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幾個人執意要去河灘那裏看一看，楊否隻好帶路。將幾個人帶到河灘那裏之後，他就朝剛才走出來那個立麵所在的地方走去。然而，還沒走到地方，他就從夢中醒來了。
    今天是新的一周的開始，他起床，穿衣，洗臉，然後背上書包朝學校走去。
    語言課上，張老師教了大家“道歉與諒解”的用語，常見的比如“對不起”“沒關係”這樣的核心詞，結合使用環境對大家進行了教學。至此，楊否內心深處對於自己犯了錯想要向別人施發情感的迫切感終於得以完全的抒釋。
    因為算數對這個年齡階段的小孩來說比較難理解和消化，並且它對孩子們對往後的數學學習有很重要的基礎性所用，所以算數課上，王老師試圖通過各種計算方式讓孩子們對十以內的加減法有所掌握，這期間還包括對數數還不會的同學進行數數的訓練。楊否還了解到如何用手勢表達零到十這幾個數字，雖然沒有完全記下，但是他至少知道了：手勢還可以表示數字。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要用手勢表達數字，但是他明白了這個世界依然有很多新奇的事物。
    下午的畫圖課上，楊老師教大家畫了樹和花朵的線條畫。
    最後一節活動課，劉老師還是教大家玩“找朋友”的遊戲，因為“找朋友”的遊戲中很多孩子麵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歌不會唱，所以，她臨時當起了聽唱課的老師，教大家唱“找朋友”的歌：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個好朋友，敬個禮，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
    一節課下來，楊否都感覺這首歌有些上頭，回家的路上還是一個勁兒地在哼唱。
    2
    回到家沒事幹，楊否不自覺地又去於奇奇家。於奇奇周末放假的時候去了他在縣裏的姑姑家，現在終於回來了。而且，今天他沒在練字，也沒在看電視，而是坐在台階邊玩起了和起了泥巴。
    楊否覺得很有趣，就問他：“你在幹什麽？”
    於奇奇這次對他的態度也不像之前那麽冰冷，回道：“和泥。”緊接著，他指著不遠處的一隻綠色的塑料壺說道：“幫我把那個壺拿過來。”
    這句話楊否熟，他走過去把壺拿了起來，壺裏沒有水，他感覺很輕。
    於奇奇接過水壺時掂了掂，發現裏麵沒有水，於是跟楊否說道：“幫我到水龍頭那裏接些水，我手上有土。”
    楊否有點疑惑，問道：“水龍頭是什麽？”
    於奇奇回道：“就是接水的水龍頭。”
    楊否沒明白。
    於奇奇手指指向廚房門前台階旁邊的一個大圓鐵桶說道：“就那裏。”
    楊否走了過去，發現大圓鐵桶的下端伸出來一根鐵管子，鐵管子的端頭是彎的。他知道大圓鐵桶裏麵裝的是水，因為他之前看到過於奇奇的奶奶在它跟前接過水，水流從鐵管子那個彎下去的端頭流出來，流進了桶裏。
    他打開水壺的蓋子，試探性地把壺頂的進水口對準彎頭的下端，但是沒有水流出來。他用手指扣了扣腦袋，一時半會兒不知道怎麽弄。
    “怎麽了？”於奇奇在身後喊道。
    楊否回道：“這個水怎麽不出來？”
    這時，楊否的奶奶正好提著桶從廚房走了出來，臉上畫著收不住的笑意說道：“你沒把水龍頭打開，打開才趟水。”
    楊否觀察著水龍頭，想知道怎麽打開。
    “那個把手扳一下就打開了。”於奇奇的奶奶說道。
    “把手？”楊否也不明白這個東西是什麽。
    “就彎頭上麵的那個。”於奇奇奶奶說著走到了跟前。
    楊否還沒反應過來，於奇奇的奶奶走到跟前，扳了一下彎頭上麵的一個小鐵片，水就從彎頭下麵流了出來。“哦，這個能扳動啊？”他恍然大悟道。
    楊否的奶奶憋著笑的語氣應道：“嗯。”
    接了一些水之後，於奇奇的奶奶說：“可以了，拿過去吧。”
    楊否遂把水壺給於奇奇拿了過去。
    於奇奇愣愣地看著他，問道：“你沒見過水龍頭？”
    楊否回道：“沒見過。”
    於奇奇問道：“那你們家用什麽出水的？”
    還沒等楊否回答，於奇奇的奶奶就在大圓鐵桶那邊回於奇奇道：“他們家用的是壓水井。”隨即，她又把目光轉向楊否確認道：“是不是？”
    楊否連連應道：“對對對，就是的。”
    “什麽是壓水井啊？”於奇奇疑惑道。
    “壓水井就是……”於奇奇的奶奶於是就給於奇奇科普了起來。
    不知道於奇奇有沒有聽懂，反正楊否是沒聽懂。
    “……有時間你可以去他們家看看。”於奇奇奶奶最後一句說道。隨後，她關上水龍頭，把一桶水提進了廚房。
    “等我弄完，我們去你家看看壓水井。”於奇奇說道。
    於奇奇還是第一次說去他家，楊否激動地連連應道：“好啊好啊。”
