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王最終還是沒有回來。
    白王本就是個死人，他是過往的歲月匯聚而成的意誌，是黑王所欲想的，而並不是真實存在的。
    黑王希望有白王，而這種念想，因黑王的影響力和意誌的不斷提升而逐漸變成現實。
    白王是黑王的過去，是被遺忘的，是曾經的黑王，那會兒他還很好說話，脾氣也好，就是性格稍微有些柔弱。
    白王和黑王本就是一人，並不存在誰是誰一說，黑王主外，擅長戰鬥和毀滅；白王主內，擅長溝通和縱橫。
    在最高位的意誌眼中，黑王和白王的界限非常分明，畢竟一個存在，另一個不存在。
    但是在低位的人眼中，黑王強行將自己的意誌強加於他們身上，即使不存在白王，黑王也要讓他們相信，白王是存在的，是跟黑王一起存在的。
    這股意誌甚至已經強烈到了可以影響外神的地步。
    黑王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自我暗示中已經將“白王跟我互為表裏”的信息烙印在了腦海了，在思考和行動上，他已經無法分辨了。
    而白王，本就是黑王的延伸，黑王所想即為白王所思，黑王擁有的，白王也擁有，黑王知道，白王也知道。
    但是黑王並不想擁有那麽多東西，或者說，黑王主觀地認為，有些力量應該隻屬於白王，而不屬於自己。
    在這種觀念的作用下，黑王大部分時候使用的都是粗暴簡單的暴力，他使用最幹淨利落的力量，如魔法，消滅自己麵前的敵人。
    白王則繼承了如同甘共苦，千燈願等一係列輔助性力量，在黑王需要，或者他人需要時，跟黑王互換，白王由內而外，參與到戰鬥中。
    一般情況下，黑王和白王隻能有一人存在，但是黑王又偏偏可以使用分身術，將加之讓白王使用奪舍術，奪舍黑王創造的分身，從而實現創造出黑白王同時出現的情景。
    無論從何種角度來說，黑王白王同屬一人，兩人歸於一類，就算黑王主觀地認為白王應當是一個獨立的個體，白王終究隻是黑王的一個子意識，他不可能獨立於黑王出現。
    但是老天爺有自己的想法，在外神大舉入侵，各方宇宙逐漸淪陷，法則開始落於下風的當下，世界必須做出改變，否則它也將落得崩潰的命運。
    黑白王就是老天爺最大的手筆，兩個本是同根的意誌，在天地的幹涉下徹底變成了兩個獨立的意誌，但是這份獨立隻限於“天”之下的人。
    站在世界頂點上的四位無上至尊知道黑白王身上的異狀，或者說，黑白王當前的異狀就是由四位無上至尊造成的。
    他們將黑白王打造成了有序宇宙對抗外神的兵器，而這樣的嚐試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有太多太多的人被他們選中，成為了這種永無止境的戰爭的消耗品，但是這些人完全無法撐起大梁，他們一個接一個的被無上意誌消耗，然後填補，循環往複。
    但是黑王的身上有太多太多的機遇和獨到之處了，他的機遇和成長速度在無數個舊日化身的指引和現任化身的看護下是史無前例的，這一次，至尊們，選擇將寶給押了上去。
    事實證明，祂們是對的，黑王真的成為了一把不俗的武器，是有序宇宙對付外神最鋒利的一把長矛，但是這把矛缺乏防禦手段，他瘋狂地進攻，完全不在乎自己所受的傷。
    至尊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武器破碎，於是它們主動為黑王放開了一切的限製，宇宙法則束縛著所有的生物，甚至連外神，在很多情況下都不得不遵守宇宙法則定下的規則。
