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 敗走降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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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降雲峰,好一座降雲峰!”
    “他關雲長,合該在此被我東吳降服!”
    呂蒙麾下,解煩軍都尉馬忠,帶著一支精銳正埋伏於此。
    他的身邊,東吳猛將鄧當,也立在此間。
    他是呂蒙的姐夫,對於呂蒙的心思,最是明白。
    這兩年來,呂蒙對於關羽的仇恨有多麽的深,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哼,前方來報,關羽麾下兵卒,不過千餘殘兵。”
    “今日,他關羽插翅難逃!”
    很快,崎嶇的山道上,一支隊伍,如同受傷的巨蟒,在初冬的風雪裏,艱難蠕動,緩緩走進了東吳軍隊的埋伏圈內。
    關羽坐在赤兔馬上,一身傲骨,依舊筆直。
    半開半闔的丹鳳眼,漠然看著前方。
    淮南丟失,軍士逃散,自己身邊,僅剩千餘殘兵,跟著自己一起前往戈陽,他的心中又怎能不失落。
    此刻的他,忽然就想起了諸葛亮一再叮囑他的話語南和東吳,西抗士楚。
    可惜,傲慢的他,終究沒有把東吳鼠輩放在眼中,以至於遭此大敗。
    關平緊護父親馬側,年輕的臉龐刻滿風霜與憂慮,周倉步行於關羽右後,那鐵塔般的身軀此刻也微微佝僂。
    隊伍的最後,居然是兩個從前被關平、周倉看不起的兩個義軍領袖。
    田銀、蘇伯兩位偏將,在大軍淪落至這般地步時,依舊不離不棄,倒是讓他們二人微微動容。
    “君侯。”孫乾裹了裹破舊的袍子,麵色青白。
    “風雪驟起,山路險滑。將士多有疲憊,我們是否先尋個背風處。”
    自從出了大別山,讓句扶,寧隨二人,帶著百餘人直接北上渡過淮水,去找劉封那邊求援後,孫乾心中,就十分不安。
    在他看來,即便是關羽帶著部隊去了戈陽,淮南之事,也不是關羽所能左右的了。
    後麵,依舊還是得看劉備和諸葛亮,得等季漢朝廷,做出應對。
    關羽看了眼前方,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
    “此地凶險,我軍當速過此地,趕去戈陽城內,再做休整。”
    可又走了一小段距離,赤兔馬忽然止步,有靈性的它,察覺到了前方的危險。
    而經曆過無數次血戰的關羽,同樣有著自己的直覺。
    這種感覺,這種空氣裏彌漫的殺氣,讓他握緊了手中的青龍郾月刀。
    周圍,太安靜了,即便是入冬了,飄雪了,這裏也不應該這麽安靜,就連一隻鳥鳴聲都沒有,這種死寂,往往都是死亡的前兆!
    “全軍戒備!”關羽猛然下令,讓季漢殘兵心中一緊。
    就在他軍令下達的同時,周圍忽然響起了號角。
    “嗚嗚!”
    淒厲的號角聲,回蕩在山間,確認了季漢軍隊已然遇伏。
    “放箭!”
    一個冰冷無情的聲音,從側翼山崖上響起。這個聲音,關羽仿佛有些耳熟。
    是了,是那個被自己一腳踹在臉上,還把粘在自己腳底的水草留在對方臉上的那個東吳將領。
    好像,是叫什麽呂蒙的。
    關羽對於呂蒙的印象不深,但呂蒙對關羽的記憶,可是深入骨髓。
    從前跟在周瑜身邊,一次次被關羽羞辱的場景,在他眼前,如走馬燈一樣閃過,單刀赴會時對自己的輕蔑,阻攔周瑜歸來時,對東吳的慢待。
    一筆筆仇恨,在呂蒙心中,早已經積累到了極限。
    今日,他終於得到了報仇的機會。
    今日,就是他念頭通達的機會所在。
    弓弦被拉動,亂箭猶如飛蝗,傾瀉在了季漢殘兵之中。
    “舉盾,禦敵!”
    季漢軍隊在關平周倉的喊聲中,迅速做出反應。但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季漢士兵,被當場射殺。
    而呂蒙,則拿起一支破甲箭,對著關羽,瞄準了許久。
    看著關羽將射向他的箭矢輕鬆蕩開,呂蒙麵無表情,隻是將箭矢轉向了赤兔馬。
    “君侯小心!”
    周倉發出咆哮,看到危機的他,扛著一麵沉重的鐵皮厚盾,快速衝到關羽馬前,擋住了呂蒙的暗箭。
    隻是這支破甲箭,威力巨大,直接射穿了盾牌,紮入了周倉左肩。
    周倉悶哼一聲,身形晃了晃,卻依舊守在此處,半步不退!
    “殺上去,把這群偷襲的吳狗殺掉!”
