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對話如一陣風一樣，刮入了英語係每一位同學的耳中。
    “聽說了嗎？王蓉要留校。”
    “聽說了嗎？班長追求王蓉成功，王蓉要幫他留校。”
    “聽說，王蓉家裏是專管我們分配的，我們未來去哪裏，都是她家說了算。”
    消息越傳越離譜，到最後成了，他們每一位同學的就業問題，就是王蓉一句話的事。
    這就有點離譜了，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於是乎，寧曉曉寢室，成了最受歡迎的地方，天天有人過來串門。
    幾個女生圍著王蓉各種恭維。
    一群人帶著零食，圍著王蓉閑話，瓜子殼弄的滿地都是。
    大家都恭維王蓉，寧曉曉卻靜靜靠在床頭看書，顯著格格不入，十分顯眼。
    王蓉瞥了寧曉曉好幾眼，她就喜歡被人恭維的感覺，寧曉曉不過來圍著她，她就看不順眼。
    一女生察言觀色，替王蓉開口問：
    “寧姐畢業後，準備去哪啊？”
    這話問的，三分問，七分威脅。仿佛在說，你就不怕得罪了人，給你分個最艱苦的地方？
    她又補了一句，示意寧曉曉：“你過來問問王蓉啊，大家探討一下，萬一有什麽消息，你不知道，錯過了，就慘了。”
    王蓉仰著小脖，等寧曉曉過來，她就看不慣寧曉曉的清高樣，人家聊天，她看書，就顯著她愛學習唄？
    她心道，等一會寧曉曉過來，要是問她消息，她要說點什麽呢，哼，必須難為難為她。
    寧曉曉笑笑：“我們是為祖國建設而讀書，自然要去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哪裏需要，我就去哪裏，一切服從分配。”
    去哪，她還在考慮。
    主要是軍區不在市中心，好多單位離家有點遠。
    這麽大個京市，單位眾多，她慢慢挑，總能選個合適的。
    這些巴結王蓉的，就多少有點離譜。王蓉家裏再厲害，安排一個王蓉，再安排一個對象，不可能再安排了。
    不然，學校成她家一言堂了，咋可能？
    問話女生一噎，寧曉曉回答的雲淡風輕，夠佛係的。
    人家無欲無求，咋威脅人家？
    王蓉翻白眼：“就你有奉獻精神，大山裏最需要建設，你去吧。”
    寧曉曉：“若是祖國需要，我義不容辭。”
    眾人：……
    話題尬在了這裏，氣氛凝滯。
    王蓉冷哼道：“大家都聽到了，是她自願的，真分到了大山，到時候可別哭。”
    她當然決定不了誰分到哪裏，但這麽多人看著，她要是慫了，多沒麵子。
    裝也得裝出樣子來，她就赤裸裸的威脅寧曉曉了。
    寧曉曉懶得搭理她，拿上書，去校園溜達，這麽美麗的校園，過段時間就欣賞不到了。
    順便想想，她去哪個單位比較好呢。
    最好是閑職，要改革開放了，工作太忙，影響她以後投資掙錢。
    正想著，迎麵碰上了張繼業。
    寧曉曉笑著打個招呼：“繼業，怎麽來京大了？”
    “寧姐，好巧啊，我過來找我姑父的。”
    張繼業走過來，身邊站著一位體型清瘦，六十歲上下之人。
    張繼業笑著介紹道：“這是我姑父，京大校長，你們認識嗎？”
    寧曉曉驚呆，張繼業家裏真是，個個都是大人物。
    “校長好。”寧曉曉笑著打個招呼，她現在是學校學生，得給校長問個好。
    慚愧，上學這麽久，她還不認識校長，今天借張繼業光，終於見到京大校長了。
    張繼業連忙介紹：“姑父，這是付師長家屬。”
    校長琢磨一下，姓付，能和張家認識的，付司令家親戚？他家當師長的是？好像有個侄子。
    景家，景委員外甥！
    校長熱情多了，站這聊了好一會，關心問：“寧同學選的什麽專業？在學校還適應吧？”
    聽說寧曉曉學的英語係，快畢業了。
    校長直接邀請道：“高考恢複後，學校特別缺老師，尤其是英語係老師。寧同學有沒有留校打算？”
    這是實話，這一批學生，幾乎都能留校。
    就是個順水人情。