    但是黑王不需要，他誰的規矩都可以不遵守，誰的道理都可以不理會，當然，這也是各個法則自己的選擇，它們願意。
    但是一些最根本的事情是無法改變的，意識隻能是意識，一個人隻能有一個意識，也隻能有一個靈魂。
    哪怕黑王得到了許可，他憑空創造了白王這個獨立的意誌，他們，黑王和白王，仍舊是同一個意識下的產物。
    而外神，最擅長對於意識的攻擊。
    白王正麵遭到了阿撒托斯的汙染，他的神智被衝毀了，其實，阿撒托斯的汙染影響到了黑白王共同的意識。
    是這個共同意識中有關白王的部分被衝毀了，所以才讓黑王做出了“白王的神智被衝毀”的判斷。
    他揮動斬馬劍，希望動用斬馬劍的力量，在最終決戰前將白王的狀態回溯到正常的情況，也許不是回溯，反正就是讓白王回複正常的狀態，無論過程。
    但是其實受傷的並不是白王，白王並不存在，談不上受傷一說。
    真正受傷的是黑王，是黑王自己的意識被汙染所洗禮了，真正需要使用斬馬劍恢複原樣的人是黑王，而不是白王。
    但是黑王無法意識到這一點，在黑王自己的認識中，白王就是白王，黑王就是黑王，白王和黑王是兩個不同的存在，他無法意識到已經受傷的，是他們共同的意識。
    為此，他們必須糾正這個錯誤，斬馬劍的效果是無上的，但是這股力量並沒有自己的意識，使用者讓它幹什麽，它就幹什麽，無論對象是否存在。
    如果黑王錯誤地選擇了對象，斬馬劍的力量將會被消耗，而他們也什麽也得不到。
    無上至尊在最緊要的關頭將白王帶到了意識宇宙裏，向他澄明了之中的關係後又將它送了回去，但是即使是無上至尊也忽略了一點。
    那就是黑王的固執程度。
    好言相勸聽不進，惡語相向更是不聽，黑王一意孤行，他早就做出了自己的判斷，他知道自己需要什麽，他知道該怎麽做才能在最終一戰到來前讓兩位王都站在戰場上。
    …………
    “提彭特斯！你這個混蛋！”亞弗戈蒙朝著提彭特斯喊道。
    提彭特斯不理它，提彭特斯現在隻想著要自己活下去，它才不會管自己的這個可有可無的同僚的死活。
    黑王褪去了身上的鎧甲，他的手緊緊地握住斬馬劍，而斬馬劍的負麵效果已經顯現出來了。
    自握劍的手掌起，黑色的脈絡順著他的血管一路延伸到了大臂，他右手的皮膚變得黝黑，幹枯，生機被斬馬劍徹底剝離，化作了斬馬劍自身的能量。
    在他揮劍前的那一刻，一股古怪的感覺湧上心頭，這股感覺要求黑王不得動用斬馬劍的力量。
    黑王迅速理解了這股突如其來的心血如潮是怎麽一回事，他不為所動，他是擁有斬馬劍的人王，斬馬劍如何使用，他說了算。
    …………
    斬馬劍是王朝在麵臨大敵時的最終兵器，自凱瑞人的第一位首領以血肉鑄造此劍以來已經有上億年的曆史了。
    最初，那位首領設置的斬馬劍是一把隻能劈向“外敵”的神兵，這把神兵隻能由凱瑞人使用，而對象隻能是侵略它們的敵人。
    第二位首領，也是凱瑞人名義上的第一位人王，在臨死之時，耗盡自己所有的功績，為斬馬劍賦予了“人王意誌延續”的屬性。
    自此以後，人王所欲想的事情就能被斬馬劍實現，在部分情況下，即使沒有王朝覆滅之危，但是隻要人王認為自己如果不這麽做就有覆滅之危，那人王就可以揮劍。
    斬馬劍的力量在一任又一任人王的手中變得越來越強大，這引起了法則們的不安，同時，斬馬劍作為王道至寶，其對於外神們的殺傷力也是不言而喻的。
