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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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發落

    話音落地,商嬌與銀絮便都愣住了。

    忙回頭望去,但見身後一人,紫金玉冠,披一件天青色滾白狐毛大氅,著一身蟠龍紫金色錦衣,腰纏玉帶,端得威嚴無儔,年輕俊美——不正是多日未見的睿王是誰?

    此時,方才有人唱道:“睿王駕到——”

    原來睿王早遠遠地看到了一身水綠薄衣,頗為惹眼的商嬌,便辭了親王排場,悄無聲息地走到近前,站在商嬌身後,卻剛好聽到銀絮與她的一番對話,一時不由大怒。

    一雙鷹眸淩厲,直視著攔在商嬌身前的銀絮,隱隱有著怒意與殺機。

    唱場甫落,滿場俱寂。便連吹鼓奏樂也暫停了下來。

    所有人這才發現,睿王不知何時竟親至婚禮現場,趕緊紛紛跪下,齊聲道:“參見睿王殿下!”

    商嬌反應過來,也想學著眾人模樣跪下參拜,睿王卻眼明手快地伸出手去,不管不顧地便將商嬌的手握在了自己溫暖的大掌裏,緊緊攥住,執意讓她與自己並肩站在一處,接受眾人參拜。

    “嘶……”

    隻長滿凍瘡的手被睿王這般一握緊,商嬌痛得一聲長嘶,忙想用力掙脫。

    睿王這才注意到商嬌手上的傷勢,忙改握為撫,舉到眼前細看。

    待看清商嬌手上紅紅紫紫的凍瘡,有些地方甚至被凍得破皮流血,他不由眼圈一紅,眸光一沉,咬牙忍了又忍,直忍得額頭青筋爆裂。

    終按捺不住心間鬱憤,他怒瞪了商嬌一眼。

    這便是她要的嗎?

    拒絕他,拒絕榮華富貴,卻為一個不值得的人全心付出,甘心平淡……

    到最後,卻隻換來愛人另娶,自己遍體鱗傷,黯然退出的下場……

    還要佯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來到他的婚禮上,給予他祝福,甚至不得不委屈自己,忍受一個丫環的奚落!

    商嬌,商嬌,你怎麽能這樣,這樣地讓本王心疼——更讓本王生恨!

    可偏偏他滿腔的恨怒堆積在心裏,又拿商嬌無可奈何,無處發泄,隻能移作他處。

    一雙鷹眸,再次轉向早已嚇得匍匐在商嬌腳邊,嚇得麵如土色,倉皇不知所措的銀絮身上。

    “來人!”他一聲厲喝,便有兩位簡衣侍衛上得前來,恭身聽令。

    睿王也不多言,指著嚇得抖如篩糠的銀絮道:“此人以下犯上,出言不遜,侮辱本王帶來的人,爾等速將其押下,帶回王府,聽侯本王發落!”

    此言一出,滿場寂靜。

    所有人感受到睿王怒意,皆嚇得跪伏在地,不敢言語,隻拿眼去覷這場婚禮的主角——陳子岩。

    眾目睽睽下,陳子岩便說不出的尷尬。

    他自然知道,剛剛趁著他迎客,不能躋身上前之際,銀絮必然對著商嬌說了些過分的話,恰又被睿王聽去,才會對銀絮做出如此嚴厲的處置。

    銀絮如此做,陳子岩心裏說不氣怒自不可能,但今日畢竟是他的婚禮,若睿王當眾拿下銀絮,他身為新郎、主角、陳氏當家,都必然顏麵掃地。

    遂眼見著兩名侍衛應聲便上前而來,欲拿下早已嚇癱在地的銀絮,陳子岩隻能拱手求道:“王爺……”

    話剛起了個頭,卻見商嬌突然掙開睿王的手,衝到了銀絮麵前,一把抓起銀絮的頭發,抬手就是“啪啪”兩個大耳光,狠狠扇在銀絮臉上,直打得銀絮麵頰紅腫,嘴角也破皮流血。

    “惡奴刁毒,看我穿著寒酸,竟出口傷人!這種勢利之人,就該好好教訓教訓!”商嬌狠狠斥道。

    末了,商嬌似還不解氣,看銀絮還愣在當場,捂著麵頰一臉茫然地看她,又抬起一腳踢在她身上,喝道:“還不快滾?莫非你還要忤在這裏丟人現眼嗎?”

    這一下,銀絮終於懂了。

    趕緊翻身爬起,感激地跪在商嬌腳邊磕了一個響頭,“多謝姑娘。”

    說完,她爬將起來,轉回陳府,也不敢進得內堂,隻沿著牆角根灰溜溜地飛快地跑走了。

    眼見著銀絮跑遠,陳子岩這才暗自在心裏鬆了一口氣,感激地看了商嬌一眼。

    若她不出手教訓銀絮,一旦睿王將銀絮押下,必然或打或殺,或發或賣,哪裏還會留她性命?

