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龍與虎與蛇與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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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說馬修在教堂淪陷前的幾個小時內就已筋疲力盡,那無疑是對他不間斷的肌肉痙攣過於輕描淡寫,整整一天一夜,他雖然沒有加入戰鬥,卻感覺自己每一分鍾都在戰鬥。身體極度疲憊,連精神也在長期緊繃的狀態下有些錯亂。當情況不那麽危急時,他會在眨眼的間隙閉眼小睡幾秒,每次睜開眼睛,他都會發現整個世界都好像向前跳動了一段。
    疲憊,但不光是疲憊。潰爛的傷口和恐慌自有其味道。它蘊藏在空氣中,馬修能從那些在祈禱中喘息的人們的呼吸中聞到它。它不單是疲憊,也不單是膽怯,而是一種原始的獸性,隻關乎生存。
    馬修不知道勞恩為他們所做的努力到底有多大意義,當劫後餘生的凡人終於能呼吸到沒有灰燼的空氣時,他們的人數已經在聖佑軍的屠刀下變得所剩無幾。但一群本會在幾小時內被屠戮殆盡的人硬是堅持到了第二天黎明,甚至還逃出生天,他們已經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務,難道這還不夠嗎?
    “快到了,再堅持一下。”馬修的喉嚨因硝煙和灰燼粉塵而幹啞,他必須大喊大叫才能讓就在他旁邊的人們聽見他在說什麽,這更加劇了他咽喉的疼痛。他的雙手抖得厲害,深入骨髓的疲勞讓他再也無法動彈——幾個小時以來,他都隻是朝著一個大致的方向舉起武器,並祈禱敵人不要破門而入。更確切的情況是,當他在逐漸崩潰的前線後方的房間中胡思亂想時,兩支本應是盟友的軍隊就在門外幾十米的地方相互撕咬,將彼此撕扯成碎片。
    那時第三團尚有105名能戰鬥的士兵,馬修沒有戰鬥。擊退聖佑軍後,還有47人。而現在,隻剩失去戰鬥力的最後16人隨他一同撤退了。某一瞬間,一個淒涼的念頭出現在馬修的腦海裏:他本可以留在勞恩身邊,與他一同戰死。反正他已經是死人了。他們都是。但老實說,除去因害怕而畏縮的個人原因外,車隊需要一個領袖,如果沒人指揮他們,這些人連走哪個方向都不知道。假如他們都死了,那犧牲者的血就白流了。
    金妮一直在哭,母子三人已經流幹了淚水,這讓馬修倍感愧疚。盡管勞恩和他不是一路人,但他必須承認所有人都欠勞恩一命。是啊,他明白那種情況;沒錯,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不,這不是任何人的錯。
    突然,大地又一次震顫起來。幸存者們發出尖叫,車夫也在慌亂中駕車駛離了大路,差點撞上拒馬的殘骸。
    “不許回頭!”馬修厲聲說道,手裏緊緊握著劍柄,“都不許出聲,快走!”
    “救命,他們追上來了!”
    身後漸漸響起了死亡的聲音,各種在戰爭中象征死亡的聲音紛紛出現。板甲關節處的摩擦,馬蹄的轟鳴,闊劍迎風劃破空氣的嗡鳴,還有那令人肝膽俱裂的恢弘聖歌,以及其他難以形容的聲響。一連串的噪音,組成了地獄裏獨一無二的交響曲。
    現在,當車隊快馬加鞭逃離戰場,跌跌撞撞地走上艾瑟爾城外的寬闊石板大路時,馬修犯了一個錯誤——他回頭看了。他本期待看到的是撤退中的卡庫魯騎兵,以及英勇但徒勞地與敵人作戰,試圖突出重圍的守軍。
    期待中的一幕沒有出現。幾百名聖殿騎士如同一道鋼鐵浪潮,在身後緊追不舍。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聖歌震耳欲聾,如神明般洪亮。有那麽一會,馬修隻覺得天旋地轉,他大聲催促車夫提速,渾然不知自己正跑向何方。
    “不要放棄!”他大吼,“快跑!堅持住,我們馬上就安全了!”
