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願我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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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紅女王是戰神巴爾賜予凡人的五件至高神器之一,數個世紀以來均由蘭斯曆任王者代代相傳。據說此劍中寄宿著一個魔王,魔王會蠱惑持有者不斷殺戮,並許諾猩紅女王在吸收一萬人的鮮血後,會變得色澤豔麗,熠熠生輝,使持有者不老不死。但奧蘭多大公作為此劍的最近一位主人,他看重的並非不死之身,而是世代傳承的王國榮耀與百姓安居樂業。
直到有一天,已是亞當夫人的柏妮絲——加洛林地區領主的女兒,猩紅大公此生唯一的異性摯友身患惡疾。柏妮絲身體抱恙的最初症狀是嚴重的偏頭痛,以及無法解釋的昏厥和短期失憶。宮廷禦醫作出診斷後開了鎮痛藥並囑咐臥床休息,但這些絲毫沒有減輕她的症狀。猩紅大公得知此事後,與同樣焦急萬分,備受打擊的亞當·愛德華一同翻山越嶺,尋遍了整片大陸最好的醫生前來診治,最終發現柏妮絲罹患了一種極其罕見的冠狀細胞瘤,那是一種無法治療的惡性腦部腫瘤。
單純的手術或藥物無法控製那個腫瘤,因為癌細胞已經擴散到她的全腦。在多次手術後,膽戰心驚的醫生們嚐試采用換血和古代巫術來抑製腫瘤生長,但他們也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告訴猩紅大公,柏妮絲病情的異質性導致其難以妥善處置。據他們說,每當一種細胞的生長被勉強抑製時,總會有蟄伏的其他種類來填補空缺,繼續摧殘柏妮絲的大腦。
愛德華眼睜睜地看著妻子日漸凋零,卻束手無策。他開始整日酗酒,變得意誌消沉,自暴自棄。戎馬半生的猩紅大公痛恨這種絕望感,他甚至不惜以引發全麵戰爭的代價恐嚇教皇,為柏妮絲弄來了號稱可以治愈一切傷痛的教廷秘藥救贖之血。對猩紅大公來說,隻要能達成目標,就沒有任何手段是荒謬到不能接受的,因為他願意嚐試所有可能來拯救摯友,還有他摯友所愛的一切。
但就連救贖之血也成效甚微。
風頭無兩的猩紅大公從未意識到他珍視的一切都會被多麽輕易地奪走。
走投無路的奧蘭多最終聽從了魔王的蠱惑,為了換取柏妮絲的新生,他拿起猩紅女王殺死了自己的部下和人民。
在殺死了幾人、幾百人、幾千人之後,劍身變得越來越亮,就在猩紅女王差一點就能發出血一樣妖豔的紅色光芒時,剛剛知曉摯友已犯下了何等罪孽的亞當·愛德華帶領十名家族護衛,攔在了奧蘭多身前。
如果奧蘭多殺死眼前的摯友和他身後的護衛,就剛好滿一萬人。
——《蘭斯宮廷秘史》‘揭開七印’篇
曆史學家和學者經常將西境腹地爆發的最大規模戰役稱為“第四次全能之父天罰”,盡管這個名字很有戲劇性,但隻會淡化這場更為深遠的衝突。從艾瑟爾的敗退讓聯軍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隻有半數尚有戰鬥力的戰士,重新回到了他們征途的起點,準備與敵人決一死戰。現在,效忠於猩紅大公的人數每天都在增加,而聯軍已無力再保證他們的軍力優勢。西境軍團,尤其是其中的艾瑟爾人用狂信徒們無法比擬的冷酷憤怒來報複他們在艾瑟爾的屠殺。這不是一場局限於一個地區或戰場、由一支軍隊作戰的局部衝突,而是一場由數以十萬計的戰士在幾十個地區爆發的真正的戰爭,這場戰役留下的死亡和破壞遠比討逆聖戰後幾年的任何著名大屠殺都要嚴重。在猩紅大公的指揮下,聯軍士兵飽受噩夢和精神錯亂的折磨,西境軍團將在邊境的防線上雕刻出血腥的殘肢廢墟,幾乎沒有哪個地區不被他們的暴怒複仇所標記。這將是一份恐怖的遺產,它將在未來的百年裏讓任何生活在大陸東部的人談之色變,遠遠長於在人魔大戰以及後來在聖城本身釋放的毀滅的遙遠傳說。