    如此一來,隻怕陳氏、高家都會顏麵掃地;

    這場婚禮,也必會淪為全天都的一樁笑柄!

    隻如此一來,勢必會委屈了商嬌。

    銀絮的話他尚不得知,但能惹來睿王如此惱怒的當眾下令責罰,想必出口必然刁毒已極!

    兩個耳光,看似商嬌下手頗重,實則卻是委屈了她,來保全他的顏麵,以及銀絮的性命。

    思及此,陳子岩心裏對商嬌的憐惜、愧疚皆湧上心底,再不知是何滋味。

    商嬌看銀絮跑遠,顯然也鬆了口氣。轉回頭向睿王恭敬地福了一福,道:“多謝王爺替民女解圍,民女感激涕零。”

    睿王豈會不知商嬌有意放銀絮一馬,遂也不言語,隻深深地看了商嬌一眼,轉頭眾人方才應謝起身,睿王這才負手走到陳子岩身旁,與陳子岩說了一番道賀的話,便在他的引領下,入了喜堂。

    商嬌緊隨在睿王身後,卻又與他相差著幾步之遙,小心翼翼地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待入了喜堂,見睿王在陳子岩的引領下坐上最尊的主位,她便覷了一個空兒,趁機溜到了陳氏的管事齊聚的桌位處。

    無怪乎她如此小心謹慎,睿王方才在陳府門口的一番動靜,那麽明顯的關心與袒護……若她不能撇清自己與他的關係,隻怕明日一早,關於她與睿王關係的揣測,便會傳遍整個天都。

    可她捫心自問,睿王想要的,她許不起。

    商嬌在陳氏兩年,雖是女子,但因其性子溫和,待人有禮,又處事果敢,早與陳氏上下管事、雇員打成一片,可以說陳氏上下便沒有幾個不喜歡她、不服她的。

    在座的陳氏的管事們,更是無人不曉商嬌與陳子岩的事,本以為能喝上他倆的喜酒,卻不想途中生變,當家主母換成了高家那位不知天高地厚,性格踞傲的小姐,還逼得商嬌辭去了工作,心中本便為商嬌抱著不平,如今見了她來,自然歡喜得很,於是一桌上下沒有不高興的,均與她笑笑鬧鬧,打成一片。

    商嬌正與大家互相見禮,閑話笑鬧,卻突然間感受到身後一道銳利的目光射來,令她背脊一涼,渾身一寒。

    不用回頭,商嬌也知那道目光來自何處,自然不敢回頭,隻與幾位管事笑鬧時,聲音刻意大了幾分。

    原以為這樣便避了過去,卻不料剛與幾位管事說笑了幾句,睿王身邊的劉恕卻躬著身尋了過來。

    “商姑娘,”劉恕腆著腰行到商嬌跟前,伏在她的耳邊,畢恭畢敬地小聲道:“睿王讓小的過來,請您坐那邊去。”

    說完,劉恕的手指了指。

    商嬌順著劉恕手指的方向看去,卻見睿王正坐於主位左側最尊的位置之上,而陳子岩的母親坐於右側,兩人正在見禮、交談……

    而劉恕指的方向,正是睿王下首,僅次睿王的位置!

    商嬌的心,驀地一跳。

    那個位置……

    她看著那張空椅,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

    扭頭,也附在劉恕耳邊,悄然地,惟恐他人聽到般的低語:“劉管家,煩勞您替我謝過睿王厚意,隻那個位置尊貴,商嬌一介民女,自不敢當。我還是坐在此處,反倒自在隨意些。”

    說罷,她飛快地向劉恕一笑,便轉過身去,裝作無事人一般,繼續與大家閑聊起來,再不理會劉恕。

    劉恕等了等,見商嬌是鐵了心的不再理會自己,不由臉上一抽,恨鐵不成鋼地跺了跺腳,轉身回到了睿王處。

    睿王坐在主位,麵上雖正與陳母閑聊,但眼角卻始終瞟向商嬌,此時見得劉恕獨自而回,又聽得他回稟商嬌的原話,心下又是一陣氣怒。

    那個位置所代表的含義,他不信她不知道。

    亦或,正因為她知道,所以才會拒絕得如此徹底。

    嗬,到了此時此刻,她還想要拒絕他麽?

    想到此處,睿王便也心生惱意,大手一揮,便令劉恕退了下去。

    扭過頭去,任由她混在一群平民裏,過她所謂的“自在”生活,再懶得理會她。

    隻這一切,睿王自以為瞞得過所有人,卻終有一人,終瞞不過去。

    與他並坐的陳母淡淡地抬了抬眼皮,狀似無意地看了眼滿臉怒容的睿王,又遙遙地看了一眼坐於遠處,正與陳氏的幾位管事閑話笑鬧的商嬌,眼底不免泛上了一層憂色。

    商嬌與眾人又笑鬧了一陣,眼見時辰快至正午,忽聽得外麵一陣鞭炮劈啪作響,鼓樂齊奏,便知高小小的喜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