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葬情穀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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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往葬情穀的路,這次在諾雅的腦海裏更加清晰。 vw每走一步,不同的風景,有不同的回憶。

    她想,拐過這座山,應該有一條河,河裏的魚擠擠挨挨,肥胖得不成樣子。阿鼎,這是天煞的名字,他最是擅於捕魚,隻需一根樹枝,可以將活蹦亂跳的魚串成一串。

    諾雅掏出匕首來殺魚,阿鼎總是搶過來做:女孩子家手還是不要沾惹太多的血腥,這些事情讓我來。

    諾雅會做酥魚,風幹後碼進瓦罐裏,小火將魚刺都煨得酥爛。她還會做醉魚幹,用桃花醉釀,而後風幹,勁道而又酒香四溢。天涼下來的時候會熏烤臘魚,用頂辣的朝天椒炒了佐飯。這些統統提前準備了,隨時拿給阿鼎出任務的時候作為幹糧。

    作為殺手,尤其是一名頂級的殺手,時刻行走在刀鋒之,他在刺殺一人的時候,有的時候可能會潛伏幾天幾夜,都不能挪動分毫,一些現成的肉脯魚幹是補充體能最好的食糧。

    阿鼎經常會開玩笑,說諾雅做的酥魚太香,又一次逗引了兩隻野貓過來,一直在跟前徘徊不前,自己差點泄露行蹤。

    諾雅不以為意,繼續做,阿鼎也吃不夠。

    別的殺手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而阿鼎與自己,卻在葬情穀裏過出了世外桃園的感覺。

    再往前走,那裏是一片茂密的叢林,每次雨後都會有大片的蘑菇,逗引來饞嘴的野兔。阿鼎經常會在雨後,到這片林子裏打獵,留給諾雅打牙祭。有一次他捉到一隻小白兔,雪團一樣可愛,眼睛紅得像瑪瑙,滿懷欣喜地將它帶回來,送給諾雅,討她歡喜。

    諾雅那時候,不知道怎麽發了神經,接在手裏,一言不發,然後手起刀落,將那隻兔子活生生宰了。

    阿鼎不惱,依舊寵溺地笑笑:也好,我剝了皮給你做一副暖袖,冬天裏手不冷了。

    諾雅想起自己做針線活計時那笨手笨腳的樣子,也許,這個世界,唯一不會嫌棄的,也隻有阿鼎了。

    她繼續向前走,忍不住想,自己為什麽每次都要對阿鼎這樣凶巴巴的,從來不會對他溫柔地笑,不會像他對自己那樣好

    甚至於,自己會殘忍地

    她隱約記得,好像又一次,自己被仇家追殺,負傷逃至這裏,終於不敵,被對方的掌風所傷,再也走不動一步。

    天煞在那個時候出現,不僅救下了自己,還在最危急的時候,挺身而出,為她擋下了致命一劍。

    諾雅瞬間暴怒起來,不僅斬斷了那人手的劍,還將那人的手砍下來,然後才送他了西天。

    留在天煞體內的那個劍尖,如今在自己胸前的荷包裏。裏麵總共有五六枚這樣的劍尖或者是暗器,似乎都是天煞在與自己一起執行任務的時候,替自己擋下的危險。

    每次,她都懊悔得恨不能給自己幾個耳光,阿鼎即便痛得奄奄一息,也要強撐著起來,安慰地對著她一笑。

    傻瓜,我怎麽會怪你

    他為什麽不怪自己呢諾雅想,有些事情,阿鼎早應該心知肚明的。她慕容諾有時候明明可以躲過那些暗器,為什麽非要佯裝不敵呢非要看著阿鼎為了她受傷昏迷,才後悔不跌。

    葬情穀,裏麵一片幽寂,阿鼎不在,她有點小小的失望。

    裏麵成片的杏早熟透了,掉落了一地,早熟的桃子也已經紅了枝頭。

    阿鼎從來不喜歡吃水果,卻偏偏為了她種下這麽多的桃子和杏在穀裏,好像僅僅隻是因為自己一句無意間的話。她使勁地想,卻又想不起來她曾說過什麽。她的記憶,現在像是,一本殘缺不全的書,她怎樣都串聯不起來整個的故事情節,也不知道,那些被撕扯的書頁,究竟記載了什麽。

    從這些記憶的碎片裏,諾雅知道,阿鼎對自己真的很好,像是魅影曾經說過的,他對自己好得太過分,更像是在還債。

    她推開竹屋的門,裏麵好像是清掃過了,幹幹淨淨,不同於自己次回來時候的頹廢。諾雅揣測,他一定是經常回來的,這樣,是不是可以說明,阿鼎如今是安然無恙的

    她坐在自己的床,靜靜地想心事,聽到,外麵有動靜,好像是啃桃子的哢嚓哢嚓的聲音,穀裏有人,但是不會是阿鼎,阿鼎從來不喜歡吃桃子。

    她一個閃身,隱在竹門後麵,從縫隙裏向外看。

    一個男人盤膝坐在院子裏的桃樹下,一手拿著桃子,一隻胳膊抱著一個酒壇,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整張臉有棱有角,猶如刀削斧刻。

