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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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8初醒

    靜思齋外,劉恕與牧流光一直守在門口,嚴陣以待。小說直到屋內傳來睿王哭聲,二人一直懸著的心這才落了地,不由得長長舒了口氣,轉而紅了眼眶。

    自昨日午時,宮突然傳出太後毒病重的消息,宣睿王入宮侍病,到今晨太後薨逝,這一切來得太快太陡,太令人措手不及,幾乎所有人都沒有防備。

    而令劉恕與牧流光擔心的,則是這件事對睿王的打擊。

    太後逝世,靈柩自然停於宮,正是忙亂之時。恰此時,原本最應該留於宮為太後守靈的睿王卻匆匆出宮回府,隻丟下一句府內不見外臣,治喪事宜交由劉恕全權處置的話,便將自己關閉在書房之,不哭不戚,隻顧打座念經。

    王爺這般異常的舉動,如何不讓劉恕與牧流光看在眼裏,膽戰心驚。

    他們擔憂的,倒不是睿王此番舉動惹來朝臣非議,皇怪罪,而是睿王的不憂不悲,仿佛太後的死與他無關的模樣。

    若睿王當真恨透了太後,他這般模樣那倒也無妨。

    但劉恕與牧流光卻知道,睿王並非如他麵所示那般無情之人。

    相反,對自己在乎的人,他太多情,也太在意。

    與皇手足情誼,他努力保全;與太後的母子情,他亦頗為在意。

    所以,周旋在皇與太後之的睿王,在朝堂的辛苦疲憊,隻有他自己知曉。

    而現在,太後突然逝世,還死得如此不明不白,睿王措手不及,豈能不悲不痛

    他麵有多不顯,心裏的創傷便有多深重。

    劉恕倒寧願他大哭大悲一場,反倒如今這不哭不鬧的要好太多。

    所以他與牧流光商量一番,覺得隻怕也隻有商嬌能夠安慰睿王,所以才派牧流光出府相請。

    卻不想,牧流光剛出府,便見到商嬌與她那個小丫環正在王府門外拉拉扯扯。

    牧流光直覺商嬌必是來探望睿王的,遂想也不想,便將她引入府內,引入了靜思齋。

    事實證明,劉恕與牧流光的選擇是對的。

    他們在靜思齋外等了又等,急了又急,直到日頭西斜,屋內總算傳來了睿王如失怙小獸一般痛徹心扉的哭聲。

    對了對了,劉恕擦了把額的汗,好容易擠出一絲笑容,慶幸道,哭出來好了。

    不然,若任由這悲痛爛在心裏,隻怕會養成睿王心頭的一道傷,流膿流血,日日夜夜折磨著睿王,永無寧日啊

    這一日,商嬌一直陪著睿王,許久許久。

    她陪著他哭,為他拭淚,聽他斷斷續續迷迷糊糊地說著自己小時候的事,述說著對母親的渴望與失望

    那一刻,在她心裏,他不是一個位高權重的王爺,隻是一個尋常的,渴望母愛,又因為得不到母愛而鬧脾氣的小男孩

    她憐他,所以願意溫柔的陪伴在他身邊,陪伴著他度過生命最黑暗難過的一日。

    直到日頭西墜,月掛梢頭,王府內處處掌起了白慘慘的燈籠,劉恕終於小心翼翼地進入屋來,在漆黑的屋子裏,找到了擁著商嬌,倚在她肩頭哭得脫力,迷迷糊糊入睡的睿王。

    商姑娘,用點膳吧。劉恕又是心疼睿王,又是感佩商嬌,俯身相詢。

    商嬌微微點點頭。事實,她自前日喝醉睡著,到今日醒來乍聽太後離世陳子岩全家入獄的消息,這幾日間滴米未進,早已餓得頭暈眼花,到了體力的邊緣。

    找幾個人來,扶王爺去休息吧。她憐惜地替睿王擦擦臉不知是淚是汗的水珠,小聲吩咐劉恕。

    劉恕應聲,趕緊出門點了幾個家奴入內,扶住睿王,自己則伸出手去,想要扶起坐在蒲團,早已沒了力氣的商嬌。

    商嬌著劉恕的手,剛要起身,一隻汗滴的大掌便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不要走,不要走睿王迷迷糊糊地喃喃著,蛻了素日驕傲,竟是前所未有的脆弱。

