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心中充滿陽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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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從窗格中投進來,起早的鳥兒吱吱叫著。霍心雲一覺醒來,睡眼朦朧得哼哼兩聲,扭頭看到身側的侯聖驍安靜得躺著,睫毛低垂一動不動。
    難得的,侯聖驍到現在還沒醒,霍心雲看著他,敢確定他從躺下後到現在都沒改變姿勢,或者說沒有對她動手動腳。
    霍心雲撅起嘴,竟有點小失落。
    她湊到他耳邊輕輕地說:“起床啦——”
    侯聖驍睜開眼,扭頭看著她。霍心雲心裏猶如石子投入湖麵一般泛起漣漪,有點驚慌地抿了抿嘴。
    “還早,再睡會兒。”侯聖驍拍拍她的側頭。
    “這可不像你。”霍心雲說。
    侯聖驍坐起來,伸出胳膊活動活動筋骨,說:“還不是因為你。”
    他穿上大氅拿起錕鋙,在窗前站了一會兒,說:“我去給你找郎中開藥,你在這裏好好休息就行了。”
    霍心雲翻翻白眼:“要吃藥啊?你去把龍湘湘叫進來陪我,我一個人呆著無聊。”
    侯聖驍摸了摸她的頭發,說:“隻要你安穩點,別耍小性子,等我回來,我就能滿足你的都滿足你。”
    侯聖驍嘟起嘴:“個人認為,摸頭有寵溺的意向。”
    侯聖驍沒理她,說:“好好養傷。”走到門口又回頭望了她一眼,才開門走出去。霍心雲等了一會兒,很快龍湘湘端著茶具推門進來。
    “心雲姐,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喝茶,我帶了壺水過來。”龍湘湘從茶壺中倒出一泓清水,“你六天都沒動了,喝些水吧。”
    “六天了?這麽久了呀?”霍心雲看著天花板,“湘湘,扶我起來。”
    龍湘湘把她扶起來,她堅持要自己來拿茶杯,整隻纏滿繃帶的手包裹在小巧的杯外,把清水送到口前。
    “心雲姐……聖驍哥哥囑咐我不讓你動手拿東西的,你還……”龍湘湘垂著眉毛。
    “沒事的,不是拿刀。”霍心雲笑了笑,“湘湘,幫我把銅鏡拿來。”
    龍湘湘猶豫了一下,起身把桌案上的銅鏡取下來,看到桌上一本書打開著,隨手拿來看了看,也看到了旁邊的一個紙團。
    “那是什麽?”霍心雲問。
    “姐姐,聖驍哥哥給你報仇呢。”龍湘湘指指書,“他特意看了這種書,把那個混蛋的刑罰都學了去,像什麽割肉、剔骨、剝皮、挑筋,還有什麽鞭抽杖打針刺火燒,在傷口處澆鹽水烈酒,為了不讓他死的太便宜,用的都是讓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心雲姐,你絕對想象不到他能有多殘忍。”
    “刑罰?”霍心雲笑了,“他還研究怎麽折磨人啊?”
    “那可是,最早是磊哥哥要解恨主動用刑,後來反胃惡心幹不下去了,還是蕭敬接下來執行的。”龍湘湘說。
    “也算是報應吧。”霍心雲說完看向手指。
    龍湘湘注意到了,狠狠一跺腳,說:“姐姐,他竟然對你這樣……實在太惡毒了!”
    龍湘湘說完想起手中還有一個紙團,連忙展開看是什麽。霍心雲身上全是傷,能讓侯聖驍氣急敗壞撕掉的內容,究竟是什麽酷刑?
    “是什麽呀?我看看。”霍心雲探頭。
    龍湘湘把紙護在身前,眼中有淚在打轉。她抿了抿嘴,說:“心雲姐,燕剛那個禽獸……他想讓你絕後啊!”
    霍心雲看著她,仔細想了半天,才想起來燕剛確實說過女人的宮刑,似乎叫什麽,幽閉?
