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命殘章 血燼書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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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青璃指尖剛要觸到賀麟的手,他便驟然抬眼,眉峰擰著明顯的厭煩,手也飛快往旁挪開。
    那刻意拉開的距離像根細針,猝不及防紮得琉青璃心頭一跳。
    她突然愣住,望著眼前的“十七”,總覺得眼前人陌生得厲害,隻能強壓著異樣,尷尬地開口:“怎麽了?是不是還不舒服?要不我找樓主,讓他叫人來幫你看看?”
    賀麟抬眼望她,眼底的冷漠比方才更甚,像結了層冰。
    琉青璃被這眼神嚇得呼吸一滯。
    十七從來沒這樣看過她,那陌生感順著脊背往上爬,讓她忍不住顫聲喚:“十七,你到底怎麽了?”心裏卻急轉:莫不還是那靈蛋的緣故,擾得他神誌不清,才這般反常?
    沒等她想透,賀麟已經起身,抬手拉開了房門,門板半敞著,意思再明白不過:讓她走。
    琉青璃心下更慌,十七待她向來親近,從沒有過這般疏離的模樣。
    可她沒敢多問,隻能攥緊衣角,默默站起身走了出去。
    她轉身就去了其琛的房間,把“十七”的反常一股腦說出來。
    其琛聞言沉吟片刻,眉頭微蹙:“昨日便覺他有些古怪,恐怕真是那靈蛋在作祟。
    咱們得多提防著,若後續再有異常,再細查不遲。”琉青璃聽得臉色更沉,眉宇間滿是擔憂。
    此時樓下已擺好了早餐,一行人自在得真像是住客棧,此時文卿始終笑意盈盈,這主人家比誰都熱情。
    席間,文卿忽然開口,語氣帶著幾分鄭重:“公子的定金我們已經收到了,從今日起,這靈獸便歸您所有。”
    文卿把幾人的底細摸得透徹:那舉止矜貴的女子是郡主,拍下靈蛋的是將軍府的小將軍,個個來頭不小。
    至於另一人,他循著線索查了兩回——前幾年他也查過那人還一無所獲。
    如今總算摸到根由,竟是大荒邊境城外那家藥館的老板。
    連郡主與他們的過往糾葛,他也聽了些片段,隻覺新鮮:沒想到那素來不苟言笑的人,能練出絕世丹藥的製藥師,在外竟有這般豐富的經曆,活的像個普通凡人。
    這時其琛端起茶杯,指尖碰著杯沿輕笑:“多謝樓主昨日照料,我多備了些黃金,權當薄禮,還望收下。”
    文卿指尖摩挲著袖角,笑意裏多了幾分深意:“公子莫怪我多嘴,這靈獸的珍貴,您該比誰都清楚。出了我這閣樓的門,可得多留點心。”
    這話裏的提醒再明顯不過——外麵的人絕不會輕易放他們帶著靈獸離開,說不定歸途上早已有人設下埋伏,隻等著搶奪靈獸。
    其琛眼底閃過一絲了然,頷首道:“多謝樓主提點,這點我自然明白。”
    文卿的目光轉而落在賀麟身上。
    賀麟依舊是那副冷漠模樣,眉峰微沉,眼底藏著不易察覺的狠戾;身旁的人倒顯得鎮定,指尖穩穩捏著筷子,不見半分慌亂。
    另一邊,楚琰和簡漾挨著坐,楚琰卻頻頻走神,手裏的粥勺半天沒動。
    他還在琢磨昨天的事,滿心都是“何去何從”的迷茫。
    想跟著簡漾,又怕惹對方厭煩;明知簡漾早已把話說得清楚,可死纏爛打隻會招來更多反感。
    而另一邊無人察覺,賀麟雖低頭吃著東西,目光卻時不時越過人群,落在簡漾身上,眼神複雜難辨。
    桌上的粥氣嫋嫋升起,將各人的心思裹在暖霧裏,誰也沒察覺這平靜下的暗流——有人藏著戒備,有人揣著迷茫,還有人暗懷心思。
    簡漾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目光悄悄掠過賀麟的側臉。