    寧曉曉眨眼，其實，留校也是個好選擇。
    都知道，大學老師最清閑，一周上不了幾節課。而且，京大，最高學府，社會地位高。
    恢複高考後，開始重視教育了，從這往後，大學教授是個好職業。
    她其實考慮過，但她有點猶豫。
    “京大教授，這麽好的工作，我自然是向往的，就是住在軍區家屬院，上班有點遠。”她現在還住宿舍呢。
    不知道以後能不能開通直達的公交。
    她沒把話說死。
    校長笑道：“放心吧，學校有通勤車，教職工都可以坐通勤車上下班，到時候讓通勤車往軍區那邊轉一下，沒多遠。”
    寧曉曉驚喜，她差點忘了，這個年代流行通勤車，許多好單位都有通勤車，接送員工上下班的。
    “謝謝校長，我以前當過老師，有工作經驗，留校任教應該可以勝任。”
    校長熱情道：“有工作經驗好啊，我們學校又添一員大將。”
    回去，他特意讓人查看了寧曉曉的檔案。
    有履曆的，以前有職位的，分配工作時肯定和沒工作過的大學生不一樣。
    剛畢業的大學生，要從基層做起。
    但帶著工作過來讀書的，回去都會升職，不回去的，也得給安排個差不多的職位。
    檔案打開一看，婦聯主任。
    人家以前就是主任了，來了學校，至少也得給個主任。
    校長親自打的招呼：“英語係的寧曉曉同學以前就是主任，學校有主任的位置吧。”
    “有的，空缺不少呢。”
    就業辦人員連忙篩選主任的位置。高考恢複後，京大連年擴招，崗位空缺特別多。主任的位置也空缺好幾個呢。
    他們不知道寧曉曉是誰，但校長親自打的招呼，必須給找個好位置啊！
    掛名主任肯定不行，一定給安排個實權主任。
    寧曉曉轉了一圈，回教室上課。
    她剛剛得罪王蓉的消息不脛而走，才半日，大家都知道了。
    寧曉曉一進教室，大家紛紛往她這邊看。
    劉鳳霞快步過來，急忙拉著寧曉曉偷偷問：
    “大家都說，你得罪王蓉了，要被分配去建設大山？什麽情況？沒事吧？
    我就一會沒在寢室，咋就出這麽大的事呢？王蓉那小崽子，太張狂了，這樣嘚瑟，家裏早晚下台。
    你放心，她要是敢這麽幹，姐幫你舉報她。”
    寧曉曉靠著她，笑道：“放心吧，我是軍嫂，要隨軍，我男人在京市，我不可能被分配到其他地方的。”
    換句話說，就算分配名單下來了，她隻要遞交份申請，立即就能轉回來。
    付嘉鳴是高級將領，軍嫂肯定是有優待的。
    劉鳳霞鬆了口氣：“嚇我一跳，沒事就好。”
    寧曉曉心裏暖暖的，大姐人特別好，對人很熱情，尤其是對她，什麽事都向著她。
    寧曉曉關心問：“你呢，畢業準備去哪？”
    大姐和王蓉的關係也不好，雖然王蓉不太可能有話語權，但萬一好的不靈壞的靈呢？
    她問問，有機會幫大姐一把。
    劉鳳霞無所謂道：“放心吧，我更不用搭理王蓉，我是單位推薦過來讀書的，畢業了，自然要回原單位。”
    二人找座位坐下。
    王蓉看見她們倆就氣鼓鼓，這兩人從入學開始，就不搭理她，倚老賣老。
    她陰陽怪氣道：“大家聽說了嗎？寧姐特別有奉獻精神，自願去建設大山呢。”
    劉鳳霞刀子眼撇過去：
    “還大山，說的好像整個英語係的分配歸你管了，咋的，京大校長由你擔任了？”
    王蓉一噎。她最討厭這大姐。比寧曉曉還煩人。
    狗腿子女生幫忙回懟：“不用當校長，人家現在也能說得上話。劉姐畢業準備去哪啊？也想去大山建設祖國嗎？你和寧姐關係好，倆人在一塊，還有個伴，也不錯。”
    劉鳳霞回懟回去：“行啊，我願意去大山建設祖國，我看看王蓉能不能把我分去大山。”
    劉鳳霞特別剛，根本不慣著她們，掐腰站在那，冷聲道：
    “你現在就去和你家裏人說，我們願意去建設大山，來，把我們分過去。今天，我們要是接不到去大山的分配書，我就瞧不起你。一天天瞧把你能那樣，家裏多大個領導啊？”
    眾人紛紛看熱鬧，全往這邊瞧。
    王蓉被懟的麵色發紅，騎虎難下。
    但這麽多人看著，她不能示弱，昂頭道：