    真是蠢到家了,馬修想著。多麽愚蠢的幻想,顯而易見的事實隻讓它更加無趣。他這輩子都在對說這種陳詞濫調的人翻白眼,可如今他也在說這種話,在這種時候。
    騎士們已經很近了,已經這麽近了,很快一切就要結束了。他們追上了車隊,他們還在跑。
    “讓開!”為首騎士的這兩個字讓馬修一激靈,瞬間撲到車夫身邊,拉著韁繩讓馬車衝向路旁。
    聖殿騎士們擦身而過,向前方猛衝而去。馬修可以聞到他們皮膚上的汗水味道,以及那狂躁味道之下僅存的一點理性。
    所有人都在尖叫,隻有馬修保持著平靜。他無言地目送騎士們遠去,對迷失在瘋狂中的人們毫無興趣,對敵人反常的行為無動於衷。他隻是看著整個世界緩慢地旋轉,緩慢地燃燒。
    ……
    向西不知走了多久,車隊終於抵達了一處營地。令人意外的是,它被成千上萬的難民、傷員和僅剩的艾瑟爾守軍擠滿。一排排沉默的衛兵守在營前,仿佛並不擔心敵人隨時會出現。
    看來是安全了。在馬修的示意下,齊擎起旗杆,讓第三團的旗幟——那塊鮮血淋漓的破布再次隨風飄揚。
    “埃裏克·馬修。”馬修對營地守衛說道,舉起他攜行已久的證件,“茶花領,第三團軍尉。我有一封密函,帶我去見你們的長官。”自從他第一次開口,這些話就已經成了本能反應,在從勞恩手中接過密信的那時起,他已經在心底講了許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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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還有茶花領的幸存者。”守衛冷漠地接過他的證件,抬頭打量著他,“把信給我就行,你可以帶你的人去休息了。”
    “不行,這密函,必須親手送到…”馬修頓了一下,他突然想起勞倫斯可能還在城裏,也可能早就死了。所以還嘴硬什麽?明明把這燙手山芋隨便交給哪個軍官他的任務就完成了。
    “亞當·勞倫斯閣下?”守衛的聲音非常沉悶,他好像嘀咕了一句,但馬修沒聽清,“好,去吧。帶上這個,勞倫斯閣下就在營地中央的指揮部。”他在厚厚的檔案簿上記下了馬修的個人信息,把一個磨損嚴重的金屬令牌扔到了馬修懷裏。
    守衛粗暴的動作和敷衍的態度讓馬修麵露慍色。
    “沒別的事?那就讓開。”他瞥了馬修一眼,“你在耽誤後麵的隊伍。”
    “走吧,夫君。”齊輕輕拽了馬修一把。馬修倒也沒心情再與人爭執,他攙著齊,慢慢走進了人聲鼎沸的營地。
    “又一個…”馬修似乎聽見那守衛在說什麽。那幾個簡單的字在他腦海中飛轉,追逐著他,將他拖入不安的夢境。
    在經過臭氣熏天的傷員營地後,馬修發現這個營地的物資儲備相當充足,從鋥亮的武器和盔甲到足夠幾千人大吃半個月的食物。對此他和齊都感到驚訝,因為在艾瑟爾的每一點食物都要通過數小時的奮力鬥爭取得。現在不是飯點,營地中卻有人在施粥,上前乞食者人人有份。
    就快到指揮部了,兩人都疲憊不已,肮髒不堪,齊丟掉了一隻靴子和武器,衣服也被撕破了。兩人互相攙扶著向前走,為使命即將終結而感到欣慰。
    過了這麽久,密函還有多大價值?馬修不知道,但他相信它是有價值的,起碼抵得上勞恩和幾十個棒小夥為它流的血。恍惚中,馬修已經將勞恩和那些犧牲者想象成了殉道的聖徒,以一己之力逆轉戰局的英雄…起碼勞恩說這封密函可以逆轉戰局,誰知道呢?如果他也在這,一定會把臉笑爛,並樂嗬嗬地告訴馬修,他又立下天功一件,即使沒盼到加官晉爵,起碼也多了在新兵麵前吹牛的資本。順著這個思路,馬修甚至已經看到了勞倫斯正朝著他微笑,告訴他們的努力甚至贏得了猩紅大公的尊敬,西境之主會慷慨地賞賜他們任何平民這輩子都無法想象的恩惠。
    指揮部外人山人海,數百名書記官和蓬頭垢麵的幸存者都在門前排著隊。麵對如此情景,齊遞給馬修一個理解的笑容,兩人都是如此疲憊,正處於一種既睡非睡的狀態。天知道為什麽有這麽多人,但他們不在乎,這最後一道坎相較於之前真正的難關不值一提。
    “我有重要信息,讓我過去!”
    “去後麵排隊!”負責維持秩序的衛兵衝著馬修的臉大吼道:“這些都是最高優先級的信息。別給我扯沒用的,去排隊!”
    好吧。望著眼前的長龍,馬修隻好扶著齊坐在了地上。接連幾個小時兩人都處於神遊狀態,期間有醫生為齊換了繃帶,還有負責施粥的士兵給他們提供了兩碗湯和一塊麵包。隨著時間推移,隊伍走得越來越快,很多人剛進去不到三分鍾便出來了。馬修看著他們灑脫地離去,很高興他們完成了各自的使命,也知道自己的使命比任何人的都有分量。
    終於,馬修攥著那封密函,走進了指揮部。
    他恭敬地呼喚著勞倫斯。用最後的精力調整麵部肌肉,讓它看起來更像是笑容。指揮部裏,勞倫斯正與菲麗絲相擁,在她耳邊說著什麽。他的神情安靜而謹慎,比起情人的耳語更像是低聲的祈求。馬修本不該這麽形容,但它實在是太像祈禱了。
    “大人?”
