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的腕表指針劃過1800時，雪鬆香突然在解剖室炸開。他正在縫合屍體的手指頓住，手術刀尖挑破我防護服的腰側，寒氣順著脊椎爬上後頸的芯片接口。
    "今天的課程是心髒解剖。"他摘下金絲眼鏡哈氣，鏡片蒙上血霧，"不過我更想看看程太太的心跳頻率。" 沾著屍液的手按在我左胸，防護服監測屏瞬間飆出危險紅線。
    我攥緊藏在袖口的腦脊液提取器，針尖抵住他尾椎骨處的條形碼："顧老師不如先解釋，今早送我的玫瑰為什麽插在培養皿裏？"
    他低笑著扯開無菌簾，三百支白玫瑰在福爾馬林中怒放，每片花瓣都嵌著微型顯示屏。昨夜我被按在醫療艙抽取骨髓的畫麵正在循環播放，右下角標注著實驗編號：90270917。
    "結婚紀念日禮物。"他指尖撚碎一朵玫瑰，花汁順著解剖台流進屍體胸腔，"畢竟這是我們第91次嚐試製造完美胚胎失敗。" 屍體的肋骨突然彈開，露出裏麵蜷縮的克隆胚胎——那孩子眉眼與我七歲時毫無二致，臍帶連著顧昭的靜脈輸液管。
    監測儀突然發出刺耳鳴叫，胚胎額頭的熒火胎記開始頻閃。顧昭的瞳孔在警報聲中劇烈震顫，主人格特有的琥珀色時隱時現："快...切斷...神經接駁......"
    "又想裝可憐？"副人格強行奪回控製權，他將我拽到胚胎培養艙前，"知道為什麽總是失敗嗎？" 解剖刀劃開克隆體的頭皮，露出鑲嵌在顱骨裏的芯片，"你每次流淚都會改寫基因序列。"
    全息投影自動播放上周的監控錄像：深夜的醫療艙裏，我蜷縮著撫摸小腹的妊娠紋，淚水滴入胚胎培養液。屏幕數據流顯示，當晚所有克隆體的神經網絡集體紊亂。
    屍體冷藏櫃突然爆開，十七具我的克隆體滑落在地。她們手腕上都係著褪色的千紙鶴，折痕與我藏在婚紗裏的那顆完全相同。最年長的克隆體脖頸處有道刀疤，正是我昨夜在浴室劃出的位置。
    "你看，我們多默契。"顧昭的犬齒碾過我新結痂的傷口，"連自殘都選擇同一處靜脈。" 他突然將冷凍胚胎塞進我防護服，零下196度的低溫灼燒著皮膚，"這次賭你能堅持幾分鍾不哭？"
    胚胎額頭的熒火胎記穿透防護材料，在解剖室牆麵投射基因圖譜。我踉蹌著撞翻標本架，二十罐泡著大腦組織的玻璃缸應聲碎裂。福爾馬林液中的腦溝回浮現出相同的記憶畫麵：七歲的顧昭被鎖在電擊椅上，而我踮腳往他嘴裏塞草莓奶糖。
    "這段記憶你刪了十九次。"顧昭掐住我後頸按向滿地殘骸，"可惜每次胚胎發育到七周，它就會從你的海馬體裏長出來。" 他沾著腦組織液的手指插進我發間，"知道為什麽選今天做解剖課嗎？"
    電子鍾突然跳轉到1817，整麵牆的冷藏櫃自動開啟。九十一具胚胎標本在蒸汽中緩緩升起，每具都懸浮在婚禮造型的水晶棺裏。最古老的標本穿著上世紀婚紗，心口插著編號9027的標簽。
    "第一代實驗體死於1987年9月17日。"顧昭將手術刀塞進我顫抖的掌心，"你的生母明玥，在剖宮產手術台上被取出的不止是胎兒。" 他操控我的手劃開標本腹腔，褪色的實驗日誌從子宮滑出，扉頁簽著程氏集團創始人的名字。
    解剖室燈光突然變成血紅色，林沫沫的輪椅碾過滿地腦組織。她衰老的手指正把玩我的婚戒，戒圈內藏的微型注射器空了一半："姐姐的鎮定劑味道真好，難怪顧昭哥哥上癮呢。"
    我趁機將腦脊液提取器紮進顧昭後頸，淡金色液體噴濺在胚胎標本的熒火胎記上。整間實驗室突然響起嬰兒啼哭，九十一具標本同時睜開眼睛。她們腹部的妊娠紋組成血色箭頭，指向通風管道深處的暗門。
    "你果然......"顧昭的主人格在藥劑作用下短暫複蘇，他染血的手指在福爾馬林液麵畫出星圖，"跟著胚胎哭聲走...密碼是..." 副人格的冷笑從喉間溢出，他反手折斷提取器紮進自己太陽穴。
    林沫沫的輪椅突然彈射鋼索纏住我腳踝："遊戲還沒結束呢姐姐。" 她按下扶手的按鈕，我頸環的微型炸彈開始倒計時，"猜猜看，是顧昭先殺死主人格，還是你先被炸成......"
    克隆體們的尖叫聲驟然拔高，她們撕開自己的腹部掏出胚胎。那些未成型的血肉落地即溶，在防腐蝕地板上蝕刻出逃生路線圖。最年幼的克隆體爬過來咬住我炸彈頸環，乳牙精準啃斷第七根電路線。
    "快走！"主人格顧昭用最後意識踹開副人格，他流著血淚的瞳孔映出我婚紗下的舊傷，"去b3區...熒光海馬體..." 解剖刀突然穿透他右肩，副人格舔著刀尖獰笑："親愛的，我們的孩子正在看著呢。"
    我拖著被鋼索割傷的腿衝進通風管，身後傳來解剖台坍塌的巨響。克隆體們手挽手組成人牆，她們被鋼索絞碎時濺起的血珠，在牆麵繪出完整的基因鏈圖騰。
    管道盡頭傳來虎鯨的悲鳴，熒光塗料的箭頭指向深水區。我按著腹部被胚胎凍傷的灼痕，摸到藏在婚紗襯裙裏的千紙鶴。糖紙折痕在黑暗中泛起微光，恰好是九道深淺不一的溝壑。
    當核潛艇的探照燈刺破黑暗時，我看到了漂浮在熒光海水中的巨型海馬體標本。它神經元突觸的每一次閃爍，都在玻璃艙壁投射出程氏集團的罪證。而浸泡在營養液中的，正是三百個戴著婚戒的顧昭克隆體。
    最前方的克隆體突然睜開眼睛，他的淚痣在熒光中流轉："你遲到了十七年。" 掌心緩緩攤開，裏麵是顆融化的草莓奶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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