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之中，司馬懿夜襲襄平，安定遼東。
    當夜，整個襄平公孫家，隻有公孫淵的兄長公孫晃，這個曆史上被公孫康送去鄴城當人質的嫡長子，趁亂逃了出來。
    帶著數個隨從，不敢直接向南，而是向著東麵的千山山脈方向而去，在山裏待了數日，而後折向南麵，越過鴨綠江，進入公孫家在這裏建立的樂浪，帶方二郡。
    結果，到了這裏，他才聽說了司馬懿有多麽狠。
    司馬懿占據襄平後，或許是擔心自己麾下幽州軍實力不強，大多都是新兵，無法掌控這邊。
    畢竟隻是偷襲得手，襄平城內的遼東軍若是反應過來，說不定給他帶來麻煩。
    於是，司馬懿向曹操學習，和曹操占徐州一樣，在遼東這邊進行了屠城。
    殺完人後，又學士頌滅氐族一樣，用這些遼東軍和襄平城內百姓的遺體，壘砌了京觀。
    同時，在屠城過程中，幽州軍新軍，也算是全員見血，開始變得麻木起來。尤其是得了好處的他們，心中對於司馬懿的認可和支持，也達到了新的高度。
    司馬懿在襄平這麽一殺，遼東剩餘的軍民百姓，在退回場內的老將楊祚的帶領下，徹底認慫，遼東，帶方，樂浪，玄菟四郡，相繼平定。
    即便是西楚海軍，在失去了遼東地方的支持後，也沒有繼續北上。
    隻是在接到了公孫晃後，就開始向南轉移，依舊回到曹魏的渤海郡進行襲擾。
    整個幽州和遼東，最終都掌握到了司馬懿手中。
    為此，司馬懿特地上書曹丕，表示為了安定遼東百姓人心，自己隻能假稱“晉國公”，來讓遼東人心依附。
    同時，和北麵的扶餘國，東部鮮卑三部完成溝通，約定通商，安定北疆。
    “兄長，我們自稱‘晉國公’，是不是太過了。”司馬敏跟著司馬懿，走上襄平南城城樓，眺望著南去的烏雲，試探著問道。
    司馬懿卻仿佛未曾聽聞一般，眼睛直直盯著那片已經遠去的烏雲。
    “這些雲若是繼續向東南而去，必定給曹魏和西楚的戰場上，帶去一場暴雨。如今鄧王在衛河到黎陽一線布置了拖延時間的防線。隻怕等的就是這場暴雨。”
    “隻是他們也太小看了士頌，如此算計，隻怕難以有所作為。”
    司馬敏心中一緊，問道：“兄長的意思是，陛下那邊多半是要敗了。”
    “所以兄長這才急匆匆地自立為‘晉國公’，就是為了日後好有個身份，和西楚進行談判嗎？”
    他自以為想到了司馬懿的謀劃，那就是給士頌表現自己並不是曹魏的忠臣，隻要士頌能給出足夠的利益，他司馬懿就能帶著幽州和遼東地區，直接投入楚國麾下。
    結果，司馬懿冷笑道：“我還不至於叛國。”
    “當然了，若是國家覆滅，我也自然不會跟著一起殉國。你說的也非全錯，我終究是在給自己留後路。”
    “幽州軍的改編，得加緊了。”
    “把遼東軍的降兵，還有新招募的人，全部打散開來，讓這些人知道，給他們軍糧軍資的人，是我晉國公司馬懿。”
    “後麵，這些人才是我最終的底氣和本錢。”
    “不論是和西楚談判，還是在曹魏立足，甚至是向北滅扶餘國，開拓東北。都需要一支忠心於我的精銳部隊。”
    司馬懿說完，默默歎了口氣，他知道，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為了自己的生路，為了司馬家的權貴地位，他也算是殫精竭慮，做了許多，他甚至瞞著司馬敏，暗中派人去和西楚海軍聯絡過。
    隻是在沒有得到士頌的回複前，他覺得沒有必要給司馬敏說些什麽。
    黎陽城，矗立於黃河北岸重要城鎮，曾是官渡之戰時袁紹的重要據點，城高池深，曆經戰火，自有一股滄桑堅峻之氣。
    黎陽城南麵不遠就是黃河，但他北麵不遠，就是衛河。
    此刻，這座城市在西楚和曹魏的戰爭中，再一次成為了風暴關鍵所在。
    曹魏軍隊沒有能攔住楚軍渡河，便向東撤到了這裏。
    因為在布置黃河防線的同時，曹衝就已經讓人在這裏準備第二道防線了。
    而且這次戰敗，曹魏的敗軍，其實算是有序撤退，西楚軍隊當時甚至都不敢追擊，讓曹魏軍隊主力，幾乎並沒有損失多少，就從容退入了黎陽城。
