣下哪裏不舒服？”
    李靖眯了眯眼，刻意刁難：“我隻覺渾身不得勁，卻又說不出究竟是哪裏不舒服，聽聞小郎中能包治百病，那想必能看出我這毛病。”
    楊蛟嘴角輕輕一勾，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隨後不緊不慢地伸出手，搭上李靖的脈搏。片刻後，他悠悠開口：“我知曉李你這是什麽病了。”
    “哦？是什麽病？”
    楊蛟不慌不忙，抬眸直視李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是心病。有哪吒那般膽大包天的兒子，即便他已然自刎謝罪，李總兵又怎能沒有心病呢？”
    李靖心中一凜，沒想到不僅自己身份被識破，對方還了解這麽多，當即沉下了臉，質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楊蛟神色坦然，不卑不亢地答道：“我不過是個小小郎中罷了。但心病也算病，同樣在我的治療範圍內，就看李總兵想不想治了。”
    李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到底還是探查楊蛟的底的想法占據了上風，很快又恢複了堅定，配合的問道：“那你說說，這病該怎麽治？”
    “心病不是大病，難得是根治，”楊蛟絲毫不在意李靖的神色，慢悠悠的說道：“在我看來，李總兵是一個忠誠與正直的人……”
    看著李靖微微和緩的麵色，楊蛟話鋒一轉，毫不留情的插刀：“忠誠到固執，正直到愚忠，對外，你不是一個壞人，但對內嘛……”
    “你到底想說什麽？”
    李靖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
    楊蛟眉眼舒展，輕輕一笑：“不過多評價，人各有誌，李總兵既然追求大義，那想來對於哪吒的存在必然是如鯁在喉了。東海之事鬧得不小，陳塘關再怎麽天高地遠，消息總有傳到朝歌的一天，到時候……”
    被戳中心思，李靖的臉色很是難看。哪吒是自刎了，但後續的遺留問題並沒有解決，在這個神仙高居天上，妖魔縱橫荒野的時代，得罪東海和天庭，會是多大的罪過，李靖自然清楚。
    即便此事是哪吒一人所為，即便哪吒已經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但上層人不會去分辨什麽緣由，紂王更不會，而他身為哪吒的父親，一定會被牽連。
    “你是誰的人？”
    此刻，李靖再看楊蛟，不再是以陳塘關的守衛者看一個未知的人物，而是以政治的眼光在看朝政。
    楊蛟搖頭：“我不過是個四處遊曆的郎中罷了。”
    但很顯然，李靖並不信，當然了，楊蛟也不在乎。
    “看在……有緣的份上，我替李總兵想個主意，治治心病？”
    楊蛟語調拉長，可沒有說清楚是和誰有緣，李靖的注意力也不在這上麵，皺著眉頭緩緩點了點頭。
    沒有注意到，一側的布幡無風微微飄揚。
    “哪吒雖死，但誰不知曉他是你李靖的兒子呢？不想受牽連，那就解除父子關係好了。”
    聞言，李靖抿著唇抬眸看向楊蛟，眼中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或許有對哪吒的不忍吧，但很快，隻剩下不願被牽連的堅定。
    “可是，哪吒已死……”
    “正是因為哪吒已死，他還以一身骨血，你們父子緣分已斷，此時你來解除關係，天經地義，誰能指摘呢？”
    當然了，別人心裏罵，他不管啊。
    楊蛟話說一半，這樣的結果李靖想不想的到就是他的事情了，他是來忽悠人的，又不是真來治病的。
    “開祠堂，去族譜，奪李姓，布告天下，”楊蛟慢吞吞的數給李靖聽，也不管他難看的臉色，誰知道他是真不忍，還是擔心丟臉呢？“這些也不難吧，理由你也很清楚啊，反正不就是這樣勸哪吒自刎的嘛，不過是變成布告，我想你可以的。”
    李靖沉默了一會兒，看向楊蛟：“你到底是誰？為什麽幫我？”
    楊蛟挑了挑眉：“我是郎中，你是病人，郎中幫病人看診，天經地義嘛，再說我不是……有緣嘛……”
    李靖沒有再問，也沒說好還是不好，又坐了一會兒，轉身離開了。
    布幡飄揚，楊蛟慢悠悠的起身，收拾起了攤子，一邊收拾著一邊似在自言自語：“別著急，他會做到，結緣我擅長，斬緣也不在話下，放心吧。”
    拍了拍手上躁動的龍形手鐲，“大哥不笑二哥，他爹不行，你爹也沒說找找你啊。”
    “走嘍，找材料去，我覺得蓮藕不錯，你心眼子少，給你補補，你覺得怎麽樣？”
    沒有風，但布幡都快揚直了。
    “不說話當你同意了啊。”
    布幡撲棱撲棱作響。
    “這麽激動，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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