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5、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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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崩,來得措手不及。雅文吧

    商嬌小產後身子雖虛弱,卻由於禦醫們處理得當,並未造成嚴重的惡果。

    卻不想,在親眼目睹莊百衣被殺害的那一刹,氣血逆行,在暈倒的刹那,引發了血崩。

    整個清心殿中一片混亂。

    禦醫們如臨大敵,齊聚在殿外,請脈問診,討論病情,開方針灸……

    宮人內侍腳步遝亂,各種湯藥川流不息……

    在所有人陷入一片驚恐與忙亂中時,元濬隻是坐在商嬌的榻旁,執著她的手,眸中帶血帶淚,麻木而無神地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好像,這具身體裏的靈魂,已隨著商嬌的生命的流逝,而變成了一具行屍成肉。

    劉恕與牧流光進殿,看到這一幕,二人心中也是劇痛。

    他們是皇上的人,隨在皇上身邊幾十年,也親眼目睹了皇上對商嬌情感的變化,是如何一步一步的從逗弄到,到愛慕……到這最後的泥足深陷,不死不休的糾纏。

    這樣的皇上,讓人心疼。

    可是,商嬌姑娘又做錯了什麽呢?

    她於皇上,一路相扶相持,不管皇上是榮寵是落魄,亦或淪為反賊,被人圍困命懸一線……

    她都不離不棄,傾力相助,與他同生共死,助他走出困境。

    她唯一錯的,不過是她……不愛皇上而已。

    所以,一個執意要留,一個執意要走。

    便生生成了死結,成了一場浩劫。

    劉恕看著,老眼裏便充了淚。

    搖了搖頭,正想上前勸慰皇上一番,卻被牧流光攔住了。

    牧流光也雙目赤紅,心中擔憂,卻隻能朝劉恕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近前。

    就讓皇上與商嬌多獨處一些時間吧。

    於是,又是煎熬而折磨的一夜。

    幸而,到天邊露出一絲魚肚白的時候,從清心殿中傳來了好消息。

    商嬌的血,終於止住了。

    在大魏皇帝傾盡一國之財力、物力,在一國最為精英的醫官們的群策群力下……

    她的命,總算保住了。

    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雅文言情

    禦醫們無不彈冠相慶,慶幸自己的腦袋還穩穩長在自己的腦袋上。

    接下來,便是漫長的等待與守候。

    元濬一直守在商嬌的身邊,日夜不離,不吃不喝,人也憔悴得瘦脫了形。

    終於,在昏迷了四天四夜之後,商嬌昏昏沉沉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便是坐在榻邊一直守著她的元濬那張形容憔悴,胡子拉茬的臉。

    看到商嬌清醒,元濬顯得很激動。他握住她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臉上溢出一個不知是笑還是哭的表情。

    “醒了?可有哪裏不舒服?餓不餓?”他輕聲問,溫柔至極。

    有些小心翼翼,有些故意示好。

    商嬌隻是凝著他,微微蹩眉,一雙混混沌沌的眼睛裏滿是嫌惡。

    “我怎麽還不死?”她喃喃著,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轉頭,將元濬執著的手自他手掌中抽回,側身以對。

    死了,就不會再有這麽多艱辛,這麽多波折,這麽多的煩惱。

    就不會有那麽多的人,為了助她逃離他,而失去生命。

    一句話,讓元濬全身僵硬,呆坐在榻旁,看著商嬌的背影,默然良久。

    然後,他起身喚了宮人端來了些清粥小菜,親自接過,用玉勺舀了白粥,送到商嬌的唇邊。

    “嬌嬌,來,吃點米粥,待會才好把藥吃了。你吃了藥,病才會好。”他依舊小聲地道,有些央求的意味。

    可被子裏的人卻徑自不理。

    元濬又勸了幾聲,見她猶是不應,忽然沉默了。

    心裏那股壓抑已久的憤懣,終於在這樣一忍再忍之後,如火山般噴發而出。

    陡然起身,他將手中的玉碗重重摜在地上……

    “咣當”一聲,玉碗連碗帶勺被摔了個粉碎。

    碗中的白粥飛濺,粘粘稠稠,濺濕了清心殿的大理石地麵。

    嚇得一眾在大殿內服侍的宮人、內侍齊齊跪倒,大呼饒命。

    揮手趕跑大殿上那些擾人的蒼蠅,元濬回過頭來,恨恨地瞪著窩在床上,聽聞他惱怒砸碗的聲音,卻連姿勢都不曾變化過一下的背影。

    “商嬌,你狠!你狠!我的深情,我的付出,你從來視而未見;孩子的生命,在你腹中近六個月來的相依陪伴,你毫不顧惜……而如今,你連你自己的性命,也要舍棄了,是嗎?”

