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振奮而又傷感的衝動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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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城市?”於奇奇重複道,“大城市我經常去,我當然知道,你得坐車。”
    “怎麽坐車?”楊否問道。
    “到汽車站坐車,坐那種大班車。”於奇奇說道。
    “汽車站?”楊否思索道,他好像聽過這個東西,並且好像在哪兒遇到過。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他問於奇奇:“你說坐車就可以去,但我爺爺說我現在還去不了,為什麽?”
    於奇奇搖頭道:“我不知道,我是跟我爸爸去的。”
    “你去大城市幹什麽了?”楊否突發好奇,問道。
    “去玩啊。”於奇奇回答。
    “玩什麽?”楊否饒有興趣地問道。
    “去公園裏玩,劃船,登山,看海,拍照……各種各樣的好玩的。”於奇奇說道。
    楊否好奇地幻想著於奇奇說的這些東西,他雖然不能完全理解這些東西是怎麽玩的,但他聽得懂“山”。他很了解山,無論在什麽地方都能看到山,尤其是在夢境世界裏。
    言歸正傳,楊否問道:“你在大城市裏有見過催眠術或者催眠藥嗎?”
    “催眠術我聽過,我爸帶我去看過心理醫生,他用催眠術讓我睡著,我還夢到了餘小琪。”於奇奇說道。
    “真有這種事啊?”楊否驚訝道,心裏莫名地感到歡喜。不過……“心理醫生是什麽?”楊否疑惑道。
    “心理醫生就是看心裏的病的醫生。”於奇奇回答。
    “你心裏有病?”楊否問道。
    “現在沒了,那是以前的時候。”於奇奇說道。
    經過跟於奇奇這樣一番交談,楊否大概知道了:去大城市要到汽車站坐大班車,心理醫生有催眠術,到大城市要找心理醫師。等他有時間了,他要去試一試。
    “你現在要幹嘛?”楊否問道。
    於奇奇走到桌子跟前,拿出桌子下麵的柵欄架上放著的本子說道:“練字!”
    一看到於奇奇準備練字,楊否就開始煩躁,不由自主地說道:“練什麽字啊,一點意思都沒有。”
    “練字沒意思,但是如果你去過大城市,你就知道練字有多麽有用。”於奇奇說道。
    於奇奇的這句話莫名地觸動了楊否的神經,激起了他腦海中那些熟悉的一閃而過的場景,讓他的身體有種微微發熱的衝動感。他突然對於奇奇的練字產生了新的關注,在他旁邊靜靜的看著。
    那一筆一劃,似乎是在描繪未來的景象。“我也要練字。”楊否下意識地感歎道。
    “給,你試試。”於奇奇以為他在跟他說,把鉛筆遞給他。
    “啊?”楊否後知後覺,接過鉛筆,開始描著白紙後麵的字寫了起來。
    “這是什麽字?”楊否沒見過他正在描的這個字,遂問道。
    “來,來去的來。”於奇奇回答。
    “你是怎麽認識的?”楊否疑惑地問道,因為於奇奇跟他上的一樣的學,於奇奇認識,但他不認識。
    “練得多了就會知道。”於奇奇說道。
    “哦。”楊否慎慎地觀察著練字本白紙應道。
    “繼續寫啊。”於奇奇說道,他的口氣變得有點像老師。
    “哦。”楊否應了一聲,開始繼續描。描了幾個之後,他心裏的那種衝動感完全消散,心情又變回無聊的狀態,開始感覺不耐煩,把鉛筆還給於奇奇說道:“我不寫了,你來寫吧。”
    “為什麽不寫了?”於奇奇問道。
    “不想寫了。”楊否照實回答。
    於奇奇什麽都沒說,接過筆繼續練起了字。
    楊否看了一會兒也回家去了。雖然他在寫的過程中感到了厭煩,但於奇奇跟他說的話對他依舊產生著作用。這使得他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剛才的那種衝動感。它就像自己無聊時光裏的一縷陽光,在無盡黑暗中熠熠發光,讓自己有了前進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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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到了什麽,楊否?”那個熟悉的女人聲音又在空中回蕩,準確來說,是在他的腦海裏回蕩。
    “不知道,隻是覺得有點振奮,又有點傷感。”楊否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回答,隻是搖搖頭跟隨著話語。
    “追隨你內心的想法,很快你就會知道答案……”女人的聲音逐漸變遠變小,最終消散。
    “追隨內心的想法……內心的想法是什麽?怎麽追隨?”楊否自問道,原本幾近明晰的念頭轉瞬間被他拆得模糊不清。
    已經是下午了,院子裏看不到一個人。楊否走進主房,爺爺在炕上背對著門口側躺著,奶奶和姑姑都不在,看樣子是出去了。
    沒有人打擾,楊否的神經放鬆了下來,他坐到沙發裏,重新回味起剛才的那股感覺,他想要把裏麵的一些東西搞清楚。
    “大城市,練字……它們有什麽關係呢?那一瞬間在我心裏麵產生的又是什麽呢?”他仔細思索著,“我感覺……我有什麽事要做……但好像又忘了是什麽事……是關於‘融合’的事嗎……好像不是,好像是比它還重要的事,到底是什麽呢……”
    他在沙發上僵了好久,還是沒有想到那件事是什麽,直到爺爺醒來。
    “幾點了?”爺爺翻坐起身來,看著櫃子上的座鍾,“哎呀,已經四點多了,這一覺睡得……”隨即,他的目光落到楊否身上,問道:“你肚子餓不餓?”