    後軍情況還好,沒有被直接打擊。田銀、蘇伯各自揮舞兵器,帶著自己身邊的兄弟,殺向了東吳軍隊。
    “找死!”早就按耐不住的鄧當,手持長矛,身披重鎧,帶著八百解煩衛精銳,猶如猛虎下山,衝殺過來。
    這支部隊本就是東吳精銳,又在這裏以逸待勞多時,此刻士氣如虹。
    瞬間,就把田銀、蘇伯倉促組織的衝擊給擊潰了。
    田銀、蘇伯雙戰鄧當,但二人武藝平平,反而被鄧當逼得連連後退。
    “田將軍,蘇將軍!”關平看出這兩人雖然忠心耿耿,但是實力有限,若是自己不去幫忙,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對麵斬殺。
    但他剛剛轉身,就被東吳一員戰將,帶著一群精銳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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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娃娃休走!”
    馬忠不知何時,也殺了出來,他不敢正麵去對抗關平,隻敢躲在親衛身後,指揮東吳士兵圍住關平,而後自己暗中放箭偷襲。
    關平突遭暗箭,回身一刀,勉強擋住,但也就此,被馬忠所部糾纏住了。
    可他剛剛斬殺幾個東吳將士,那邊鄧當長矛如龍,勢大力沉,將田銀長槍蕩開,更是讓田銀虎口崩裂。
    接著順勢將矛尖貫入田銀胸膛,刺死了這季漢將領。
    而後,在蘇伯的悲吼聲中,又用了兩三個回合,砸中蘇伯腰間,將他擊於馬下,被周圍的解煩衛亂刀砍殺。
    “狗賊!還我兄弟命來!”
    眼見自己從前看不起的阿諛小人,在自己麵前,為了季漢,為了君侯戰死,周倉怒火中燒,目眥欲裂。
    他直接將手上的大盾當做武器,投擲出去,砸向鄧方,而後揮舞自己手中長刀,將身邊的一個東吳百人將,攔腰斬斷。
    鄧當躲開被投擲過來的重盾,冷笑一聲,長矛如電,直刺周倉。
    他的武藝雖然不如周倉,但此刻他要做的,也僅僅隻是糾纏住周倉就好了。
    兩人交手兩個回合,山崖上,呂蒙又射出了一支破甲重箭,這箭的目標,顯然還是關羽,但卻是關羽側後方。
    此時的關羽,剛剛把圍在自己周邊的解煩衛斬殺大半,哪裏會去顧忌這些暗箭。
    從前兩軍交戰,自有周倉在他身邊,舉著重盾擋下這些視角盲區的箭矢。
    “君侯!”
    周倉猛然想起自己的本職工作,丟下鄧當,就撤回關羽身邊,用自己的身體,當做盾牌,替關羽擋住了這支破甲重箭。
    “噗嗤”一聲,這支箭射穿了周倉的盔甲,紮入他的體內。
    鄧當瞧見便宜,舉矛就刺,卻依舊被周倉一刀劈退。反倒是一個已經倒地喘息的東吳解煩衛,猛然暴起,一刀劈中了周倉腳踝。
    “呃啊!”周倉怒吼過後,揮刀斬掉了這人的首級。
    趁著周倉分神,馬忠不知道何時偷偷移動到了附近,猛然出手,一刀,斬斷了周倉右臂!
    “狗賊!”大怒的關平,終於也在這時衝了過來,再次將馬忠逼退。
    馬忠一刀得到,連連後撤。
    一邊撤還一邊譏諷“關公左膀右臂,周倉的臂膀,被我斬斷了,哈哈,就在關羽眼前,將其斬斷了,哈哈!”
    “啊!”關羽本來想要靠著自己的勇武,殺開一條血路,帶著部隊突圍。
    所以他一直在向前殺,把攔在自己麵前的東吳軍隊斬殺。
    但見周倉負傷嚴重,這個跟著關羽多少年的心腹隨從,早已經和他成為了鐵杆兄弟。
    關羽胸中,一股滔天怒火,驟然暴起,發出了震天動地的怒吼。
    而後,不顧自己臂膀上的舊傷,爆發出超越極限的力量,猛夾赤兔馬,想要衝上去,一刀把馬忠劈死。
    “絆馬索!”呂蒙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早就訓練過多次的東吳軍人,立刻在馬忠身前拉起了兩道絆馬索。
    馬忠以身為餌,就是要引關羽上頭。
    赤兔寶馬,名不虛傳。
    第一道絆馬索被它輕鬆越過,但第二道浸透了桐油,堅韌無比的絆馬索陡然出現,讓赤兔馬來不及反應,狠狠地撞了上去。
    但即便是失了重心,即將倒地,赤兔馬依舊讓自己的身形盡可能的穩住片刻,仿佛在為關公爭取最後一點時間,避免關羽落地後被摔暈。
    “好兄弟!”
    關羽在赤兔耳邊輕聲感謝了一句,而後縱身躍起,穩住身形,一刀將扯著絆馬索的東吳軍士,劈成兩段。
    “放箭,放箭!”
