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大怪物停啦！小佟爺不會被碾……”
    “馬裏你別這麽激動！小佟爺已經強攻到魔物的內部了，那可是當量級元素魔，大家都潛伏好……”
    “什麽！？當量級……，小佟爺…實在太強…太硬啦！老爹！那大怪…大魔頭變…變形啦！”
    “看到啦！你能冷靜點兒嗎？各位千萬別輕舉妄動！”
    “老爹！小佟爺能頂得住嗎？你…你看它又變形啦！變成小山包啦！”
    “我說馬裏你能沉穩點兒不？大呼小叫的！這麽大的風都嗆不住你的嗓門兒！這問題你讓我怎麽回答？”
    “好…好吧！可是…咱們下一步怎麽行動啊？”
    “行動？現在咱們絕不能冒然行動！對了！要通知對麵的弟兄們……，鳥哨！用鳥哨！”
    “鳥哨！？我說老爹！隔這麽大的障礙物和這麽遠的距離，風還這麽急，對麵兒能聽見嗎……”
    “總得試一下吧？不然用什麽？不行也得行！大家都用最大的氣力吹！給對麵的洛特隊長和弟兄們傳信，看能不能收到回應？”
    “那…那傳信的內容呐？”
    “隨便啦！隻是為了引出回應，什麽內容都行…呃…那就吹：‘不要擅自行動’吧！”
    “好嘞！弟兄們都聽到了吧？有鳥哨的都給我往缺氧了吹……，但一定要把哨音兒吹齊啦！”
    於是，這夜剛黑風正高的冰原上，比活揪一窩鳥脖子還尖銳刺耳難為聽的鳥哨聲合奏了四五秒後，從巨魔小山包形態機體的方向還真就隱隱傳來了異曲同工的應答哨聲，亦能聽出長短頓挫的組合所表達的含義：
    “收到！讚同！等待下一步指令！”
    很顯然，被佟燁用風牆頂出交戰區的兩個小分隊，一隊以老爹為首，另一隊由洛特領頭。
    對於此刻的戰術方針，兩名指揮官都秉持著相當謹慎的態度，采取了靜觀其變靜待時機的策略。
    不然，他們隻需跑個幾裏地繞過巨魔，用不上一分鍾就能兵合一處。但老爹和洛特隊長都認定這樣做不僅多此一舉，或許還會觸發某些不可預知的險情。
    不過，在洛特隊長指揮隊員們回複的鳥哨聲中，並沒有詢問已從戰場上消失的佟燁的去向，那是因為在聽到那一聲巨響又見巨輥驟然減速的一刻，洛特就推斷出多半是小佟爺采用了某種險中求勝的戰術。
    等幾秒後疾追到巨魔的側前方卻看不到小佟爺的身影，雖也有些難以置信，但洛特隊長能判斷出的唯一合乎邏輯的結論，就是小佟爺已突破堅壁殺入了魔腹。
    其中一項最有力的依據就是，從這隻巨魔刹停到變形成一座菠蘿包狀的小丘，一路急追到它側前方二百米開外的隊員們，這一路都沒未遭到巨魔的攻擊。
    首先說，對於這隻巨魔是何物？就算從未見識過，也不包括馬裏.沃爾夫這種粗貨，其他腦子好一點兒的隊員們都心裏有數，那不是當量級的元素魔還能是什麽？
    再根據經驗推斷，體型如此龐大的魔物，甭管他長著啥樣的感官係統，其感知力能籠罩的範圍，至少也是於體外十幾千米往上的半徑距離。
    而他們三十九隻爬蟲離巨魔隻有二百來米遠，相當於暴露在它的眼皮子底下，可這隻機械魔王為嘛沒有發動攻擊碾死他們？是不屑嗎？那它破崖而出衝自己這幫兒一頓猛軲轆又是為了啥？
    所以真相隻有一個，那就是這隻當量級元素老魔所有的或絕大部分戰力都被牽製住了！對此，目睹了佟燁強攻入巨魔機體內的老爹也所見略同。
    不過，本著就算是當炮灰的命也要盡量死得其所的原則，他們才選擇先在巨魔機體的近處苟著。
    何況作為各自個小分隊的指揮者，對於要等來什麽樣的時機？老爹和洛特心裏也都沒啥主見。但在時機出現前，最起碼要確保自己這些人都活著。
