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看著河對麵的那片樹林，楊否想起來上次就是在他趟小河過的時候出了意外，從夢中突然回到了現實。
    河底的泥沙有問題，趟小河是種失敗的方法，這次他不能再這樣了，他得另外想個辦法。
    然而他的腦袋什麽辦法也想不出來，看著小河的河麵，腦子想得最多的一句話隻是“要是有石頭就好了”。就在這時，原本沒有石頭的河麵突然就出現了幾塊足以用腳踩上去的石頭。楊否驚喜之餘感到疑惑，心想：“這是怎麽回事？”
    他持著這種疑問踩著石頭跨過了小河，穿進了對麵的樹林。
    這個樹林給了楊否一種異常熟悉的感覺，他一瞬間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出現在夢境世界裏時尋拉他躲到樹後麵躲避蜘蛛怪追捕他們時的畫麵。當時，尋還是一個他不認識的頭發蓬亂的老人，而蜘蛛怪也是令他感到害怕的方形影怪。
    他穿過了樹林，來到了許久未見的白色沙地。與之前不同的是，白色沙地不再是一望無際，而是被遠處的山、河流和燈塔遮蔽……“燈塔？”楊否的視野挪回到剛剛看到燈塔的方向，揉了揉眼睛仔細看去，豁然開朗道：“那不是夢境中心塔嗎？”他二話不說，立馬朝那裏跑去。
    2
    才幾天沒來，環繞夢境中心塔的那些農田裏的小麥就長得有楊否膝蓋那麽高了，玉米更是長得跟楊否腰那麽高。
    農田與農田之間有田埂，楊否通過田埂穿過了農田，走進了房屋群區。房屋群裏的房屋也都各自建起了圍牆，形成了各自的小院。楊否在院牆之間的巷道裏穿行著，那些住在房屋裏麵的人們應該都在各自的小院裏活動，現在外麵看不到一個人。
    尋應該就在夢境中心塔內，他朝夢境中心塔的方向走去。
    夢境中心塔的大門關閉著，但是大門上麵開了一個可供單人通行的小門，那個小門現在是開著的。楊否從小門的方向走去。
    在走到離小門有兩三步距離的位置的時候，小門裏出來了一個人。這人楊否沒見過，身上穿著一件麻灰色的外套，外套的拉鏈開著，裏麵是一件白底藍細紋的襯衫，短發，下巴上留著胡茬，樣子看著比爺爺稍微年輕。
    “你找誰呀，小朋友？”這人問道。
    楊否見這人問他話，而他正好想找到尋，於是回道：“我找尋。”希望對方能告訴他尋在哪兒。
    “尋？”麻灰色外套人疑惑道，“這裏沒有叫尋的。”
    楊否意識到他們這些人不知道尋這個名字，於是改口問道：“夢境管理者在嗎？”
    “哦，他在上麵。”麻灰色外套人往頭頂的方向指了指，“你找他有事嗎？”
    “嗯。”楊否應道。
    “他這會兒估計在忙。”麻灰色外套人說道，“你要不先進去看看，問問別人，我要去辦點事兒。”
    “哦，好。”楊否應道。
    麻灰色外套的人離開了，楊否便走進了夢境中心塔內。
    3
    夢境中心塔內有著楊否數不清的層數，第一層他以前跟著影子來過，之前楊否把這裏叫做“塔底”，現在這裏的情形跟他上次來時已經大不一樣。
    位於塔底中間的那個紫光圓台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可以升起來的鐵箱子，此時正有人從裏麵下來。這種鐵箱子楊否以前和媽媽去市區的時候見過，它有個奇怪的門，會自己從中間朝左右打開。
    第一層的空間很大，特別是它的頂子，有平時樓層的兩三層那麽高，四周有幾個很粗的柱子支撐著。
    這裏有一群人在幹活，楊否不知道尋在哪裏，於是在人群中找了起來。整個找了一遍後沒有看到尋，他就開始迷茫起來。不過很快，他看到有別的人跟他一樣從塔門進來後就問裏麵的人“誰誰誰在哪兒”，於是他也學著那人的樣子，問塔裏麵的人道：“夢境管理者在哪兒？”
    被他問的人先是一愣，隨後說道：“你是誰？找他做什麽？”
    楊否思索了一下，回道：“我叫在，我找他有點事。”
    被問的人不以為然地回道：“他很忙，沒時間見人。”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忙？”楊否疑惑道，“那怎麽辦？我得見到他才能要尋在器啊。”他不知所措地愣在眼裏。
    這時有人靠近了他，問道：“你找夢境管理者？”
    楊否扭頭看向問他話的人，她是一個女人，樣子看著挺和善。他見有人主動來幫助他，略微有些激動，連連點頭道：“嗯嗯。”
    “你是他的什麽人？”和善的女人問道。
    楊否想起起初尋見他時跟他說的話，於是回道：“他是前世的我。”
    女人臉上顯露出驚訝的表情，隨即恢複平淡說道：“你是不是叫‘在’？”
    楊否很驚訝女人竟然知道他的這個稱呼，但隨後他便想起來剛才他跟別人說過，也就沒那麽驚訝了。不過他還是好奇地應了應：“嗯嗯。”
    “跟我來，我帶你去見他。他囑咐過我，說是一個叫‘在’的小孩來了直接帶去見他。”女人說著指引楊否朝中間那個鐵箱子走去，“跟我上電梯，他在最高層。”