    “行啊，這個要求，我會幫你們轉達的，正好大家都不想去，有你們在，我們其他人就高枕無憂了。祖國的建設，就需要你們這樣有覺悟的人，真是個好榜樣。有你們在，上麵的人也不用為分配的事頭疼了，很好，直接解決了。”
    吵起來後，寧曉曉和劉鳳霞坐的這邊，空蕩蕩的，沒人敢過來，生怕被誤會，以為她們關係好。
    萬一被連累呢。
    劉鳳霞冷哼道：“真是人情冷暖，一個個夠現實的。當初他們求著你幫忙補習，一塊朗讀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態度。”
    快考試了，怕不及格，多少人追著寧曉曉幫忙劃重點？
    那時候，曉曉的人緣多好。
    現在呢，她們裝不認識了？
    寧曉曉笑笑：“沒事，都快畢業了，以後都是路人了。”
    她換了幾次工作，幾批鄰居，認識的人不少，多數不過點頭之交，真正能成為朋友的，三兩個足矣。
    反觀王蓉那邊，坐了不少人，甚至有人趁機問：
    “京市這邊需要多少人啊？她們要是去大山的話，大山那邊的名額是不是夠了？我們都能留在京市嗎？”
    男生不好圍著王蓉恭維，他們就圍著班長：
    “還是班長有福氣。”
    “班長，咱們一個寢室住了快兩年，都是兄弟，能不能幫我們說說好話，一塊留校唄。”
    有幾個人，特別會溜須，專門捧著王蓉和班長說話，為了留校，陪盡笑臉。
    班長揚起唇角，他特別享受這種有權利的感覺。他的人生，做的最正確的事，就是悄悄把婚離了，追求到了王蓉。
    從今往後，他過的，都是被人捧著敬著的好日子。
    下課，教室裏來了個領導。
    小個不高，頭頂略禿。
    有人悄悄道：“聽說，這人好像是就業辦主任。我在校檔案館裏見過照片。”
    大家心提到嗓子眼，緊張的捏了一把汗，是就業分配名單下來了？
    “爸。”王蓉高興跑過去，拉著老爸問：
    “你來看我的？”
    她拉著父親，臉上是滿滿的驕傲。
    “對了，有同學讓我幫忙轉達，說願意去建設大山，政治覺悟真的特別高，很有奉獻精神。你應該上報學校，表揚他們，樹立榜樣，讓大家向她們學習。”
    眾人驚呆，王蓉真沒吹牛。
    她家裏真是專管就業分配的！
    大家偷偷看向寧曉曉和劉鳳霞，有點心疼她們，在遍地是領導的京市，真不能隨便得罪人啊。
    王主任拍拍閨女：“別胡說，回去學習，我來找寧曉曉同學的。哪位是？”
    眾人：？
    吃瓜吃的他們精神頭十足。
    什麽情況？
    寧曉曉起身，笑道：“我就是，您是？”
    王主任自我介紹道：“我是就業指導辦的王主任，找你有點事商量。”
    寧曉曉跟著他，去了走廊無人處。
    同學們伸著脖子往外看，奈何聽不到，真著急。
    同學們拉著王蓉打聽：“你爸找寧姐幹嘛呀？你們是不是親戚啊？”
    還有人緊張問：“不會真是商量去建設大山的吧？”
    王蓉哪裏知道她爸找寧曉曉幹嘛，她也一頭霧水呢。
    她昂著小脖道：“可能以前我在家裏說過，寧姐有奉獻精神，很愛國，政治學的尤其好，我爸和她商量一下，去艱苦地方行不行吧。要是不問一聲就分配，顯著學校欺負她。”
    同學們：……
    真是說著了，好的不靈壞的靈啊！
    寧姐可惜了，學習成績那麽好。
    這回，恭維王蓉的人更多了。
    狗腿子們慶幸，還好還好，沒抱錯大腿。
    “王蓉，你看我有機會留校嗎？”
    “咱們倆關係這麽好，我肯定沒問題吧？以後我們還在一塊，永遠當朋友。”
    室友張圓，小心張口，她和王蓉天天同進同出，為了王蓉，她都不敢和寧曉曉、劉鳳霞多說話。
    要說溜須，她可是最早一批，是王蓉的死黨閨蜜。
    論關係，除了班長，就是她了。
    王蓉：“放心吧，我幫你說說。”
    眾人星星眼，好羨慕啊。
    大家心裏計算著，留校的，現在有王蓉、班長、張圓，已經三個人了，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