    楊否看見於奇奇把泥巴揉來揉去，慢慢捏成了一個類似於人的形狀，並問他：“你看著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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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否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人。”但他覺得它更像夢靈，突發奇想地多了一嘴：“不過看著更像夢靈。”
    “夢靈？”於奇奇平靜的眼神不自覺銳利了起來，盯著楊否看。
    “怎麽了？”楊否好奇道。
    “你從哪兒知道‘夢靈’的？”於奇奇問道。
    “夢裏夢到的。”楊否如實回答。
    於奇奇把泥巴做成的人放到院子中間靠裏側的一張桌子上對楊否說道：“我們去你家，我有話想問你。”
    “哦哦。”楊否稀裏糊塗地應道，跟於奇奇走出了他們家。
    3
    走出他們家沒多久，於奇奇就問了一句話：“你還記得餘小琪嗎？”
    這一句直接讓楊否愣在了原地。
    “走啊，別站著。”於奇奇小聲催促道。
    “你到底是不是餘小琪啊！”楊否驚歎道。
    “我不是餘小琪，但我知道她在。”於奇奇說道。
    “她在哪兒？”楊否問道。
    “在夢裏。”於奇奇回答。
    “在哪兒”“在夢裏”這兩句話楊否聽著耳熟，他這幾天經常從爺爺的錄音機裏聽到。但是他此刻沒心思去分析那首歌具體是怎麽唱的，而是關心更加困擾他的事。“為什麽會在夢裏？”楊否問。
    “我不知道，她說她是夢靈，但有時候我又夢見我自己就是她。”於奇奇困惑地說道。
    楊否驚訝地沉默著，他有些感動，又有些難過，脊背感到陣陣發涼，此時的他似乎有好多話要說，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是不是在夢境世界裏見到過一些跟你長得很像的人？”楊否問道。
    於奇奇在專注地思考，似乎並沒有聽到他的話。“昨天還是前天來著，我夢見她跟我說，讓我告訴你一件事，但是我去我姑姑家了，所以沒來得及說，之後就忘了，現在才想起來。”他說道。
    “她讓你告訴我什麽事？”楊否問道。
    “她說：‘對不起，楊否，我不該那樣說你’。”於奇奇說道。
    看到於奇奇模仿餘小琪說話的樣子，楊否繃不住笑了，渾身起雞皮疙瘩。
    “你笑什麽？”於奇奇沉悶道。
    “沒事沒事。”楊否收起笑容，連忙回應，似乎是對自己不合時宜的笑道歉，但又似乎是對餘小琪的回應：他一直沒提起那次的事，這句話就那麽突然地出現，他終於得到了餘小琪的原諒，他感到釋懷。唯一遺憾的是：楊小彤沒跟他說這樣的話。
    “她是個大人，我學得不是很像。”於奇奇說道。
    楊否再度詫異了起來。“大人？”他喊道，“你是說餘小琪成為大人了？”
    “是啊。”於奇奇回答。
    他心裏似乎有什麽感應，於是問道：“她長什麽樣子？”
    “這說不準，她會變化。”於奇奇回答。
    這楊否倒不覺得奇怪，因為他自己夢裏的很多人都會變化。他突發感想地問道：“奇奇，你說是不是每個人都有一個夢境世界啊？”
    “那肯定啊，每個人都會做夢。”於奇奇回答。
    “我說的夢境世界跟做夢還不一樣，它看著就跟現實世界一樣，裏麵的人經常會出現。”楊否解釋道。
    “哦，你說的是那種啊，那種的話……我也不知道。”於奇奇回應。
    4
    他們慢慢悠悠地走進了楊否家的院子，楊否指著牆角接水的地方說：“這個就是壓水的那個……”他一時半會兒說不上具體的名字。
    “壓水井。”於奇奇補充道。
    “哦，對。”楊否應道。
    於奇奇跑到壓水井跟前觀察了起來。
    “哎，這是……”爺爺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楊否扭頭看向爺爺，看到他的目光在盯著於奇奇，於是解釋道：“這是於奇奇。”
    “爺爺好。”於奇奇突然喊道。
    “哦，這是於老婆子家的孫子，就是不？”爺爺疑問道。
    楊否不知道於老婆子是誰，但因為他之前跟爺爺提起過，他想爺爺說的肯定不差，於是隨口應道：“嗯……是，是的。”
    他朝於奇奇瞅了一眼，發現他在壓水井旁邊發愣，沒有任何表態。
    “行，你們玩。”爺爺說著又走開了。
    於奇奇繼續觀察起壓水井來。“水是從哪裏來的？”他問道。
    楊否走到跟前，指著那個出水的管口說道：“就是從這裏出來的。”
    “不是，我是說：水是從哪裏‘出來’的？”於奇奇強調道，他特意加重的“出來”兩個字的音。
    楊否不明白，他以為於奇奇沒有明白他說的“管口”的意思，繼續重複跟於奇奇解釋：“就是從這個管口……”
    “不是不是……我是說……”於奇奇似乎意識到自己陷入了循環，於是換了個方式，“這個管口出來的水是從哪兒來的？”
    這樣一問，楊否才察覺到於奇奇問的並不是他所想的。“管口的水是從哪兒來的？”他也開始疑惑起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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