    城內的氣氛，雖然不好，但卻並不至於太過壓抑。
    即便是有不少傷兵呻吟，但各級將官最近都得到了新的消息，那就是退守黎陽，本來就是計劃中的一環。
    自家謀士們，早就在算計對麵的楚軍了。
    這種“自我安慰”式的消息，對穩定軍心和情緒，多少還是有點作用，多少，讓將士們有了一絲期待。
    城頭之上，曹丕的龍纛已然豎起，但真正主持大局的，卻是那位年輕的鄧王曹衝。
    他身披一件略顯寬大的玄色鬥篷，臉色因連日操勞而有些蒼白，隻是即便如此，他眼神中也沒有一絲的頹廢，而是各種算計。
    站在黎陽城頭，目光投向東南方向，那邊，將是楚軍到來的方向。
    鍾繇、閻圃分立兩側，皆是麵色凝重。
    “陛下收到司馬懿平定遼東的奏報，本來很開心。”
    “但司馬懿自封‘晉國公’，讓陛下很是惱怒。”
    “隻是陛下似乎有意按住自己的脾氣，說什麽即便是司馬懿不求，他也會給司馬懿加封國公，彰顯司馬懿安定東北的大功。”
    閻圃的聲音很低，似乎覺得這種事情，現在來說，很不恰當。
    鍾繇的臉色更差，他和司馬懿從前還並肩戰鬥過，知道司馬懿的本事，隻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司馬懿會在這種時候，脅迫曹丕給他加封國公。
    曹衝對此，不以為意。
    他隻是淡淡一笑，說道：“司馬仲達，不過是想要學王翦罷了，在立大功之前求取一些東西，讓我們放心。”
    而後，他神色自若道：“若是我們能擊退士頌，守住河北，那司馬懿別說是晉國公了，就是加封了晉王，又能如何？”
    “此刻，我們最為重要的敵人，依舊還是麵前的士頌。我總不能讓田豫他們再帶著五萬幽州軍回去吧。”
    “倒是皇兄那邊，還需要鍾大人，多多勸說一二，如今不是和那司馬懿置氣的時候。”
    鍾繇默默歎了口氣，現在這種時候，也隻能如此。
    “鄧王殿下放心，老臣會勸住陛下。”
    讓鍾繇和閻圃退下後，曹衝又召見了另外一批人。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匆匆趕來的數人——董胄、荀緝、何夔、郭奕、王肅。
    這些人，或年輕銳氣，或老成持重，皆是在過去一段時間裏，在他主持下秘密籌劃黎陽衛水防線的核心謀士與執行者。
    這些人就沒有去黃河防線，而是一直留在黎陽，按照他的吩咐，全力以赴，打造這條防線。
    見到曹衝，這些人的臉上，都帶有倦意。
    “諸君，辛苦了。”
    曹衝微微拱手，聲音不高。
    “楚軍已經渡河，我們能不能把楚軍攔住，就靠這條防線了。”
    “諸位，破楚大計的關鍵，就要是要把士頌的大軍，拖在衛水河畔，各位的布置，可不能有半點馬虎。”
    “還請諸位，這些日子，休辭勞苦，把各項布置，再檢查確認一二。”
    “遵命！”
    曹衝現在說得很客氣，但他們都知道，現在已經是最為關鍵的時候了，等曹衝不客氣的時候，也就是自己人頭不保的時候了。
    眾人齊聲應諾，旋即迅速散開，奔向各自負責的防區。
    其實，也沒有多餘的廢話，一切的謀劃和布置，早就推演完善，他們需要逐個落實罷了。
    更何況，這些人，基本上都和士頌有著不共戴天的血仇，參與布置這道防線布置，也是為他們自己贏得一次報仇的機會。
    董昭之子董胄，負責的區域是防線的最外圍。
    他征發的民夫和調用的工兵，在過去一段時間內，在黎陽城東南方向的開闊平原上，挖掘了無數條看似自然起伏的土埂和溝壑。
    而其中，隱藏著兩條主壕溝，這兩條壕溝，深逾一丈，底部並非實土，而是密密麻麻、斜向上削尖了的硬木樁。
    樁尖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幽冷的色澤，有些還被刻意塗抹了汙穢之物，以期造成更可怕的創傷感染。
    壕溝上方，用細木、葦席鋪就，再精心撒上浮土、栽種臨時挪來的枯草，使其與周圍地麵渾然一體。
    除非走到近前用力踩踏，否則根本無從察覺。