    因此兩人也不約而同的著重提醒本小隊的修者，都開啟瞳術盯緊前方的巨魔，別回頭它突然爆出大範圍的魔氤侵襲，在沒有任何提防的情況下，哥兒幾個恐怕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了！
    所幸，直至他們終於聽到他們認定的戰機出現了，這隻機械老魔王都沒有向機體外釋放出一絲魔氤。但這個“所幸”並非真來自運氣，隻是能掌控他們生死的那位希望他們都活著……
    至於當佟燁殺入巨魔內腔的五六分鍾後，他們聽到了什麽就斷定戰機終於被他們等到了？是從小山包形態巨魔的機體內傳出一種，就好像人在家中坐忽聽隔壁大哥拿大齒木鋸猛剌鑄鐵暖氣管子一樣的噪音。
    那就甭問了，傳出這種極高頻率的金屬撞擊聲，正是被困在鋼刺大悶罐裏的佟燁用鋼杖抵擋萬千飛刺的聲響！可悶罐內部與外界之間存在著超百米的硬質阻隔，為啥這種聲波不僅能穿透還傳得這麽遠？
    其一是構成當量級元素魔機體的金屬礦質的隔音性能非常一般；其二是佟燁手中的冥淬鋼杖實為空芯，且罐壁上每根飛刺的射速都不低於小口徑短槍射出的子彈，與鋼杖磕碰時的金鳴之聲太過尖徹爆響。
    而身陷萬刺攢射殺陣中的佟燁，持鋼杖憑兩招杖法護身周是水潑不進風雨不透，每秒鍾磕飛或擊碎的鋼刺足有近百根，論戰鬥強度比硬扛一挺明州造99機槍的近距離火力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也得虧這種每秒從罐壁上噴射出近百根鋼刺的攻勢，已經達到這隻當量級元素魔從機體內凝鑄剛性尖銳投射物並射出的攻擊效率上限。倘若這老魔能把效率再提高半成？佟燁還真就扛不住了。
    所以說，此時於巨魔機體外的老爹和洛特，對佟燁在機體內作戰形勢的推斷還是比較準確的，這隻機械老魔王的絕大部分戰力確實是被佟燁給牽製住了。
    但也僅限於這隻在驄雷山穀看了兩千多年門兒的當量級老元素魔！隨著漫長時間的流逝，這老貨的能控核心魔息孢子囊已有近四成劣化，導致各種功能效率，機體強度和內外凝鑄物的強韌度等都下降了30多。
    畢竟佟燁隻是一名剛晉級高階的術者，他的天賦和實力都是碾壓型的同階無敵是沒錯，但若真對上一隻頂格兒全盛狀態下的當量級元素魔，甭管是攻內還是外抗他都無法擺脫那種即將淪陷的最壞結果。
    至於啥是最壞的結果？還是等回頭再說……，
    可當下就算佟燁一舉攻進了這隻已有四成折舊的機械魔王的內腔，也成功牽製住了它九成九的攻勢，但此刻被困在飛刺攢射的悶罐大殺陣中，他想布置出最後一步絕殺的機會也變得有些渺茫了！
    因為在他腰間右側的玄門徒子袋裏，還剩下一枚太倉冥石的炎相罡雷印法石符沒有投擲出去。
    為啥隻剩下一枚？另四枚都哪兒去啦？當然是已經被他投擲出去了！
    可他為啥不把五枚石符都投出去？非得留下一枚是鬧哪樣啊？正如前文書所述，佟燁何嚐不想一進入巨魔的內腔，就將五枚石符投出滿足他期望值的輪相力場？可現實環境完全不允許啊！
    就算沒有悶罐的全方位阻隔，在被扣住的前一瞬，映現於他灼印中的是巨魔機體內充斥著的無數道縱橫交錯滾砸蜿蜒的管脈，和無數個大小不一如同結節般的硬質石囊，障礙物是一層疊一層根本找不到間隙。
    由此，當洞察到所有禁錮陷殺自己的悶罐都是在巨魔機體內各處流竄的，他便靈機一動決定將石符一顆一顆地投出去，每衝破一個悶罐就投出一枚石符。
    但采用這種方式還須一個前提，要等悶罐流竄到他認定恰當的方位區，他才會在一杖擊穿罐壁縱身而出的同時，快速抽單手掏出一枚石符投出。
    所以，除了第四個衝壓悶罐兒，他並不是剛被悶罐扣住就立即發動凝鋒破幽鐸！以至於在他攻入巨魔的內腔後，抵抗了五分多鍾才轟破前五個悶罐殺陣。
    至於那顆石符能飛多遠？有那麽老些阻擋物肯定是飛不了多遠！但這並不重要，隻要能落到悶罐外他設定的這個方位區即可。