    “原來那個可以上下移動的鐵箱子叫‘電梯’。”楊否心想道，他雖然不會寫“電梯”兩個字，但是他能記住它的音。他知道每個東西都是有名字的，而他在平時的時候需要記住這些名字。
    4
    電梯並沒有到頂樓，而是在頂樓的下一層停了下來。
    “我們得走上去。”和善的女人說道。
    這一層的結構讓楊否感到熟悉，他記得自己之前來過這裏的場景。當時他也是這樣走上了頂樓，頂樓樓梯口的一側是一個門洞，可以通向了望台，另一側是一間房子的房門。
    女人帶著楊否走到那間房子門前，用手敲著門。
    “進！”隔著門板傳來了比較微小但清晰的聲音。
    女人推開門走了進去，楊否跟在了後麵。
    這間房間的陳設也讓楊否感到熟悉，這就是當初他第一次見到守夢時進來過的房子，不過當時他不是從房門進來的，而是通過紫光圓台傳送進來的。
    “楊總，他來了。”和善的女人做出把路讓開的動作，讓楊否與尋可以互相看到彼此。
    在看到尋的一瞬間，楊否愣住了——他竟然變成了一個小孩，跟自己一樣的小孩。
    “尋？”楊否難以置信，試探性地喊道。
    “怎麽了？”尋嘴角揚起了得意的微笑，雖然樣子變小了，但他的麵部表情依舊保持著成人般的成熟和精準，“是不是感到很驚訝？”
    楊否點頭。
    “我們商量個事情。”尋說道。
    “什麽？”楊否有些懵。
    “我代替你去現實世界，你代替我管理夢境世界。”尋說道。
    “啊？”楊否搞不懂。
    “你待在夢境世界，我去現實世界。”尋解釋道。
    “這怎麽做？”楊否疑惑道。
    “怎麽不能做？你忘了之前守夢代替你去現實世界的事了？”尋反問道。
    “沒有。”楊否回答。他有些困惑，想了想說道：“我不會當夢境管理者啊。”
    “這沒關係。”尋的目光投向了帶楊否進來的女人，“她會輔助你……怎麽樣？”
    楊否沒有應答，他還是覺得有點不妥，但是又說不上哪裏不妥。
    “舍不得離開現實世界嗎？”尋問道。
    “不是。”楊否鬱悶地搖頭道，“可是你為什麽要去現實世界呢？”
    “我要跟你融合，必須要到現實世界去找方法，你還什麽都不知道，進度太緩慢了，所以我想了這樣一個方法。”尋說道。
    楊否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睛一亮，說道：“那你還回來嗎？我還能再回去現實世界嗎？”
    尋遲疑了一下說道：“我會回來，你也能回現實世界。”
    楊否覺得尋的樣子看著不太可信。
    “怎麽樣，同意嗎？”尋問道。
    “沒有別的辦法嗎？”楊否猶豫道。
    “沒有。”尋應道，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急促起來：“我們不能再耽擱了，在，我感覺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多到這一輩子可能都做不完。”
    楊否不敢回話，他不敢下這個決心。他的大腦不由自主地開始逃避起這個話題，把思緒引向了一邊，就在這時，他看到了尋麵前的桌子上放著的尋在器，回想起了一件事，問道：“這個尋在器……可以給我嗎？”
    “如果你能待在夢境世界，它自然就是你的了。”尋說道。
    楊否想來想去，覺得現實世界其實也沒什麽好玩的，就是爺爺、媽媽還有幾個朋友有點放不下。說到朋友，他又想起了樸雨霏，本來他也挺舍不得她的，但是一想到她跟楊小帥對視時的模樣就覺得無所謂了，甚至確實想逃離現實世界。楊否於是決定留下來。“我同……”話還沒說完，門外就響起了劇烈的敲門聲。楊否被嚇得注意力轉移到了門上。
    “在，趕緊說你同意。”尋的聲音聽著聽著挺著急。
    楊否看向尋，覺得他有點怪，他再次遲疑了起來。為了防止被尋看出來和拖延時間，他順勢把目光挪回了門口。“有人在敲門。”他說道。
    “去開門。”尋對女人說道。
    女人剛走到門口，門就自己打開了，影子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不是這個意思。”影子對著尋氣喘籲籲地喊道。
    “跟你們沒關係，這是我和在的事。”尋說道。
    “你不能這樣，即使你跟他……”影子指了指楊否，“是同一個人，但他也是一個獨立的靈魂，他需要有自己的人生經曆。”
    “我們融合後他什麽都會有。”尋說道，“而且不用遭受那些像屎一樣稀爛的事。”尋說這話時聲音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還有別的辦法，一定有的……”影子說道。
    尋沒有理會影子，目光投向楊否：“在！快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