    他怒吼,質問。

    卻依然沒有半分回響。

    商嬌徑閉著眼,連話也懶得與他再說一句。

    元濬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像被什麽東西剝了筋骨一般,軟嗒嗒的,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氣。

    無論他的愛與恨,悲與怨……

    在她那裏,都得不到半點回應。

    就仿佛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一般。她置身世外,冷眼旁觀。

    元濬突然覺得自己好累,無比的累。

    十七年來的情根深重,近十個月的朝夕相處……

    一切,都依然隻是枉然。

    這個女人,不愛他,也不愛他的孩子。

    所以,哪怕他挖空心思,哪怕他竭盡全力……

    一切,都隻是枉然。

    想通了這一層,元濬突然疲了,乏了,累了,倦心。

    心,死了。

    他頹然坐倒在她的床邊。伸手,最後一次去撫她一頭亂糟糟的發。

    “嬌嬌,”他喚她,還未語,便有淚流了下來。“你當真就如此恨我嗎?恨到……寧願死,也不願意與我在一起嗎?”

    依舊沒有回應。

    到了這樣心死如灰的時候,聽著他說著如此絕望的話,她依然沒有半分回應他。

    元濬愴然而笑。

    手,緩緩縮回,緊握成拳。

    坐在榻邊,漸漸冷硬了表情,冷硬了自己的心。

    “好,朕答應你。”他冷聲道,“你既活著不願再見到朕,那從此後,你便挪到冷宮,自生自滅去吧……”

    說著說著,元濬抑不住心痛,再也無法以冷硬來掩飾自己,又一次的掉下淚來。

    他一把抹去眼中的淚,仰頭看天,幾度哽咽,“直到你死的那一日,朕再來見你。朕的陵寢,朕會令工匠建好你的位置,待你死後,便去那裏等朕……”

    不求生在一起,那他便求死吧。

    “到那時,你總無法擺脫朕了吧……朕再慢慢的,與你在一起,相守著,相守著……直到永生永世,朕……也許就有辦法,讓你有愛上朕的那一日了吧?”

    說到這裏,他再次回首,留戀地看了她最後一眼。

    “嬌嬌,你放心,這樣的日子,也許不會等太久……待你走後,朕交托完大魏的國事,便可了無牽掛的來陪著你了。你放心……”

    說罷,他一咬牙,眨去眼中的淚水,長身站起,快步而去。

    大殿中,隻留下他一句哽咽而冷硬的話語:“來人,將娘娘送去冷宮!”

    冷宮中,殘垣斷壁,蓑草叢生,暗無天日。

    饒是陽春三月,依舊冷如寒冬。

    商嬌身上覆著薄被,遍體生寒,瑟瑟發抖,氣息微弱。

    口很渴,腹中也饑腸轆轆。

    她無意識地睜著眼,看著從密布著蛛網的,破舊的窗欞中,透進來的點點陽光。

    右手,輕輕地撫了撫左手手腕的位置。

    那隻手上,曾戴過一個水潤通透,碧綠晶瑩的玉鐲。

    而如今,那裏卻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安思予,諾兒……

    她平生最愛的人,都失去了。

    她如今一個人,拖著病弱的身軀,生不如死的待在這種鬼地方,不知還在堅持什麽,期待什麽。

    好辛苦,她真的覺得好辛苦……

    她眨眨眼,一股無邊的絕望如海潮一般洶湧而來,瞬間將她包圍。

    那一刻,她想到了死。想到了放棄。

    可下一刻,她卻又立刻清醒了過來。

    想起百衣,冒著生命危險,也要趕來魏宮,為她送來外界的消息……

    她不能讓百衣枉死,讓他以生命為代價為她傳遞的消息,變得沒有價值!

    她又想起元濬最後與她決裂時,所說過的話。

    她若此時死了,這一生一世,便真的逃離不開他了。

    哪怕隻剩屍體,他也要將她囚入他的陵墓,與他永生永世,再不分離!

    所以,她必須活著,頑強的活著!

    隻有活著,她才能有出了這魏宮,逃離元濬,重獲自由的一日。

    生既決裂,死亦不再與他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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