    他必須跟著其琛他們走,得盯著賀麟才行——賀麟那副藏著戾氣的模樣,保不齊什麽時候就惹出亂子,萬一暴露了身份,之前的鋪墊就全白費了。
    可他又犯了難:他與這幾人本就沒什麽深交,眼下連個順理成章跟著走的理由都沒有。
    總不能憑空說“我要跟著你們”,那樣隻會引來懷疑,反倒壞事。
    他望著碗裏的粥,眉頭微蹙,暗自發愁該找個什麽由頭。
    飯後幾人收拾妥當,正要推門上路,簡漾快步走上前,對著文卿拱手道:“多謝樓主昨夜收留,隻是我身上未帶銀兩,沒法像那位公子般備下薄禮。若日後有緣再來,定當備上厚禮致謝。”
    他話音剛落,楚琰忽然從後麵追上來,手裏捧著個錦盒遞向文青,聲音帶著幾分執拗:“樓主莫怪,這謝禮我來給——也算替我朋友謝過您的照拂。”
    簡漾卻沒接這個茬,隻淡淡瞥了眼錦盒,腳步沒停。
    他心裏清楚,不能再和楚琰糾纏下去,一來隻會讓他更痛苦,二來若真把楚琰牽扯進來,日後他自顧不暇,哪裏還能護得住對方。
    沒再多說,簡漾轉身就跟著其琛幾人往外走。
    剛踏出閣樓大門,一股濃烈的敵意便撲麵而來。
    不是單一方向的窺視,而是四麵八方都藏著眼睛,像無數把冷箭懸在頭頂,讓人渾身發緊。
    賀麟跟在琉青璃身側,腳步沒亂,心思卻全在身後的簡漾身上。
    他早料到簡漾會想辦法跟著,畢竟簡漾最擔心的,就是他失控惹出亂子,暴露了身份。
    琉青璃這時也注意到了跟上來的簡漾,停下腳步回頭,臉上帶著幾分溫和的詢問:“這位公子,不知你家住何方?若是順路,要不要我們送你一程?”
    這問話來得正好,簡漾立刻順著話頭拱手,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感激:“那便多謝姑娘了,正好省了我尋路的功夫。”
    一句話,便順理成章地搭上了其琛一行人的路。
    琉青璃側身讓開半步,語氣溫和卻利落:“出了黑市,我們的馬車就在外麵候著,公子隨我們一道走便是。”
    簡漾抬手攏了攏袖擺,麵具下的嘴角彎了彎:“多謝姑娘。”
    一行人轉身往黑市出口走,誰也沒留意,身後的楚琰望著簡漾的背影,悄悄跟了上去。
    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這次絕不能再讓簡漾從自己眼前消失,哪怕會惹得對方厭煩,他也必須跟著。
    閣樓外,侍衛推著輪椅,文卿坐在上麵,目光平靜地望著逐漸遠去的幾人。
    待那身影徹底消失,文卿才收回視線。
    文卿抬眸望了眼天,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角,語氣淡得像巷裏的風:“許久沒出這黑市了,也該出去看看,透透氣了。”
    身側的侍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躬身應了聲“是”,轉身快步吩咐下屬去準備行囊,動作利落,不敢有半分耽擱。
    閣樓前的陰影裏,隻餘下文卿一人,目光仍望著黑市深處,不知在盤算著什麽。
    而簡漾他們離開後,那幾股覬覦靈獸的勢力雖在暗處窺伺,卻始終不敢動手——一旦鬧起來,牽扯出黑市的規矩,隻會給自己惹來更大麻煩。
    剛踏出黑市的大門,一輛氣派的馬車便映入眼簾。
    車身雕著纏枝蓮紋,漆色光亮,拉車的駿馬油光水滑,一看便知是富家子弟才能用得起的規製。
    幾人先後上了馬車,琉青璃率先摘下臉上的麵具,露出一張清麗秀雅的麵容。
    齊琛也抬手取下麵具,眉宇間帶著幾分世家公子的溫潤。
    賀麟沉默著扯下麵具,冷硬的輪廓在車廂燭火下更顯鋒利。
    出了黑市,周遭本就人少,這馬車內的幾人又都是知根知底的,倒不必再掩掩藏藏。
    其琛的目光落在簡漾臉上,帶著幾分溫和的好奇:“這位公子,為何不摘下麵具?”