    不難看出佟燁如此應對的意圖，是憑借他金瞳級灼印足夠大的視野半徑對巨魔機體內部構造的全麵洞悉，利用各處流竄的悶罐被擊破時的軌跡點，兜著圈兒逐個放置石符來構築出他預想的輪相力場。
    但問題是，在被飛刺大悶罐禁錮前他已經五次破罐而出，為啥隻投出了四枚石符？
    所謂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不消說當時佟燁心裏對這套關乎到他通盤戰術的成敗，決定著自身和所有同伴生死的五枚石符是何等緊張？真可謂一損俱損，一溶還是俱損……
    以至於在擊破第三個強酸悶罐時他驀然心生顧忌，怕石符落到強酸漿裏被溶毀，稍一遲疑就沒來得及，可隨即又連上了第四個悶罐衝壓機，這把他當即破罐拋石符是毫不遲疑，剛好還沒錯過他的第三個設定區。
    由此，他擊破了五個悶罐卻隻拋出4枚石符，剩下的一枚被留在徒子袋兒裏，他的人也被第六個大悶罐中的萬刺殺陣桎梏身手難以騰挪，不僅將他執行的戰術掣肘於此，還令他陷入了與巨魔對拚消耗的鏖戰。
    倘若就這麽一直拚下去，佟燁憑已達骨脈顱藏境生生不息的罡氣，一樣能和這隻差不多六成新的機械老魔大戰個幾天幾夜，但最終他還是難逃落敗，因為即便這老魔隻剩六成左右的魔能儲量也仍舊比他耐耗。
    不過，若真發展成這種戰局？就算因巨魔機體內外相隔，佟燁無法和隊員們互通消息，但老練精明的老爹和洛特，還有冰雪聰明的羅格少爺，明兒一早準能想到持巨資火速下山找侵略軍購買重武器扛回來助陣。
    憑這些進化者和修者，在一天半之內就能扛回來上千顆高爆手雷，成百隻火箭筒，數百枚火箭彈啥的，若以現代強火力武器從外部猛攻與佟燁形成內外夾擊，全小隊隊員或許真能毫發無傷地摧毀這隻巨魔。
    但現實的情況還是不允許啊！就算佟燁能扛住很久，但他手中的鋼杖可扛不住了……，
    所謂滴水穿石，磨杵成針，冥淬精鋼再硬實對每秒上百次高強度的剛性撞擊又能耐受多久？何況符鏤膽金杖還是空芯的！
    而佟燁於此番惡戰中能堅持到最後，全賴他以愈發渾厚精純的罡氣貫通鋼杖，每一擊釋放出的輕型罡氣旋錐都能大幅緩衝飛刺的來勢。
    隻是，等抵擋到三十幾萬根飛刺時，鋼杖的表麵終於被戧出了裂痕，杖身也開始出現細微的變形，導致鋼杖上的輪錐紋鏤印受損無法再激發出罡氣旋錐，隨之鋼杖損壞的程度又進一步加劇。
    所幸在形勢還沒惡化到這種程度之前，實際是佟燁被前一個飛刺大悶罐鎮壓後還沒到一分鍾，潛伏在戰場外兩側的隊員們就依照兩位指揮者相互協同的命令，以此為戰機發動了連珠炮式的手雷轟炸。
    要說這390顆手雷是真沒白扔，尤其是原洛特小隊的27名隊員，那投擲手雷的著彈點是相當準，左側11名隊員的110顆手雷和右側16位的160顆，幾乎都炸在巨魔機體兩側各一的相同部位上。
    且不細說當時巨魔機體上是如何爆火硝煙，轟隆巨響，若能俯瞰全景卻如同拿小炮仗炸大磨盤，但實際這種逾百次精準爆破疊加出的破壞力，就是兩三層重裝坦克的裝甲都能給炸裂。
    所以這一波轟炸迫使老巨魔不得不從源控核心中撥分出一部分魔能，用於加固外殼的強度，同時啟動形態變換的防禦機製。
    而一旦出現魔能的此消彼長，必然為佟燁突破前一個飛刺大悶罐創造出戰機。
    至於是啥樣的戰機？肯定是大悶罐裏對佟燁持續萬刺攢射的攻勢驟然減弱，單位時間內射向他的飛刺數量大幅減少，給了他跳落到未凝出飛刺的罐壁上借力，再由割線方向朝罐壁發動凝鋒破幽鐸的時機。
    當然，這種時機憑佟燁的機敏定然不會錯過，雖然在悶罐裏抵擋飛刺的同時還要承受因此而產生的巨大噪音的侵擾，但當罐內飛刺攻勢驟減的一刻，他還是隱約能聽到外界的手雷轟炸巨魔機體時的爆響。