    這些壕溝並非筆直，而是蜿蜒曲折，如同伏地巨蟒，巧妙地利用了地形，最大限度地阻礙和引導著可能的進攻路線。
    這也是曹衝研究士頌之後，從當年士頌南征，對付占人的時候，采用的戰術，此刻也被他“活學活用”，布置董胄在這裏布置，準備讓士頌自己，嚐嚐這種壕溝的滋味。
    “浮土撒勻些，那邊的草皮，要壓實。不可馬虎大意！”董胄聲音沙啞，按照曹衝的吩咐，再次巡查，認真檢查著每一處細節。
    而在董胄身後，荀攸之子荀緝，這個跟著司馬懿在司隸和士頌交手過的荀家子弟，還有專門被調來負責工程營造的何夔。
    他們二人，聯手負責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塔樓群”防禦體係。
    這並非傳統的城牆箭樓，而是曹衝借鑒古籍和眾人智慧，提出的一個近似後世“碉堡群”的構想。
    在黎陽主城之外，到衛水之間，尤其關鍵路徑上，數十座奇特的塔樓拔地而起。
    它們多以夯土混合磚石砌成，基座寬厚，異常堅固。而且形態各異，有方有圓，有的高聳便於了望射擊，有的低矮側重側翼火力。
    它們並非孤立存在，有些之間可通過矮牆相互勾連，形成了一個錯落有致，可以互相支援的的障礙網。
    更讓楚軍難以預料的是，其中約有三分之一的塔樓，是空的。
    從外麵看，旌旗招展，似乎有兵士駐守。
    可一旦楚軍付出代價攻入其中，才會發現裏麵空無一人，或者隻有幾具草人。
    而等待他們的，是踏板之下深坑中的尖刺，是從牆壁孔洞中突然噴出的石灰粉，是觸發後從頭頂砸落的巨石滾木。
    這些死亡陷阱，則是由郭嘉之子郭奕精心設計，他心思詭譎，極善此道，或許是因為父親的死頗為蹊蹺，讓他把自己的心思都用在了這些上麵。
    而同樣被曹衝調來參與這次布防的王朗之子王肅，則負責在整個防禦地帶，依據地形地勢，暗布一些小型的“陣法”。
    並非玄而又玄的仙術，而是利用視覺誤差，地形起伏，結合一些簡單的機關消息，製造迷惑敵軍的效果。
    為此，曹魏這邊特地和季漢取得過聯係，得到過那邊的指導。
    這些布置看似不起眼，卻在大規模混戰中，能有效遲滯敵軍整體的協調與推進速度。
    其實看曹衝選擇的人，就知道曹衝對這條防線的重視程度了。
    董胄、荀緝、何夔、郭奕、王肅等人之中，除了何夔這個大高個，其餘幾人，都和士頌有仇。
    其中，董昭，荀攸，王朗被殺於赤壁。
    唯一好點的就是荀攸，隻是簡簡單單就被士頌殺了，僅此而已。
    而董昭和王朗，那是被士頌各種羞辱之後，含著滿腔悲憤，被士頌所殺。
    還有小道消息說，王朗死前，被士頌罵得麵紅耳赤，都不用士頌動手，自己就活活氣死了。
    而且士頌殺了他們這些人後，還非常不講究。
    殺就殺了，殺了之後還要寫書罵娘，說他們這些人都是奸佞小人，家風不正。還說要挖董家和王家的祖墳，更是把王朗和董昭的人頭斬下之後，傳首四方。
    至於郭嘉之死。
    隨著梁習被刺殺，隨著當年鄴城內五石散事件的調查，曹魏這邊早就認定，就是士頌這個小人，暗中派人來毒害的郭嘉。
    於是，這些和士頌有著各種仇怨的人，聯合在一起布置“陰”士頌的防線，還真是不容小覷。
    最後。
    曹衝這裏還有一個最為核心的布置，隻有他自己的心腹之人知道。
    那就是在衛河上遊各處的“水利工程”。
    那些由大量的土石，沙袋被秘密堆積而成堤壩中，其關鍵位置都已經標記清楚。到了有需要的時候，是可以輕易拆掉的。
    是的，曹衝準備學當年曹操一樣，再用水淹一次士頌。
    楚軍，黃河大營內。
    士頌聽著探馬傳回來的消息，麵露譏笑。
    “這曹丕曹衝兄弟，非要沿著衛河後退，難道還想要淹我一次？”
    “他們怕是不知道，同樣的招數，對我士頌，是無法使用兩次的。”
    他的身後，早已經準備完畢的西楚軍隊，就等著他一聲令下，便踏碎曹營，拿下冀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