    “是叫‘幽閉’的刑嗎?”霍心雲問,聲音很平靜。
    “姐姐你……”龍湘湘哭出來了。
    “上麵怎麽說的?”
    “用木槌不斷敲打犯人腹部……導致女犯人子宮下垂,從此無法生育……”龍湘湘哭得更凶了,“十個有九個都會死。”
    霍心雲垂下眼簾,木槌砸得她五髒六腑都要移位了,這十人九死的刑罰果然不是徒有虛名。
    龍湘湘剛要說話,霍心雲就搶先一步問:“那怎麽才算完成呢?我是說,總要有個確定用完刑的標準吧?”
    要是一直打下去,十個裏麵一個也活不了,除了死以外,怎麽才算“用過了”刑?霍心雲自認為自己受槌擊後沒有什麽實質的表現。
    “這個……”龍湘湘紅了臉低下頭,聲低如蚊,“下麵流出血來。”
    “沒關係沒關係,”霍心雲連忙擺擺手想讓她鬆口氣,“你雲姐姐我可是好得很,命大福大,沒讓那個混蛋得逞。”
    “姐姐你……真的沒事?”
    “沒事的,你想十人九亡,燕剛還得拿我當人質呢,要是我真死了怎麽辦?他可不敢冒這個風險,也就是嚇唬嚇唬我。”霍心雲轉移話題:“對了湘湘,你是怎麽知道做了什麽的?”
    “聖驍哥哥帶著燕剛找我們時,燕剛說了一些話,我聽到了一些,”龍湘湘說,“聖驍哥哥還抱著你,聽了之後一怒之下敲掉了他滿嘴的牙,又電焦了他的舌頭。姐姐你正昏迷著,自然不知道。”
    霍心雲點點頭,說:“那你可別往外說,這事隻有咱姐兒倆……嗯……還有你聖驍哥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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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身體狀況自己清楚,既然沒出事,那就不必瞞著侯聖驍了。龍湘湘擦了擦淚,點頭答應。
    霍心雲終於鬆下口氣:“好了湘湘,鏡子給我。”
    銅鏡中的霍心雲顯得那麽狼狽不堪,傷口多包紮過了,匕首劃的淺傷早在治療法陣下全部愈合,鞭傷也好了許多,幾乎就要一起褪去了。胸前的針孔似乎不容易恢複,還留有發紅的一點小洞,不過比剛刺進去的時候小了一圈多。
    最顯眼的還是頭發,燕剛雖然一刀一齊割斷,但長度還是參差不齊,短短得垂在肩頭以上,跟狗啃過一樣。
    “心雲姐,你都知道了。”龍湘湘低下頭,她一眼就看到了霍心雲的頭發,為不讓她傷心一直閉口不談,但沒法回避的總還是要麵對的。
    霍心雲點點頭,說:“龍湘湘,幫我修理一下,就到……這兒吧。”她比了個還能接受的位置,大概這個長度的頭發最多,但是怎麽也過不了肩了。
    龍湘湘拿來剪刀,照她比的長度把長出來的剪掉,霍心雲閉上眼,靜聽著刺在心頭的“哢嚓”聲,心中無聲歎了口氣。更長出來的需要剪掉,再斷的就先不管它了。
    “湘湘,告訴我外麵什麽情況。”
    “外麵……還好吧。”龍湘湘頓了頓。
    “你告訴我真實情況,好叫我也想想辦法幫上忙,”霍心雲說,“放心,我不亂來。我可是聽到聖驍說殺光‘鬼’字殿的。”
    龍湘湘猶豫了一會兒,說:“好吧,我告訴你。”
    簕殄“鬼”字殿已經被破曉門屠了,全殿無人生還。之後破曉裏燕天寧、莫孤星以及虞堂主一類相關人員帶所有破曉弟子先行趕往蘭陵,其他人都留在這裏照顧霍心雲。鬼字殿被屠的事傳出去後,不止是驚動了大護法和四護法,連金封萬都動了肝火。他調動了暮靈教來追殺破曉門主侯聖驍,意要殺雞儆猴,讓天下人看看挑戰簕殄的下場。誰知追殺途中水魔刀宗弟子突然介入,在破曉抵禦一波攻勢後殺了暮靈教十二名高手。於是九宮飛星、開封陳家以及神昱先後開始介入。據幌星堂情報探得,神昱來的是劉長青和張羽。
    “聖驍哥前幾天特意說了一下,承德秦家沒派人來。”龍湘湘補充說。