然而,這不是一場沒有重點的殲滅戰,一場純粹為了享受複仇快感的屠殺而進行的戰役,相反,它有幾個固定的目標。其中最主要的是防禦三條通往外界的大路,隻要這三處節點未被攻破,聯軍便無法以絕對的數量優勢壓垮猩紅大公在其他方向設置的封鎖線。隻要挺過聯軍的最後一次反撲,他們的命運便會被確定——緩慢而持久地消亡。不僅是兄弟鬩牆,而且曾經被譽為全能之主仆人的戰士們也會被他們的信仰背叛。聯軍的覆滅會動搖神權統治的根基,一個瘋女人統一大陸的夢想將會破滅,被那些曾經發誓要用生命守護它的人謀殺。但反過來,假如聯軍成功突圍,哪怕隻有五萬殘兵敗將逃走,奧蘭多也將永遠失去徹底打垮教會的唯一機會。
這已經不僅僅是一場簡單的信仰衝突,也不僅僅是一場短暫的王位爭奪戰,而是一場關乎人類文明走向的征伐。沒有寬恕和原諒,也不存在同情和憐憫,隻有你死我活和不共戴天。
在一場短暫的戰鬥後,勞倫斯親率第三團漫不經心地殲滅了一隊落單的聖佑軍,他們渴望把這支寧死不屈的軍隊作為一個榜樣例子,就像他們渴望暢飲仇敵的鮮血和恐懼一樣。勞倫斯輕蔑地屠宰了那些膽敢拒絕他投降提議的人,並親自動手,為他的手下示範了如何傳播恐懼。經過一個血腥和死亡的夜晚,一百名肝膽俱裂的戰俘被迫見證了反抗的代價,他們被允許在剝掉臉皮後帶著對種種臭名昭著的酷刑的恐怖記憶騎乘馬匹逃走,這樣他們便可以傳播死神正在逼近的消息,以及將對那些寧死不屈之人采取的可怕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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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暴行並不是勞倫斯以前會采納的提議,而卡琳給出的理由很簡單,出身於守夜者的她追求的策略是一種冷酷的邏輯——再堅固的盔甲也無法抵擋恐懼的利刃,它會慢慢淩遲敵人的心靈,削弱他們的勇氣,瓦解他們的鬥誌。雖然她並不希望勞倫斯像第三團裏的很多人一樣帶著野蠻的喜悅去享受殺戮和施虐的過程,但不管怎麽說,這會給他們帶來不少軍事上的優勢。事實上,第三團長期以來一直都遭受著新兵素質低下的影響,在一場場戰鬥後,出身於自由之城貧民區的渣滓和道德敗壞的殺手開始晉升為軍官。這支曾經倉促建立,應致力於領土治安和低烈度作戰的炮灰團,慢慢變得更像一群不守規矩卻戰鬥力不弱的暴民;曾經嚴格的軍團秩序變成了小隊和幫派的鬆散聯盟。就連第三團效忠的主人勞倫斯,也陷入了一種奇怪的不安中,他將越來越多的職責交給自己的親信,以放縱病態的狂躁與憤怒。他一天比一天焦慮,一天比一天憂鬱,他經常把自己關在營帳裏,連他最信任的密友也不準靠近,命運從他身上奪走了除服從以外的任何可能,畢竟作為猩紅大公指定的繼承人,他的負擔太重了。
這些天的勝利使軍隊變得無比狂熱,哪怕是簡單的就餐都帶有慶功會的色彩,對此勞倫斯隻能躲在角落裏暗自傷神,或是把話留在蒼白的嘴邊欲言又止。勝利,不能放走任何一個敵人…他每天都要用洪亮的、鏗鏘有力的聲音來向屬下表示決心;他胸前斜披著綬帶,從一個營地趕到另一個營地去鼓勵士兵,向作戰有功的人們犒勞酒食。他的努力讓士兵們對勝利始終充滿信心,年輕軍官們則認為這場戰爭將使他們的生活充滿意義。事已至此,勞倫斯自己怎麽想已經完全不重要了,他在兵營裏、宴會上聽到的各種話語:對教廷的仇恨,對鄉土的憂慮,對勝利的信心,對未來的憧憬——都匯集成一股勢不可擋的力量,拽著他向前。
隨著他的智力逐漸降至從前,他變得越來越敏感脆弱,隨便一件小事都會讓他恐懼許久——他知道愚笨的自己沒資格繼承猩紅大公的遺產,那不是他——那個沒被奧秘之主賜福過的普通人所能駕馭的命運。命運女神那個碧池,隻會對英雄人物和殘忍暴君俯首稱臣,因為那些擁有天才頭腦的任性人物和祂本身類似,都是一樣的不可捉摸。但某些時候——在任何時代都極為罕見的時刻,祂會出於一係列奇特的巧合,把自己的權杖拋到一個平庸之輩手中。有時候——就像現在,所有操縱未來的命運之線都掌握在勞倫斯手中,但當重任突然降臨到他身上時,他與其說感到慶幸,毋寧說感到害怕。因為奧蘭多篤信他有自己當年八成的戰略部署能力,完全知道該在什麽時間做什麽事,便沒有給他和他的軍團指派明確任務,隻說他要帶隊遊走於防線邊緣,見機行事。
