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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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0、不宣

    他停在商嬌的背後,本能地伸出手,想要去抱抱她,卻又陡然停住,蜷縮成拳。

    嬌嬌,我……”他微微啟唇,正欲往下說——

    大哥,”卻聽到商嬌用一種幾乎冰冷的聲音向他道,“大哥想說什麽,商嬌不是不懂。但我剛剛的話大哥也聽見了,這些話皆出自我的真心。大哥,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稱得上最親的人,也是我唯一的一點溫暖……我不想因為昨日的事情,讓你我從前的情分化為烏有……所以,若大哥當真憐我惜我,就請忘記我們昨晚的事情,就讓我們把一切都當作不曾發生過,可以嗎?”

    商嬌的一席話,不啻一盆冷水澆頭,瞬間熄滅了安思予心頭烈火燎原般的愛意,讓他的心瞬間如墜冰窖,痛不可遏。

    安思予的身體晃了一晃,雙手不由拳握,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將那已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這個結局,他不是沒有想過。但在他心裏,依舊存了一個小小的希望。

    他希望五年的時光,至少可以衝淡一點陳子岩的死,在商嬌心裏留下的傷痕,可以讓她至少給他、給自己一個機會,讓他們有依舊幸福的可能。

    可當他親耳聽到商嬌如此冰冷的拒絕,他才終於清楚的知道,原來這個可能,根本沒有可能。

    陳子岩的死,商嬌不僅沒有淡忘一分一毫,反倒成為了她心裏永恒的殤。

    更可悲的是,安思予發現,現在的商嬌,傷痛的不僅是陳子岩的死,更怕因為有人愛她的緣故,而重蹈陳子岩的覆轍。

    所以,她不是在拒絕他,她是在拒絕所有的人。

    而他,無力改變她的執拗的想法。

    至少,現在不能。

    所以,想通這一層,安思予默默地垂下了頭。好半晌,他緩緩地、沉沉地回她道:“好……昨晚的事,大哥答應你,永不再提。我們之間,什麽也不曾發生。”

    從此後,他依然是她的安大哥,是她這個世間最親近的人,是她的下屬……

    如此,就好。

    隻求,她還能讓他陪在她身邊,守著她,護著她,盡自己所能,替她擋去所有來犯的危險與傷害。

    可是,即使他願意退到了原本的位置,即使他什麽也不再求,即使他卑微得已低若塵埃……

    商嬌卻依然不願放過他。

    聽到安思予應她,她點點頭,轉過身去,終於願意直麵安思予佯裝平靜的麵容。

    她緩緩上前兩步,與他之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麵容沉靜,冷靜地道:“……還有,請大哥答應我,離開這裏。”

    短短一句話,令安思予眉間一跳,心頭一寒。

    但他依然揚起笑,似很平常地點點頭,若無其事道:“好。大哥也知道,我一個男子,住在你那裏,況且你家中還有另外兩個女子……這確實多有不便。那大哥聽你安排,明日便住到明心酒樓或布莊上去,好嗎?”

    最後兩個字,他說得極輕,又帶著一絲小心翼翼。

    他隻希望,商嬌剛剛的意思,不是在趕他走……

    隻要,她能讓他留在她身邊,在他時時可以看見的地方,他就別無所求。

    真的,他別無所求。

    可是,迎接他的,是商嬌為難的垂頭,與一徑的沉默。

    商嬌知道,安思予如此聰明,不是聽不懂她剛剛話裏真正的意思。

    可他眼中明明已泛起絕望,卻依然裝作若無其事,假裝聽不懂的求證——或者說,是變相的哀求。

    安思予這般的裝傻充楞,讓商嬌心頭不忍,痛入骨髓。

    可她依然狠下心來,向安思予搖了搖頭。

    不,大哥,你誤解了我剛剛話裏的意思。”她麵容不變,依然冰冷地、狠心地道,“我剛剛是說,請你離開南秦州,離開我的身邊,回到原本屬於你的地方去。”

    商嬌的話如冰如刀,斷絕了安思予心頭唯一的一絲希望。

    安思予身體又幾不可見的晃了一晃,卻在瞬間出離的憤怒起來。

    為什麽?”他猛地抬頭,厲聲斥問著。臉上的絕望與傷心再掩藏不住。

    他一步步上前,逼近商嬌,滿含著不信與疑惑:“嬌嬌,你為何非得這般狠心地將我往外推?我明明都已經答應你了,昨晚的事,我此生再不會提;對你的感情,我也願意永埋心底……我甚至願意遵你所願,離你遠遠的,不與你朝夕相處,令你為難……可即便這樣,你也不能容我,容我在你身邊,遠遠的守著你嗎?”

    話音落地時,安思予紅了眼眶。“嬌嬌,你我相識八載,我竟不知,你竟也有如此狠心的一麵……”

    想到這裏,安思予不由深深的懷念,當日安宅初見時,那個頭上覆著厚厚的劉海,梳著兩條小辮兒,笑起來眉眼彎彎,俏皮可愛,又不諳世事,心地純良的少女。

    那時候,明明他被人踐蹋,人生陷入從未有過的低穀……

    可每一日,當他看見她眉眼俱笑的模樣,聽著她關心自己的話語,就覺得陽光普照,天藍雲舒。

    那時候的日子……真好啊!

    可曾幾何時,心底的那個單純可愛的女孩,卻漸行漸遠,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個滿心瘡痍與傷懷的女子?

    曾經的單純笑容,早已消失不見。曾經的善良純真,變為了傷人傷己。

    明明隻有八載的時光,明明眼前的女子,連模樣還是記憶中的模樣……

    可為何他卻覺得,她的心早已如無波古井,毫無一絲生氣?

    那個讓他寧願拋卻榮華富貴,跨越千山萬水,也要執意前來尋找、守護的女子,早已消逝不見。

    思及此,安思予心頭劇痛。

    他一個大步上前,將商嬌狠狠地攬進自己懷裏,心裏的絕望與痛楚,令他全身發顫。

    不……嬌嬌,你不能這樣對我!”他在她耳邊低吼,如負傷瀕死的小獸,發出陣陣嘶鳴,“嬌嬌,我做錯了什麽,我究竟做錯了什麽?我隻是……我隻是……”

    我隻是愛你啊!我隻是想留在你身邊啊!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可到底,這番話,安思予沒有說出口。

    也不敢說出口。

    他怕,怕以商嬌現在的絕情,一旦他將這番話說出了口,她與他……

    便真的隻能形同陌路。他恐怕連唯一一絲留在她身邊的機會,也沒有了。

    所以,他渾身打顫,咬緊牙關,也沒有將那句話在衝動之下宣之於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