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5、遷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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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5、遷怒

    五年多以前的仲夏之夜,她被生意場上的對手秦不言下了黑手,陰差陽錯間與安思予有了肌膚之親……

    那時,她無法麵對這個事實,也害怕自己再害得安思予重蹈陳子岩的覆轍,所以一度甚至想將他趕走。

    可後來,他到底還是留在了她的身邊。

    卻從此絕口不再提起他對她的感情。

    這兩年,諾兒漸漸長大,他甚至搬出了小院,自行在她家對麵尋了處小屋獨居,將原來他住的廂房讓給了諾兒。

    所以他們之間的交集,除了諾兒的學業,還有生意上的事,幾乎再無涉及任何敏感的話題。

    甚至,有織坊的工長托著婉柔輾轉帶話給她,希望她能替安思予做媒,她也因此事語重心長地勸過他幾次,他也應承她他會在適當的時候成親,卻婉轉地回拒了那工長的一番情思。

    她曾以為,她與安思予的關係,也就永遠如現在這般君子相交,平淡如水下去。

    殊不知,就在今時今日,在她就快要進入這座被瘟疫籠罩的黃石城,生死未知之時……

    他卻破天荒的,再次向她表明了心跡。

    可這一次,許是麵對生死關頭,商嬌心裏竟再沒有一絲無法麵對的難堪與不知所措,隻餘滿滿的溫暖與安寧。

    仿佛,隻要有他在,她的世界就永遠是春暖花開,沒有風雨飄搖。

    她於是輕揚唇角,一朵笑花便在唇際微微綻開。

    好。有大哥在等我,我一定會平安回來!”她輕聲向他許諾。

    旋即,轉身,義無反顧地與莊百衣越過圍牆,踏入了疫病縱橫的黃石城。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安思予伸手想位,手卻隻能以僵硬的姿勢停留在半空之中,又徒勞的垂下。

    他的心裏,還有一句話,沒有告訴她。

    嬌嬌,你可知這世上因為有了你,才有了我安思予。

    若當真有朝一日,你不能平安歸來……

    也沒有關係!這一生一世,我都必定追隨於你。

    哪怕世間艱險,哪怕碧落黃泉!

    我,安思予,永遠都會追隨在你的身後,守護你,保護你,不離不棄!

    恰此時,身後一陣急促的馬蹄響起。

    一騎驍勁神駿,裹挾著一陣黃土,飛快地衝入軍中,馬上之人一聲高喝:“負責封城的領將是誰,速速前來聽令!”

    原本在遠處指揮的爾朱同一見馬上之人,竟是南安王身邊最得力的副將牧流光,立刻衝上前來,抱拳道:“末將爾朱同,奉命前來封鎖黃石城。敢問南安王有何指令?”

    牧流光躍下馬來,向爾朱同抱一抱拳,也不贅言,直聲道:“末將奉南安王令,鑒於目前瘟疫蔓延之勢迅猛,故不宜再有拖延,請將軍現在下令,命守城將士立刻封城。”

    啊,這麽快?”爾朱同聞言一驚,忙道,“可迄今為止城中有未歸的百姓,若此時封城……”

    牧流光抬手,製止爾朱同還未說完的話,急道:“顧不得了。此時封城,絕斷疫源,阻止疫情蔓延才是第一要務。至於那些流竄出去的人,王爺會另差各州官兵抓拿,另辟地方安置。”

    爾朱同聞令,再不敢拖延,立刻抱拳領命,下令封閉城門。

    隨著城門轟隆關閉的聲音,城中所有的人,生機斷絕。

    直到所有事宜處置妥當,牧流光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向爾朱同抱拳道了一聲“有勞將軍了”,便欲飛身上馬,趕回睿王身邊覆命。

    可剛行了兩步,牧流光卻聽到身後的爾朱同驚異的“咦”了一聲。

    安大掌櫃?你們怎麽還沒走?……商姑娘與莊大夫呢?”