    最終，凱瑞人的第七任首領，也就是第六任人王，做出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他傾盡自己全部的功績和天子氣，允許斬馬劍不再為凱瑞人所獨有，而是為天下所有有資格成為一方人王者所共有。
    他給予了斬馬劍，或者說給予了王道等同於其它法則那般自行選擇化身和使用者的權利，而作為回報，王道所選擇的第一位化身就是這位人王。
    但是這位人王並沒有移除掉使用斬馬劍後的副作用，即使他已經位列仙班，成為法則的化身之一，他的生命也在三月內油盡燈枯。
    隨後，王道遊離於宇宙之中，對於那些有資格成為一方人王則給予使用王道的力量的資格，教會他們如何使用斬馬劍和王道的力量，並輔佐他們守護自己的王朝。
    這個過程中，王道在無數的人王的共同努力下越變越強，最終，在一位最強大的君王的使用下，抵達了頂點。
    那位君王是一方宇宙內一群被稱之為“人類”的領袖。
    他畢其一生縱橫星海，將一群飽受欺辱的，剛剛步入早期太空時代之列不久的文明帶到了宇宙文明之列。
    作為一位傳奇的君王，他開創了一個文明的黃金時代，他將一個即將消失在宇宙曆史中的文明帶到了本不屬於它的位置。
    他的雄心在未來的萬年裏對數千個小千宇宙帶去了不可估量的影響，是“人類”一族至高無上的存在。
    他所積攢下來的功績甚至不輸凱瑞人的前幾代人王，他的名字被萬世傳唱，天子氣已至巔峰。
    最後，在人生的最後關頭，這位“人類”的至高君王和王道，還有靈魂之海的化身，世界的無上至尊之一的歸一和離散之神做了一筆交易。
    至高君王將自己的功績和天子氣注入斬馬劍，然後親手揮動斬馬劍，在歸一和離散之神的幫助下，讓王道突破宇宙法則對於原初法則數量的限製，助力王道步入原初法則之列。
    之後，王道幫助至高君王，讓他最信賴的首席科學家突破了宇宙法則的桎梏，至此，這位首席科學家便可以無止境地探索科學的盡頭。
    而離散和歸一之神在強製要求了王道幫祂做成一件事以後，便回到了自己的空間裏，從此再不和凡世間有過多的交集。
    而王道在這一次事件中獲得的強化是前所未有的，王道的增強也反過來強化了自己的化身的力量。
    自此，所有被王道選定為化身的人王，無論身處何種險境都能立刻明白是非對錯，能夠一眼看穿其他事物的本質。
    這份力量賦予了王道之化身絕對的理智和超凡的洞悉力，人王能夠瞬間理解他未曾見過的語言，能夠瞬間明白一種力量或者能力的作用和代價，能夠在瞬息萬變的局勢中第一個找出唯一正確的道路。
    而此時此刻，這份突如其來的心血來潮的意義便被黑王所洞悉了。
    之所以會有這次心血來潮，這次心血來潮出自誰的手筆，黑王在獲得這份感覺的下一刻便有了答案。
    要說沒用，對於苦口婆心地把白王拉到意識深處好生地說了一番的人來說，確實沒有用。
    但是要是有用，也確實有用，有些信息確實被傳遞給了黑王。
    白王從意識宇宙離開，帶著意識的洪流傳遞的信息回歸物理宇宙，但是白王再也不可能重新以一個獨立個體或者意誌的形式出現了。
    但是意識的洪流給出的信息又會隨著白王的歸來一並進入到黑王的大腦裏，於是黑王的腦海裏便多出了“關於為什麽不能動用斬馬劍去複原白王的原因”。
    隻可惜，黑王在清醒了以後，有自己的想法。
    白王確實不存在，黑王也確實隻是黑王，但是，君王是確實存在的。
    命運和曆史，往往就決定在瞬息之間。而身為王道之化身的黑王，能夠在這一瞬間，察覺到最正確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