    馬忠的喉嚨裏,發出比女人還尖細的聲音,聲音裏滿是恐懼。
    剛剛關羽那一聲怒吼,對於他來說,就好麵前有一隻猛虎,對著自己臉張開血盆大口,發出怒嚎一樣。
    如此近的距離,關羽又隻身一人,即便青龍刀揮舞的水潑不進,但他擋不住背後射來的暗箭。
    尤其是呂蒙射出的第三支破甲重箭。
    這一次,這箭,終於是射穿了關羽的胳膊。
    關羽一聲悶哼,青龍偃月刀垂到了地上。
    “父親!”關平肝膽俱裂,不顧一切地撲向摔落馬下的關羽!
    “君侯!”周倉跪在地上,用剩下的左臂使力,向著關羽身邊爬去。
    機會!
    鄧當也好,馬忠也好,都看到了自己一舉成名的機會。他們兩人,也帶著手下,瘋狂逼近關羽,想要有所斬獲。
    馬忠靠的最近,很快就衝到了關羽身前,他一刀劈向關羽手臂,將要把關羽如同周倉一樣,斬斷一臂。
    但關羽就是關羽,即便中箭,即便虛弱,他依舊是威震華夏的關公!
    他的雙目,已經和他麵龐一樣赤紅,居然是單手揮舞起青龍偃月刀,就此橫掃,把連同馬忠在內的東吳將士一起擊倒。
    好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把他們掃飛出去。
    隻有馬忠穿了盔甲,勉強未死,但也在那裏吐血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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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關羽到了如此境地,依舊還有這等神威,東吳之人,尤其是在山崖上的呂蒙,眼神中,多了一絲凝重。
    “繼續放箭!”
    隨著他一聲令下,關羽,關平父子為核心,再次被箭雨覆蓋。
    連日的疲憊,又滴水未進,還有舊傷未愈,即便是關公,也終究支撐不下去了。
    身中數箭的關公,終究是跪倒在雪地上,扶著青龍偃月刀,大口吐血。
    “上!”
    呂蒙一揮手,又一批東吳將士圍了上去。
    不多時,關羽,關平父子,終究還是被擒。
    混戰之中,孫乾、溫恢早已被俘,麵如死灰。
    周倉倒在不遠處,斷臂處血流如注,氣息微弱,口中說著沒人聽得清的話語,仿佛在和關公道別,最後就這麽失去了意識,也被東吳士兵捆住拖走。
    一場埋伏戰,驚心動魄。
    歸於平靜的降雲峰中,隻剩風雪的嗚咽,對著滿地的殘屍,發出歎息。
    揚州,秣陵城,東吳王宮。
    孫權滿臉笑容,正拿著魯肅給自己的軍報,和張昭,張紘,步騭,駱統等江東文臣,分享著自己的喜悅心情。
    “哈哈哈,淮南已定,這揚州,已經全部落入我東吳之手。”
    “關羽匹夫,看你日後,還敢大言欺吾否!”
    想到關羽說自己的兒子配不上他女兒那話,孫權心裏,猖狂無比。
    “子敬說,已經令呂蒙率解煩衛精銳,前去戈陽方向埋伏。”
    “若是不出意外,可將關羽擒獲。孤當給他下令,且先不要把關羽放回去,把關羽押來秣陵城,孤要見一見他。”
    心知孫權正是得意之時,張昭先是恭賀了兩句,而後又恢複了老臣的架勢,開始給孫權上課了。
    “大王,那關羽即便是擒獲了,也不應折辱。”
    “關羽性傲,若是慢待,必然招怨。後麵還要和季漢談判,又何必如此。”
    果然,孫權不喜歡張昭是有原因的。
    步騭上前一步,笑著對張昭說道“子布先生,此言差矣。我軍拿下淮南,讓關羽失了根基,破了他西取荊州之大略,這仇怨,已經結下。”
    “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和季漢西楚完成對接。”
    孫權對步騭的話,很是滿意。
    “嗯,諸葛瑾已經去了襄陽,若是西楚願意和孤攜手,自然最好。東吳西楚,互相稱帝,兩麵夾擊,瓜分季漢。”
    “若是士頌有所猶豫,那我便和劉備和談,繼續當他的大漢吳王。隻要劉備答應讓出淮南,我便放回關羽以及他關家子弟。”
    “那時候,季漢和西楚戰於洛陽,我東吳率軍突襲荊州,自東向西,逐步蠶食南方。”
    這兩種結果,是東吳內部商議過多次之後,覺得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
    對於東吳來說,最好的結果,也是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就是和西楚聯合,一起瓜分季漢。
    即便是士頌那邊對自己有所懷疑,不願意和自己聯盟,他也有後備選擇,那就是以關羽作為籌碼,和季漢和談。
    他對於劉備的人品還是信任的。
    若是和季漢簽訂協議,他相信劉備不會和他一樣不要臉,背棄盟約,背後突襲他。
    但這東吳眾人,誰都沒有想到,呂蒙在前線抓住關羽父子之後,會擅自做出決定。
    全然不顧東吳大戰略,從而讓整個天下局勢的發展,完全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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