    勞倫斯沒有回應。馬修尋找著一個信號,一個回應的暗示,但什麽都沒有。馬修注意到勞倫斯的手不由自主地緊抓著手腕,好像是在對抗疼痛的痙攣。看到勞倫斯受苦,他也不好受,但他不會放棄,也不會忘記自己的使命。有太多苦難淩駕於他的痛楚之上了,有太多處於危急關頭的事情,也有太多工作要完成。也許,隻是聲音太小,他的精力太集中了…馬修鼓起勇氣,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大人,我帶來了一封最高優先級的密函,勞恩說它能…”
    勞倫斯抬起一隻手,示意自己完全聽得見。他對菲麗絲又說了些什麽,讓後者眼含淚光離開了。
    “辛苦你了,軍尉埃裏克·馬修。把它放在桌子上,下去好好休息吧。”他看著馬修,仍舊保持著他幾個月以來的樣子——一動不動,虛偽的客套,無視外物,完全沉浸在他那無人知曉的、看不見的勞苦工作中。
    他完全沒意識到密函的分量!為此,馬修必須冒著讓他不高興的風險繼續提醒他。
    “大人。”馬修盡可能緩慢地強調,“它很重要。”
    “我知道。”勞倫斯揉著額角,“放下它,去休息吧。看你的臉色,就像剛從…”
    “這是最高優先級的信息!告訴我,大人,你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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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滿臉通紅,激動不已的馬修,勞倫斯失去了偽裝下去的耐心,他朝著桌子示意馬修上前看看。
    馬修走上前,桌上胡亂堆著數百封拆開的密函,摞在一堆文書上,懸在桌邊。他打開自己那封被血浸透的密函,再次讀了上麵的文字,其中的內容他背得滾瓜爛熟,但仍然難以理解。
    粉月季…黃杜鵑…矢車菊和風信子…猩紅大公的紋章造型奇特,而馬修對它十分熟悉。
    他的目光移向另一封密函。“藍鳶尾,綠玫瑰,鬱金香和天竺葵…”又一封密函上寫著:不停禱告,至夜晚終結;未待明日,便行將消失…破碎的戀人…破碎的戀人……破碎的戀人。
    這些名詞一個接一個出現在每一封密函上,來源眾多。有的密函被血泡成了漿,有的被揉成了廢紙,有的被燒掉了大半,有的撕碎後又拚了起來。
    而馬修手中的那封密函,保存的還算相對完整。
    “不…”齊捂住了嘴。
    馬修隻感覺天旋地轉,他想起那些疲憊又肮髒的人們,他們都是出於同樣的原因來到這裏,隻為讓勞倫斯看它一眼,怎麽會這樣?
    “去休息吧。”勞倫斯做了個送客的手勢,“軍官的營房在北邊,如果有任何需要…”
    馬修上前粗暴地揪住了勞倫斯的衣領。
    “不。”他哽咽道,聲音沙啞,嘴唇疼痛,“為什麽?”
    “因為這是我想讓敵人知道的。他們會被誤導,從而不會在第一時間圍攻卡庫魯軍團,阻斷撤退的通道。”
    他本可以隨口編個理由,畢竟對於一個貴族來說,愚弄平民是與生俱來的本能——但他沒有。他不想撒謊,因為不管什麽樣的謊言都太蒼白了。
    第三團的士兵們,那些拚了命也要保護密函的可憐犧牲者們,他們都被勞倫斯的謊言所迷惑。他用抑揚頓挫的語調和堅定有力的手勢蠱惑了那些迷失在恐懼與懷疑中的好人,讓他們每個人都看見了屬於自己的,那美的令人發狂的天堂。因為他曾許諾要盡一切可能保護他的人民,讓他們在最為純淨的天空下安居樂業,他們便鼓起勇氣,欣然赴死。一般來說,很少有士兵能在敗局已定的情況下毫不動搖,保持堅定和專注,但他們做到了。他們看到了勞倫斯許諾的榮耀聖殿,它是如此壯麗,以至於無數人願意耗盡一生去守護它。對於一些人來說,吸引他們為之獻身的從來都不隻有通往聖殿路上的金幣和蜜酒。
    謊言,一切皆為謊言!馬修試著張嘴,卻隻能發出無聲的尖叫與呐喊。他想大聲喊叫,但他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他想給勞倫斯一記重拳,卻顫抖著無力攥拳。每當馬修眨眼,那噩夢般的黑色、腐爛、汙穢的真相都會將他全身的力氣抽走。他看著茶花領的主人遞給他一個毫無波瀾的眼神,這令他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勞倫斯扒皮拆骨。
    “適可而止,年輕人。”
    好像過了很久,久到馬修以為過完了一輩子,他才驚恐地跪下,向猩紅大公請罪。他是如此厭惡自己的軟弱——一個不怒自威的暴君,端坐在金光閃閃的寶座上,被人從幕後請到台前,隻用一句聽不出任何情緒的命令就嚇得他魂不附體。
    他都忘記了,勞倫斯是猩紅大公的繼承人,所以他理應和猩紅大公一樣戴上各式各樣的麵具,以適配當前正在進行的任務。奧蘭多大公曾扮演孩子和老人、國王和農夫、預言家和瘋子,蘭斯貴族的變幻莫測盡數在他身上呈現。當他需要謙遜的時候,他便表現出謙遜,當溫和是最好的工具時,他就表現出溫和,當恐懼是唯一的解決方案時,他便展現出殘忍。狡詐、和藹、傲慢、威風凜凜、體貼入微…沒人知道猩紅大公的真實麵孔,也沒人知道勞倫斯到底從他身上學到了什麽。
    “無妨。”勞倫斯理解的聳聳肩,“換作是我,我會比他還要激動。”
    “我想知道,”馬修咽了口吐沫,“除了戰術欺騙,還有什麽我應該知道的真相?”