    簡漾微微拱手,聲音平穩無波:“在下常年戴麵具,早已成了習慣,還望公子海涵。”
    琉青璃聽到這話,卻忽然愣了愣,這人說話言行舉止方麵,莫名讓她覺得耳熟。
    她忽然想起之前的事,那次她誤把別人認成了十七,跟著那人去了往生閣,當時那人戴了鬥笠,言行舉止文雅溫和就如同這人一般。
    但想想好像又不可能,怎麽會如此之巧,但讓琉青璃在意的是當時那人身上的味道與十七一模一樣,本以為那人就是十七,後麵找到了真正的十七卻把這事拋之腦後了。
    可她的十七如今就在她麵前,或許隻是巧合。
    馬車內空間不算局促,簡漾與賀麟並肩坐在一側,對麵恰好是琉青璃和其琛。
    幸好他素來不愛多表現,而此刻賀麟一路沉默倒沒讓旁人起半分疑心——若非如此,賀麟早該被懷疑了。
    馬車剛駛動,琉青璃便先開了口,語氣溫和:“公子方才隻說在平陽城歇腳,不知具體家住何方?”
    簡漾垂眸掩去眼底情緒,聲音平穩:“在下出來遊曆,並未定居,隻在平陽城尋了處驛站落腳,送我到驛站便好。”黑市本就離平陽城極近,這話說得合情合理,沒半分破綻。
    馬車軲轆碾過青石板,起初路線還算正常,漸漸駛入一片青翠竹林。
    可沒走多遠,車身忽然猛地一拐,竟朝著大荒邊境的方向去了。
    其琛最先察覺不對,指尖一掀車簾,目光銳利地掃向前方車夫——那人戴著寬簷鬥笠,隻露出個挺拔背影,可單憑那坐姿,其琛便斷定對方定是練家子。
    他迅速放下車簾,聲音壓得極低:“有危險。”
    話音剛落,馬車驟然停住!
    一股淩厲的靈力猛地從車底衝上來,簡漾反應極快,一把攥住身旁賀麟的手腕。
    下一秒,刺眼的靈力炸開,馬車瞬間四分五裂。
    其琛攬著琉青璃掠向空中,簡漾也帶著賀麟縱身躍起,四人穩穩落在不遠處的空地上。
    剛站穩,周遭便湧來數人:一側是蒙著黑帕的暗衛,衣料材質精良,一看便屬大勢力麾下。
    另一側是黑市裏被困在結界中的那群人,眼神死死盯著賀麟,顯然還惦記著靈蛋。
    還有一處,幾個穿得妖嬈的女子蒙著麵紗,身姿窈窕卻氣場凜冽。
    三股勢力將四人團團圍住,局勢瞬間緊繃。
    簡漾瞥了眼碎裂的馬車和倒在地上的“侍衛”,心底冷笑——這分明是早設好的圈套,那閣樓裏的文卿,恐怕也脫不了幹係。
    周遭風聲漸歇,蒙著黑帕的暗衛密密麻麻圍在最外層,粗略一數竟有二十餘人,手裏的長刀在日光下泛著冷光,顯然是早在此處設好了埋伏。
    “琛哥哥,早就看出來這些人沒安好心,沒想到他們竟調來這麽多人堵我們……不過這靈獸,怎麽會引這麽多人來搶?”
    其琛眉頭緊蹙,目光掃過對麵虎視眈眈的各路人馬,心底也滿是疑慮。
    他想起之前係統的提醒——那靈蛋絕非尋常之物,若能成功馴化,不僅能助持有者突破修為瓶頸,甚至還藏著更重要的秘密。
    簡漾掃了眼四周圍得密不透風的勢力,心裏早有盤算。
    這局麵他定然也逃不掉,倒不如先沉住氣。
    他輕輕拉了拉賀麟的衣角,將人往自己身邊帶了帶,心裏暗忖:有其琛和琉青璃這兩個主角在,總歸不會喪命,他們倆隻需站在一旁靜觀其變就好。
    賀麟順著他的力道靠近,指尖順勢勾住簡漾的手腕,指腹輕輕點了點他的脈搏,像是在無聲詢問。
    簡漾壓低聲音,氣息幾乎貼在他耳邊:“莫要輕舉妄動,先看他們怎麽應付。”
    賀麟眼底掠過一絲暗芒,麵上卻乖乖點頭。
    他巴不得其琛死在這裏——隻要其琛一死,對方身上的力量便會盡數歸到自己身上。
    至於琉青璃,若她也出事,簡漾便再沒有惦記的人,這對他而言,反倒兩全其美。
    這邊兩人剛交換完眼神,琉青璃已轉頭望了過來,語氣帶著歉意與堅定:“公子,今日是我們連累了你。你且放心,我和琛哥哥定會護著你,也請你幫我多照看十七。”
    簡漾抬眸,臉上勾起一抹溫和的笑,語氣篤定:“姑娘放心,我定會護好這位小公子。”
    蒙著黑帕的暗衛群中,忽然走出一人。
    他同樣遮著臉,隻露出雙冷沉的眼睛,周身散發的壓迫感卻遠超旁人,一看便是這群人的頭領,修為定然不低。
    他上前兩步,聲音沙啞如磨石:“把東西交出來。若是不交,小將軍今日便別想離開這裏。”
    其琛聞言,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原來你知道我的身份?是誰派你們來的?明知我是誰,還敢動手,膽子倒是不小。”
    那頭領低低笑了一聲,語氣帶著幾分不屑:“敢搶你的東西,自然是有膽子與你作對的人。”
    這話落進其琛耳中,他心裏當即有了定論——定是丞相府的人。
    他壓下眼底冷意,故意問道:“怎麽?我把東西交出來,你們就能饒我們一命?”