勞倫斯麾下有三個步兵軍團,不超過100名騎士以及十多台戰爭傀儡,這支部隊既沒有龐大到不容忽視,也沒有渺小到不值一提。作為遊擊部隊,它過於臃腫;作為支援部隊,它太缺乏機動性…勞倫斯隻能躊躇地命令部隊暫時原地待命。他不習慣獨立行事,此外,偵察兵帶回的報告都含混不清,一會說兩軍已經接戰,一會又說聯軍正在向哪個方向轉移…夜裏的瓢潑大雨讓他坐臥不安,而奧蘭多派來的信使則讓他心急如焚——沒有任何關於敵軍主力的消息,信中盡是些寬慰人的承諾和好似漫不經心的詢問。於是勞倫斯隻好咬牙做出回複——他正在想辦法追擊敵人,而不是像個癡傻的低能兒一樣守株待兔。恰逢在他回信一小時後,一隊疲憊不堪的敵軍出現在他的視野中。現在,勞倫斯已下令全員做好戰鬥準備,他要給予這些敵人迎頭痛擊,不給他們任何喘息的機會,因為每拖延一個鍾頭,就意味著敵人可能會得到增援。勝利的捷報就像烈酒一樣有時效性,他必須充分利用自己軍隊的高漲士氣,一鼓作氣把麵前還未得到增援的敵人統統消滅掉。
就在勞倫斯下令發起進攻的同時,奧蘭多率領全軍抵達了前線,親自部署防禦,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服用了大量藥物以保證頭腦冷靜,他鬥誌昂揚的部隊已在大路上築好工事,嚴陣以待。而孔代的一切部署也從未像今天這樣細致周到,他的每一條命令也從未像今天這樣清楚明白。菲利普重錘不僅反複斟酌了十幾種可行的進攻方案,而且也充分估計到了所有可能麵臨的意外危險。最大的意外莫過於奧蘭多在外線戰場留了底牌,那些或許存在的預備隊隨時都有可能趕到主戰場,鞏固本就牢不可破的防線。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孔代決定抽調出一部分軍隊去外線發起佯攻,以吸引敵人的注意力,阻止他們與奧蘭多的主力會合。
夜裏四點鍾,孔代不顧簌簌的驟雨,一直走到敵軍城防武器射程之內的陣地前沿。霧氣蒙蒙中,隱現出西境人陣地上的稀薄燈光。孔代一邊觀察,一邊考慮進攻方案,直到拂曉,雨漸漸變小,他才下定決心,回到了簡陋的統帥部,下達了兩小時後發起總攻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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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預判了三處防禦節點,他也很清楚接下來的攻防戰將重點圍繞這三處節點展開,但同時他也不抱太大希望——奧蘭多知道自己的手下無法一直擋住聯軍的強勢推進,所以他在後方側方部署了大量預備隊,以保證每一處防禦節點都充滿韌性,可以不停變換位置和人數,最後讓聯軍先流幹最後一滴血。這場突圍戰,大概隻是孔代徒勞的掙紮罷了,猩紅大公的存在,意味著他無法使用什麽奇謀怪略瞞天過海。蘭斯第一騎士就像他肚裏的蛔蟲一樣,總能在他尚未堅定決心的時候準確預判到他最終的選擇。
上午九點至下午四點,聯軍主力向防線進攻,一度攻陷了中央陣地,但很快又被擊退回來,繼而又發起進攻。空曠泥濘的大路上已經覆蓋了兩萬具屍體,可除了大量消耗以外,雙方的目的都未達到。此時兩方的軍隊都疲憊不堪,兩方的統帥都知道,現在就是亮出底牌決出勝負的時刻——誰的底牌先奏效,誰便是賭桌上的勝利者。孔代盼著誘餌能把預備隊多拖一陣子,奧蘭多則盼著勞倫斯盡快帶人來堵上防線缺口。雙方的傳令兵接二連三地朝著不同方向奔去,隻要在防線被徹底壓垮前勞倫斯及時帶人趕到,那麽蘭斯國王的寶冠將再一次淩駕於教皇的權杖之上。
但是,勞倫斯並未意識到所有人的命運都掌握在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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