    “為什麽是秦家?”霍心雲問。
    “開始我也不知道,不過聖驍哥哥讓我跟你說,破曉弟子走黃河支流,從汾水到黃河,再去蘭陵。”龍湘湘說,“他本來要親自告訴你的,不過沒來及,說如果沒機會就叫我告訴你,要不然我也不知道和秦家有什麽關係。”
    霍心雲點點頭,說:“直隸一帶秦家為大,他是和秦家傳了話,請求秦家保護破曉的安全,這樣簕殄就沒那麽容易動手了。”
    “現在奈淮聚集了很多勢力,我不明白神昱幹嘛才派了兩個人來,明明我們幾個都是出身神昱,卻不見神昱的保護。”
    “我們雖然出身神昱,卻不留在神昱中,他們隻能派人來調解矛盾,不能直接站我們這邊陣營。何況這兩個人武功也不錯呀,又不是直接打仗,帶幾十幾百弟子血拚。”霍心雲笑了笑。
    “心雲姐,你還有幾根針灸的銀針吧,要不你指導著我給你下針?”龍湘湘雙手放在膝蓋上問。
    “傻丫頭,有這麽容易的話,那不是人人都學會了?”霍心雲說,“下針的手法、力度都是有講究的,每個穴位對應著不同的針法,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掌握的。”
    敞開的門被敲了敲,屏風後傳來聲音:“蔡氏求見。”
    龍湘湘看向霍心雲,霍心雲說:“請進。”
    蔡氏一手握著鏡花水月,一手握著蝶戀花,遞上前來,說:“這些是你的東西。”
    “聖驍說不叫你給我的吧?”霍心雲笑得兩眼彎如月芽。
    “侯兄自然叮囑我不能在你還有傷時還回兩刀。”蔡氏頓了頓,“我想你應該有自知之明,不會有意外。”
    “你把它們還給我,等聖驍回來怎麽交代?”
    蔡氏沉默須臾,說:“他應該知道我會還給你。”
    “所以把它們交給了你,而不是湘湘。”霍心雲看向龍湘湘。
    龍湘湘瞪圓了杏眼,吸一口氣在胸口悶著,輕嗔薄怒狀,若是侯聖驍把這兩把刀給了她,她保證不會現在還回來。
    “現在留在這裏的都有誰?”霍心雲問。
    “門口,是淩霄傑,屋簷上是蕭敬,司雲磊守在門裏邊,還有她和我。”蔡氏指指龍湘湘,又指指自己,“加上淩霄傑框裏有個女的,都是隨便變動。”
    “那個不會武功,無視掉就好了。”霍心雲揮揮手。
    蔡氏又是沉默片刻,說:“看到你心態沒事,能讓所有人都放下心來。”
    霍心雲笑了笑,說:“湘湘,幫我把頭發紮起來。”
    龍湘湘按她的要求,把她頭發紮成馬尾。霍心雲笑著說這和她小時候是一樣的,問龍湘湘有沒有很像她們剛認識的時候。龍湘湘沒說話,這其實比她剛認識霍心雲時還短了不少,蔡氏把鏡花水月和蝶戀花放在桌上,把窗簾全拉開讓陽光照進來。他向窗外望出去,溫和的光像金黃色的油,不烈不燥,不萎不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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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氏悄悄點頭,轉身走出去,他想,心中充滿陽光的人,才能真正從陰影中走出來吧。
    司雲磊在院中守得無聊,見蔡氏出來,叫他代替自己盯梢,跑到外麵遊蕩去了。
    街上行人來來往往,不時有幾個拿劍握刀的聖控者從屋簷上掠過或是從身邊走過,路邊的叫花子唱著《蓮花落》,司雲磊丟進他碗中兩枚銅子,背著手繼續瞎逛著。即使自己被簕殄盯上了,路上隨處可見江湖中人,他也沒必要擔心會被突然襲擊,不用想會不會突然被人攔住打架。
    他看到一個賣皮毛的,雪白的毛,尾末有一點泛黑,似乎是狐狸或者什麽的皮毛。司雲磊感了些興趣,湊過去看了看。
    “大爺,”賣皮毛的人說道:“西域的雪狼皮,要不要?”