    頭領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笑聲更冷:“你現在還敢跟我們提條件?這裏這麽多人盯著你手裏的東西,不交,你今日必死;交了,你的命也留不住。
    左右都是死路一條,不如把東西交出來,痛痛快快下去見閻王爺。”
    人群裏忽然傳來一陣環佩叮當聲,那舉止妖嬈的女子扭著腰肢上前,語氣帶著幾分嬌嗲,卻藏著不容置疑的威懾:“各位公子莫要與奴家搶喲。這東西呀,早被宮裏的人盯上了。
    若是敢跟奴家搶,便是與皇室作對,各位該知道違逆皇室的下場吧?”
    “宮裏的人?”其琛心頭一沉,瞬間明白過來,覬覦靈蛋的不止丞相府。
    他正思忖間,另一夥人也往前站了站。
    為首者麵色冷硬,正是此前與他們有過照麵的黑市之人:“公子修為不俗,能收服靈獸,足見本事。
    可今日這裏有三股勢力圍著,你們插翅難飛,何不痛痛快快把蛋交出來,省得吃苦頭?”
    琉青璃卻忽然笑了,目光掃過他們,聲音清亮:“你們三股勢力各懷心思,若我們真把靈蛋交出去,你們又該如何分?到最後,還不是為了爭搶靈蛋鬥得兩敗俱傷?”
    暗衛的頭領聞言,目光冷得像淬了冰,隻淡淡掃了琉青璃一眼,語氣沒半分波瀾,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強硬:“郡主這話說得倒像是在挑撥離間。不管你打什麽主意,今日這靈蛋不交出來,你們誰也別想活著離開。”
    “至於我們如何分,就不勞郡主費心了。你隻需記住,這東西,絕不能落在你們手裏。”
    琉青璃懶得再與他們周旋,眼底寒光一閃,語氣冷冽:“既然如此,那就試試你們有沒有本事來搶。”
    話音未落,她手腕一揚,長鞭如靈蛇般破空而出,直指向那妖嬈女子。
    那女子也早有防備,側身避開的同時,指尖彈出數枚毒針,二人瞬間纏鬥在一起。
    另一邊,其琛周身靈力驟然爆發,衣袂翻飛間已與暗衛頭領交上了手。
    拳風與靈力相撞,發出陣陣轟鳴,周圍的竹林遭了殃——碗口粗的竹子應聲斷裂,落葉紛飛,塵土四濺,原本靜謐的竹林瞬間被攪得天翻地覆。
    賀麟與簡漾站在不遠處,靜靜觀望著這場混戰。
    簡漾側頭,壓低聲音問賀麟:“你覺得他們誰更厲害。”
    賀麟偏頭看了他一眼,手輕輕握住簡漾的手,在他掌心緩緩寫了一個“你”字。
    簡漾感受到掌心的觸感,低低笑了笑,聲音輕得隻有兩人能聽見:“那倒沒錯。”
    這裏的人,沒一個是他的對手,他的修為能自己調,想高就高,想低就低,金手指比男主還多,在這個世界裏幾乎能橫著走。
    不過也僅限於用現在這具身體的時候,若是換了賀麟的身體,可就不能這麽為所欲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