    佟燁當然知道這是機體外的隊員們為了幫自己向巨魔發動的攻擊，也當即抓住時機發動強技一杖轟破罐壁衝出此悶罐的一瞬，於眨眼間又構築起的新罐壁尚未合攏前，他乘隙把最後一枚石符拋了出去。
    至此這套太倉冥石炎相罡雷五目印法的石符，總算被佟燁全投擲到巨魔機體內了。但這並不代表這記五目石符印法的相輪力場布置完成，佟燁終於可以激發印法一舉爆死巨魔啦。
    反之，正是從那一刻起，佟燁才陷入了此戰中最為凶險的苦戰階段。為何會如此？其因有三：
    一是最後這枚石符雖已拋出，卻是佟燁為了抓住稍縱即逝的時機不得已破壁拋出的，可那一瞬大悶罐流竄到的方位並不是他設定的最後一個方位區，所以因五枚石符出現錯位，力場限界未通無法構成相輪力場。
    二是他從前一個飛刺大悶罐破壁而出於彈指間投出石符後，當即又被第二個飛刺大悶罐給封鎮了，仍需竭盡全力舞鋼杖抵擋萬刺殺陣方能自保。
    第三條，其實與第一條大同小異，但卻代表著更嚴峻的現實，實際上那五枚石符無法構成相輪力場的真正原因，並不隻是最後一枚石符沒拋對方位。
    而是由於遭到內外夾擊，這巨魔終於啟動了形態轉換，導致機體內部的構架也發生扭變，卡在機體內各個方位上的石符也被裹帶著各處遊走，五枚石符全部跑錯了方位……
    到現在咋搞成這個樣子啦？那佟燁這一波兒舍生忘死的騰挪，豈不是都白忙活啦？
    那倒不至於，能衝出前一個飛刺大悶罐拋下最後一顆石符，又在灼印中探察到這五枚石符都是完好的，更捕捉到一個至關重要的發現後，當時佟燁的心裏還頗感慶幸呐！
    不言而喻，若有任何一枚石符在巨魔機體內遭某構件擠壓或怎麽著的給毀了，那才真叫前功盡棄！
    至於五枚石符都跑錯了位，佟燁並不認為那意味著徹底失敗。因為巨魔一旦啟動外部形態的變換，暫不提變啥形態其機體的內部構造必然隨之變化。
    雖說這種變化沒什麽規律，但說不定變著變著碰巧把五枚石符給挪移出一個差不離兒的相輪力場，從概率上這種可能性絕對是存在的。
    然後就是那個重要的發現，是他憑著金瞳級灼印探查到了這隻當量級元素魔的魔息孢子囊所在的位置。
    當在灼印視野中偶然注意到那個於巨魔機體內，和其他結節狀石囊的移動規律都略有不同的中等尺寸石囊時，佟燁有九成篤定那裏麵包裹著魔息孢子囊！
    若五枚石符被巨魔內腔的機件兒夾帶挪移剛好拚成相輪立場的一刻，又恰巧把這個石囊構括於其中，那爆破範圍的大小也就無關緊要了，這豈不讓他又多出了一份勝算？
    但是，甭管有幾分勝算，任誰都看得出來，事到如今這場人魔大戰的勝敗關鍵，已經不在於佟燁如何拚命周旋，更多是看天意或是運氣！
    而最終曆經了五十多分鍾的苦戰，直至他手中鋼杖被無數鋼刺撞擊得殘裂盡廢，屬於他和全小隊的那份運氣終於被他搏到了。
    如此，當佟燁拚著身中數刺棄杖於胸前結出念通訣時，此番曆險中最為凶險的一戰終歸還是他贏了！
    不得不說佟燁僅憑高階術者的功力，隻用了一個鍾頭就強殺了一隻當量級元素魔，甭管有無小弟們的舍身相助，也不提他為此受了多重的傷？單說這份戰績縱觀古今的修者界都是絕無僅有。
    於今晚，當一聲悶響後機械魔王的機體被炸得分崩離析如小山坍塌，隨即又猛聽得一聲淒厲地嘶吼響徹天地，隻見被數根鋼刺貫穿身軀的浴血少年，那昂首嘯天的孑影便顯現於滿地雪濘的一片狼藉中。
    而此刻這片冰原上是惡風剛息寒風尚疾，夜幕已至雪幕未起，這正是：
    橫渡苦海一孤鴻，身心百損亦頑爭。
    命途林中屠九惡，寒障山下誅雙雄。
    牽恨仇怒逐宵小，難囚營外摧喪龍。
    今夜殺破魔神塚，他日橫掃獸王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