    諾雅從門後麵走出去,男人喝了一大口酒,看都不看她一眼:恭喜你,聽說你武功恢複了。

    魅影,你怎麽會知道這裏諾雅冷冷地問。

    葬情穀是她和阿鼎的地盤,從來都不會讓別的殺手進來。

    自然是他告訴我的。

    諾雅沉默了片刻:他現在哪裏

    魅影又抱著壇子灌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流下去,一路燒灼著他的胃。

    我以為你會為了阿鼎殺了楚卿塵。

    他不答反問,諾雅保持沉默。

    你竟然會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擋劍,而置阿鼎的性命於不顧,阿鼎總共為你擋過多少次劍,你數得清嗎魅影譏諷道。

    諾雅仍舊不說話,緊抿著唇。

    我以為你離京後會風風火火地趕去殺手穀救他。

    阿鼎是殺手閣的金牌殺手,閣主絕對舍不得殺他。諾雅冷聲道。

    是嗎魅影丟了手裏的桃子:閣主是舍不得殺他,但是你舍得。

    諾雅既不承認,也不反駁,繼續追問:他現在在哪裏

    他不讓我告訴你。

    你來這裏,不是看不慣我的做法,所以,想來告訴我,讓我內疚的嗎

    魅影打量她,麵露詫異:你變了,和在京城我見到的時候不一樣。還是現在的你,才是真正的地絕你已經恢複了記憶

    諾雅心裏一聲苦笑,嘴角卻像僵硬了一般,怎樣都翹不起弧度。

    難道阿鼎出事了嗎諾雅望著他,眼睛裏所閃現出來的光令魅影重新感到陌生。

    阿鼎去殺毒狼了。

    什麽諾雅心裏猛然是一沉,莫名其妙覺得心好像漏跳了一拍:毒狼

    對,毒狼那個犧牲了我們殺手閣已經四十多頂級殺手的毒狼那個渾身是毒,連呼吸都帶著毒氣的老怪物,那個我們整個殺手閣無人敢接,令閣主焦頭爛額的任務

    魅影的聲音越來越沉,越來越冷,也越來越氣憤。

    他為什麽要接這個任務他瘋了

    是啊,阿鼎他傻,他瘋了。他明明跟殺手閣簽署的是活當,可以拒絕不喜歡的任務,可以隨時解除與殺手閣的約定。可是,你看看,他為了你做了什麽他為了從閣主那裏查問關於你的下落,主動服下剔骨香,跟閣主簽下死契。他忍住蝕心腐骨之痛,留下緩解劇痛的解藥給你。又接下了這個沒有任何生還希望的任務,是為了跟閣主換取一粒徹底解除剔骨香的解藥為了給你讓你可以跟你喜歡的男人雙宿雙飛,可以徹底地忘記他,脫離我們,解除自己殺手的身份。

    魅影近乎是嘶吼道,狠狠地一拳捶打在旁邊的桃樹。桃樹不堪重負,劇烈地搖晃了一下,然後咯嘣一聲,攔腰折斷。

    諾雅一連退後數步,背靠著竹屋方才站穩身形。

    怪不得,他會有緩解剔骨香的解藥。自己在安然享用他的饋贈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珍貴的東西,他怎麽會有,而且還不止一瓶。

    關於殺手閣內部的一些機密情報,簽署活契的人是沒有資格知道的,自己刺殺太子是那樣大逆不道的事情,閣主也斷然不會輕易告訴他。他為了尋找自己的下落,竟然主動將自己的性命交付到了閣主手裏。

    她記起,當初自己央求加入殺手閣的時候,閣主曾經告訴過她:你一無是處,若想加入殺手閣,必須簽署死契,一輩子都是殺手閣的殺手,除非你死

    她幾乎是想都不想,決然地點頭:我願意

    然後阿鼎急匆匆地闖進來,幾乎是嘶吼著打斷她的話:我不願意我不同意

    她扭過頭冷冷地看著滿臉焦急的阿鼎,緩緩吐出幾個字,冰寒徹骨:你是我的誰

    一句話,像一盆冰水,將阿鼎從頭淋到腳,淋了個透心涼。阿鼎呆愣在那裏,拳頭握緊又鬆開,喉結也艱難地滾動,然後說出了一句,令閣主和諸位長老都詫異的話:諾兒,算我求你。

    諾雅那時候卻是鐵了心一樣,對他置之不理,轉頭對閣主央求:讓我加入吧我肯定不會讓你失望。

    閣主愣怔過後,哈哈大笑,一指阿鼎,問她:若是我讓你殺了他,你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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