    邊說,他邊憑著直覺傾身向前,想找尋那個一直給予他溫暖的懷抱。

    商嬌不敢驚著好不容易入睡的睿王,隻得趕緊又坐了下來,剛伸手接住睿王沉重的身軀,睿王便一把環住了她的腰,整個人倒在了她的懷裏。

    求求你,不要走

    眾目睽睽下,商嬌既尷尬又無奈,又恐驚醒睿王,忙趕緊拍著他的背,像哄娃一般哄著他:好好好,我不走,我不走啊

    邊哄,她邊可憐兮兮地仰頭,求助般地看著劉恕。

    接收到商嬌求助的目光,劉恕咧咧嘴,額頭一滴豆大的汗,哐當一聲摔在地。

    第二日清晨,睿王在一陣鳥啼聲,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隻覺體力恢複了許多。

    自前日接報入宮後,他已連著一夜一日未曾闔眼,加之剛曆喪母的巨大悲痛,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快要心悸窒息死去。

    所以他連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隻迷蒙,覺得自己似乎睡得並不安穩,有許多人許多往事,一次次在他眼前演著。

    而他卻變成了當年那個隻有五歲的孩子,無助迷茫,不知所措,明明知道結局,卻無力改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人,那些曾經的笑顏,在他麵前悲慘的死去。

    他驚他怕他想逃

    腿卻像陷在泥沼一般,無論怎麽想要掙脫奔逃,卻邁不出腳去,隻能無力地呐喊嘶吼

    可冥冥,卻始終有一個聲音,溫溫柔柔,細細軟軟,又有幾分熟悉的親昵,始終充斥在年少的他耳畔,似勸慰似安撫:阿濬不怕嗬,阿濬不怕我在呢,我在

    於是,在那個聲音的撫慰下,他一次次又安寧下來,墜入黑甜的夢境。

    便連如今醒來,那個聲音似乎都還在耳邊繚繞,經久不絕。

    睿王便揉揉眼,輕輕動了一動。

    但馬,他便知道那個聲音的來源了。

    他現在躺的地方,是鋪了厚厚幾層軟墊與茵席的書房地,身覆著薄薄的蠶絲製成的錦被,頭枕的

    竟是兩隻軟綿綿的人腿

    反應過來的睿王心裏陡然一驚,自席翻身而起,警覺地看向那個被自己當作一夜軟枕的人

    隻一眼,睿王心裏的警覺與防備便蕩然無存。

    隻見商嬌頭枕著觀音座下的蒲團,與他同躺在一床茵席之,正睡得四仰八叉,口水吧嘰,間或還打一個響亮的呼嚕,小肚子也隨著呼吸一鼓一鼓的

    此情此景,讓原本心情鬱鬱的睿王再忍耐不住地捂住嘴,樂了。

    那些原來一直積壓在心裏的鬱悶,竟一掃而光。

    他終於憶起來,為何睡夢,總覺得那個安撫自己的聲音有幾分熟悉了。

    那是商嬌。

    她在他身邊,照顧了剛剛失去母親的他一夜。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

    在他得勢時,在他強求時,總覺得她離他越來越遠。

    可在他無助時,她卻守護在他身邊。

    他如何能不憐,不愛

    憐愛加感激,他心對她的情意便如得了陽光雨露滋養的毒草,瘋狂生長,蔓延得無邊無際。

    他於是越性慢慢爬到她的身邊,低頭去看她的睡顏。

    除卻她次在王府生病,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睡顏。說句實話,她的睡姿真的不好,半闔的眼皮掩不住大大的瞳仁,還留著一條縫兒,可以看到裏麵定定的眼珠;嘴巴大張著,打著呼嚕,唇邊還流著晶瑩的口水

    若是平時他身邊的侍妾躺在他身邊,睡成這副模樣,他隻怕膩味得要死。

    可換了商嬌,他卻覺得說不出的歡喜,隻覺得她這副模樣著實可愛得緊。

    她怎麽能這麽可著他的心呢他在心裏默默的想。

    唇邊,便漾出一絲溫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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