    ……

    商嬌與莊百衣甫一入城,便立刻感受到一種怪異的氣氛。

    所有湧到大門的百姓紛紛自發讓出一條路來,讓她與莊百衣通過。

    莊百衣還好,但凡商嬌所經之處,接收到的,卻都是百姓們或錯愕、或不解、或憤恨、或怨怒……的眼神。

    這種氣氛太過怪異,也太過詭異,讓商嬌心裏不由一陣打鼓。

    她不知道原因。按說,她與莊百衣回來,是與黃石城中的百姓共生死的……

    可為何那些百姓看她的目光,卻充滿了怨憤與不善?

    驚疑不定間,她隨在莊百衣身後,小心翼翼地剛走出城門的通道,來到城中大街,便覺得眼前一花,也不知哪裏飛出一個東西,重重砸在她的頭上。

    啊!”隨著商嬌一聲意外的尖叫,黃黃的,腥臭的液體流了她一臉。

    商嬌狼狽無比,用手一抓,抓下一把雞蛋的蛋殼。

    正覺莫名其妙間,看見她狼狽的模樣,人群裏頓時爆出一陣哄笑。

    呸,臭婆娘,讓你跟外麵那些軍爺一夥,罔顧咱們性命!”有人尖聲笑罵道。

    莊百衣轉過身去,一把將還滿臉迷糊的商嬌護在身後,企圖向大家解釋:“大家誤會了,不是這樣的……”

    另一個膀大腰圓的健婦便圍了上來,滿麵和善地對莊百衣道:“莊大夫,你才別被這臭婆娘給騙了!咱們剛剛都看到了,她就跟外麵那個想下令殺咱們的軍爺首領是一夥的。她剛剛跟軍爺說了幾句話,那軍爺就派人進城來尋你,想將你從咱們城裏帶走了……”

    就是,就是……咱們城裏這麽多人害病,大夫都跑了,隻有莊大夫你願意留下來替咱們診治,可他們還想把你帶走……”另一個漢子也站出來,激憤地道。

    可不是嗎?他們想把你們都帶走還不算,還要封城,想要將咱們都困死在城裏!”另一個麵黃肌瘦的婦人也加入討伐的行列。

    在眾人的聲討之下,越來越多的人朝著商嬌與莊百衣圍了過來,將他們圍困成一個圈,滿是不憤地推搡著商嬌。盡管莊百衣竭力地朝大家大吼“大家安靜一下,聽我說!”卻無人理會他。

    大家安靜一點,你們聽我解釋!”商嬌也在喊,可在眾人的擁擠推搡之下,她幾乎站立不穩,隻能緊緊抓住莊百衣的衣袖,蜷縮在莊百衣身後,驚恐萬狀。

    遷怒!

    商嬌心裏明白,這是一種遷怒。

    沒有她所想象的感恩戴德的感激,隻有一種處於絕境中的癲狂,而孳生出的遷怒。

    黃石城中所有人的驚恐、絕望,憤怒,在商嬌進城的那一刻,猶如找到了宣泄口,一骨腦都衝著她而來,要將她生生湮沒在所有人的遷怒中。

    在這樣遷怒情緒的誘導下,所有人都將自己的絕望化作了怨恨,紛紛朝著商嬌而來,又哪裏肯聽她與莊百衣的半分解釋?

    很快的,便有人去揪商嬌的頭發,想要將她自莊百衣身邊拖出來,嚇得商嬌哇哇大叫。

    莊百衣也未料得局麵會如此失控,一邊趕緊轉身回護著商嬌,一邊高聲大喝著,“大家安靜,聽我解釋”……

    恰此時,擁堵在城門處的百姓又爆出一陣騷亂。竟是爾朱同得了牧流光的命令,下令封城。

    城裏的百姓再次發出驚恐與絕望的尖叫,他們扔下商嬌,紛紛向著城門湧去,企圖阻止那道關係著他們生命的城門的關閉……

    然而,無論他們如何哀求、怒斥,那道城門終還是無情的在所有人的眼前,快速的閉合。

    無數人湧到城門邊抓撓砸撞,卻隻聽見外麵橫木釘門的響聲……

    生機斷了,徹底斷了。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