    我會因冒犯勞倫斯而死,但至少在死前,他們理應給予我見識並理解一切的機會,一切我從不知曉的黑暗秘密,全部和最終的真理。
    奧蘭多眨眨眼睛,似是被馬修的勇氣所折服。他揮手示意周圍的護衛散開,這樣馬修就能聽到他的低語。
    “為了贏得戰爭,為了重塑世界,我必須殺死很多對我忠心耿耿的仆人。我太了解聯軍的指揮官了,他可以預料到我的任何計劃,並從一些細節中猜出我到底要做什麽。但預料到什麽和能阻止我做什麽是兩碼事,所以我必須讓他自己走到陷阱裏——靠的就是你們在絕境中做出的本能反應,以及,亞當小子的即興表演。”
    “這麽說,我們就是誘餌?您…你可是猩紅大公,為何沒有更好的…”
    “有別的辦法,但時間和資源都不站在我們這邊。”勞倫斯在公爵的示意下繼續解釋道:“我們無法承擔失誤的代價。如果不能讓敵人心甘情願地踏入陷阱,那全殲他們的機會就再也不會有了。我們必須采取的誘導和欺騙行動有多重要,想必不用我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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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宏觀上來看,他是對的。自然如此。
    他是對的——馬修不得不承認,簡單的數字對比和樸實無華的戰爭法則都證明,拿5萬人加一座城,換45萬人,是筆非常劃算的買賣。如果馬修獨自坐在猩紅大公的位子上,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放棄在城裏苦苦掙紮的可憐人。
    “現在,他們被困在一座燃燒的廢墟中,而艾瑟爾的口袋已經紮緊了。他們會緩慢地窒息,不會有任何突圍的希望。”公爵的嗓音像紙一樣纖薄,“這就是你尋求的答案,年輕人。下去休息吧,有朝一日你會明白,今天的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
    “不!”馬修的身體因憤怒而顫抖,“我根本活不到那一天。而我也非常確信,你會為此…”
    “他是猩紅大公,”勞倫斯說道,仿佛這句話就能解釋一切,“很多事都需要花大量時間處理,你知道的。我們都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馬修。很快第三團在補員後會進行擴編,我需要一個信得過的、有能力的人來擔任軍團長,像這種競爭激烈的職位通常並不向平民開放。作為第三團為數不多的幸存者,你資曆最高,成就也不言自明,我會重點關照你的。戰爭機器的齒輪轉得很慢,但依然精確。它會碾碎任何擋在它麵前的東西,所以我們必須學會接受現實。”
    馬修經曆過挫敗,但他沒想到會是這樣。他不確定自己該怎麽想。勞倫斯的意圖光明正大,戰爭也確實對尊嚴沒有耐心。
    見馬修如雕像般垂著頭,沉默不語,勞倫斯揮手叫來了兩個書記官,讓他們以貴族官員所不常見的效率將馬修的職務變更為軍團長,然後他們將嶄新的證件和一枚鍍金勳章放在馬修手中,快步離開了。文吏的職責已盡,馬修也扶著齊,如行將就木的老人般慢吞吞地向外走。他開始哭泣,犧牲者受到如此傷害的景象將永遠伴隨著他,但這還不是他最傷心的地方,真正的痛苦之處在於他主人所做之事的含義。
    幾小時後,指揮部外的人群都離開了,隻剩下勞倫斯孤獨地坐在書桌前。
    他閉上眼睛,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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