    司雲磊把皮毛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確實是匹雪白白狼,生前矯健透過皮毛就能看出來,被人一箭射進腦袋,從肚皮剝開作為皮賣。
    好看歸好看,但司雲磊想來想去也沒想到這副皮毛的用處來,維度看著狼尾的毛,想起蔡氏的墨筆矛至今還未鑄成,似乎筆毫也缺少個好材料。
    “怎麽賣?”司雲磊問。
    “大爺,這是西域雪狼的狼王,皮質上等,您看看,多完整,這賣賤了打獵的兄弟都說不過去,量實的價,十貫錢。”
    “十貫?”司雲磊心生強烈的厭惡感,蒙古的狼皮似乎都沒這麽貴過。
    皮毛販又給司雲磊叨叨,說這副皮怎麽怎麽樣,司雲磊踱了踱步,看小販不像個聖控者,想來獲得這樣的皮也不容易,但委實太貴了些,何況他又沒倆錢能揮霍。
    “兄弟。”司雲磊說,“我隻要這尾巴的話,多少錢?”
    小販愣了一下,撓撓頭說:“大爺,您要是把尾上的毛要走了,這狼皮缺了一塊,我還怎麽賣呀?”
    “用皮不是做衣服嗎?尾毛又用不著,賣我得了。”
    “大爺,這個真不好辦的,”小販搖搖頭,“三貫錢吧。”
    “那我還是走吧。”司雲磊轉身就要走。
    “哎呦大爺留步啊,您說這該收多少?”小販拉住他。
    司雲磊伸出兩根手指,小販才要眉開眼笑,卻聽他說:“二百文,這是最高價了。”
    “不行啊大爺,您這樣我賺不回本呀。”小販哭喪著臉,“兩貫錢好吧,兩貫。”
    “三百文。”司雲磊要怒目了,“說真的我覺得你這也就值五十文。”
    兩人爭了半天的價,爭得都口幹舌燥,司雲磊一狠心,終於說一貫吧,就一貫,小販終於苦著臉答應了。可是要動刀的時候,司雲磊又叫停了。
    “我說整條,你幹嘛要在半截割?”
    “哎呦大爺,”小販又要哭了,“一貫就是到這的,你要整條,還得再加一貫。”
    司雲磊簡直想一巴掌把他整個頭骨拍碎。
    “要不你把錢還我吧,我到別處買去。”
    “別呀大爺,錢都給了怎麽能不要呢?”小販把他的一兩銀子護起來,這就是給他付的一貫錢價值。
    司雲磊瞪眼,說:“那你便宜點。”
    “八百。”小販說。
    司雲磊差點一拳頭過去讓他飛到後邊牆壁上。他摸出些碎銀,掂了掂大概三四百文的價值,丟在他身上說:“就這些了,愛賣不賣,不賣把錢都還給我。”
    小販一臉不情願的割下狼尾,把銀子都收好。司雲磊搶過來,看著他的一臉委屈樣忍著揍他的衝動,轉身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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