    楊否搖頭道:“不餓。”
    爺爺緩了緩,又問道:“你奶奶回來過沒有?”
    楊否回道:“沒有。”
    爺爺穿上鞋站起來,說道:“你困不困,困的話就去炕上睡一會兒。”
    楊否笑著搖頭道:“不困。”
    爺爺走出了主房,楊否看到爺爺走出房門準備要幹活,腦袋裏突然有了一個想法,於是跑出房門問爺爺道:“爺爺,我活著幹什麽?”
    這一問直接給爺爺問懵了,不過爺爺也並沒有驚訝太久,轉而回答他道:“活著啊……活著就是要吃好,喝好……還有睡好。”
    “啊,就這樣嗎?”楊否對爺爺的這個回答感到失望,同時又感到懷疑,“我不餓,所以我吃好了,我也不渴,所以我喝好了,而且我也不困,所以我睡好了,可是我為什麽還是覺得……覺得……”他說不上來那個詞,想了想,接著說道,“覺得不對勁,覺得有什麽事沒做,覺得……”
    爺爺看樣子沒有楊否想得那麽深,隨口說道:“你還小,不懂這些,等你長大了就知道該做什麽了,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上學,把書念好。”
    爺爺似乎提到了關鍵,“好好上學,把書念好……難道這就是我想要做的事嗎?”楊否仔細琢磨了一下,他的感覺無法肯定這個答案,也不能否定它,所以,他猜測他想要做的事可能就是它。
    爺爺開始在壓水井旁邊用磚和水泥搭什麽東西,楊否問道:“你在做什麽,爺爺?”
    爺爺回道:“我在這兒搭個灶。”
    楊否覺得好奇,於是站在旁邊看了起來。爺爺把磚搭了一圈,然後用一個帶把的薄鐵片把一種灰色的泥抹在磚的上麵,然後又往上麵搭了一層磚,如此循環。
    “這是什麽?”楊否指著灰色的泥問爺爺。
    “水泥。”爺爺說道。
    “水泥?”楊否心想道,“是水和泥混在一起組成的嗎?但是為什麽是這種顏色?水和泥也都不是這種顏色啊?”他覺得很神奇。
    院門走進來兩個客人,他們說說笑笑地跟爺爺打招呼,然後看向了楊否,跟他開玩笑說:“你在給你爺爺幫忙嗎?”
    楊否沒有聽他們在說什麽,隻是看到他們手裏提著的狗皮,他就完全顧不上去關注別的,放鬆的心情頓時就不好了。他瞪了一眼那兩個客人,沒有理他們,轉身走進了主房。
    他透過主房窗戶看著,那兩個客人跟爺爺說了一會兒話之後就提著狗皮朝院子裏麵走去,走到棚子裏麵,把狗皮扔在了之前已經放在那裏的一堆狗皮上。
    看著那堆狗皮,楊否的心裏產生了強烈的厭惡和惡心,但他又沒有辦法不讓它們堆在那兒,因為這家不是他說了算的。
    五點多的時候奶奶和三姑姑回來了,回來之後奶奶就開始做飯。做飯的時候二姑姑也回來了,主房裏變得沒有之前那麽冷清。
    這頓飯吃得很安寧,一家人有說有笑。吃過晚飯後,楊否沒事幹,就開始在院裏院外閑逛。走到院子外麵的時候,正好碰見堂叔楊建,於是叫了聲“叔叔”打了個招呼。
    “在幹嘛?”堂叔楊建問道。
    楊否不好意思地回答:“沒幹啥。”
    堂叔楊建沒有多問,笑著說道:“玩吧!”然後就走開了。
    堂叔楊建走的方向是新馬路,看著堂叔楊建走遠的身影,楊否想到了什麽,於是也朝新馬路走去。
    他刻意避開了堂叔楊建,堂叔楊建走了一段路後拐進了一個小巷,他於是放下心繼續沿著新馬路朝東走。
    他要去的地方是鎮子的汽車站,現在天還沒黑,他要去那裏看看。雖然他知道汽車站在什麽地方,但每次都是經過過,並沒有仔細觀察過那個地方。他想去了解一下:於奇奇說的大班車長什麽樣,要怎麽坐大班車,以及為什麽爺爺說他現在還去不了大城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