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停歲番外——血痕將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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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該是什麽樣的果子?
是什麽顏色,什麽形狀,酸的甜的?也許是辣的苦的。
我是想問,如果我沒有遇見朝暈,我的歸宿是哪裏?
或者,朝暈如果沒有遇上我,她會不會更幸福,有更多可能?
我想不出來,我笨,不如朝暈聰明,所以我隻能去問她。
“我們一定會遇見,沒有如果。”
她又捏起我的臉,認真著一張臉。
“非要說的話,就算你沒有遇上我,你也一定會活得很好的,我沒有遇上你,也會過得很好,因為我們兩個都很棒。”
我不相信,不過不相信的是我的那部分,但是我又不敢反駁她,隻能小聲問:“真的嗎?我不會過得很慘很慘嗎?”
畢竟,如果沒有朝暈,我早就死在雨裏,變成泥了——雖然我其實本來也隻是一灘爛泥而已。
“不會,”朝暈伸出手:“不然我們兩個來猜拳,如果我贏了,就代表我說的是對的。”
“我說三二一,我們一起出拳。”
我點頭,嚴陣以待,一直盯著她的手。
我其實,想輸,但是我不知道朝暈要出什麽。
“準備好了吧?”朝暈頓了下,隨口問道:“你要出什麽?”
我說:“剪刀。”
她微微一笑:“好,三、二、一。”
我出了剪刀,她出了拳頭。
朝暈晃著自己的拳頭,洋洋自得道:“我贏了,我說的是對的。”
“我說的什麽都是對的。我要你活的好好的,你就必須活的好好的。”
她又揉我的耳朵,我這才發現我的耳朵又冒出來了。
我的臉燙燙的,燒燒的,明明是冬天,我卻覺得好熱。
朝暈作弊了。
她把我,連同我的人生劃到她營下,隻能由她來掌管定奪。
我們瞞天過海,我們一起騙過世界,赤腳奔向光晝——我們的如果是甜的,就算甜裏裹著酸,甜在變成甜之前是苦的,如今我們的果子是紅彤彤的,水靈靈的。
我們現在不用每天都出門賣東西,朝暈喜歡拉著我到處旅遊,不過她最喜歡的,還是廟宇,她喜歡許願。
廟宇,算不算是願望的擂台?
同時許下的願望裏,隻有贏得所有比賽的願望才是最厲害的,才能被實現。
朝暈不同意,也把我的手合上:“才不是,神明是很慷慨的,我們兩個一起許願,他就會幫我們兩個實現願望。”
落雪簌簌,吹到我們身上,像是輕輕綿綿的柳絮,在神聖之地,寒氣都揉展了棱角,天地是寂靜的,隻供我們提願。
“你這次可不能把你的願望給我了,我們兩個要一起許關於我們兩個的願望,聽到沒有?”
我連連點頭答應,片片雪花落在我的頭頂,窸窣聲,神明的手掌撫過我的發梢。
我心裏一下子就緊張起來,偷偷地和神明說:“朝暈一輩子都要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天天開心,永遠沒有煩惱,想活多久就活多久。”
中間間隔了兩秒,我攢了勇氣,再度接上:“如果可以的話——”
“請讓我和朝暈一直一直在一起,讓我一直陪著她,我們永遠不要分開。”
“要是隻能實現一個的話,就實現前麵那一個,謝謝您。”
或許是神明聽到了我的願望,在那個小鬼又來我們家玩的時候,他問我未來想不想要和朝暈一直在一起。
想呀,我當然這樣想了。
他神秘兮兮地告訴我,他已經知道怎樣讓我和朝暈一直在一起了——
隻要我們結婚,就再也不會有人拆散我們了。
我興高采烈地和朝暈這樣說,她卻沉默下去,而後開始和我講一些我聽不太懂的東西。
她說,現在法律還沒有容許人類和獸人結婚,因為晚意他們還在進行研究,要確保人類和獸人的結合不會出現任何副作用之後,這方麵的政策才能陸續推行。
我實在是笨,有些專業的事情不明白,但是隻有一件事我明白——我們現在還不能結婚,還不確定能夠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有些氣餒,但是這又不是誰的錯,要怪的話——還是怪我,誰讓我是獸人呢?
或許是察覺到了我的失落,朝暈帶著我去了一家店。
我知道這裏,因為前一陣子朝暈就來給我們兩個買了金燦燦的項鏈,她和我說這是純金的,很貴很貴的。
我知道呀,純金的我之前就有,也是朝暈買給我的,值5枚星幣呢,隻不過後來變成青色的了。
朝暈隻是捂住我的嘴,讓我不要再提死去的項鏈了。
朝暈給我買的那條項鏈那麽貴,但是都不會變成青色,也不會被門吃掉,真坑,真壞。
我拉住她,搖頭:“我不要項鏈了。”
“我們不是買項鏈的,”朝暈推開門,耐心地和我解釋:“我們是買戒指的。”
“戒指?”
“對呀,隻要我們戴上一對戒指,我們就算結婚了,就能永遠永遠在一起了。”
我們的戒指是親自做的,我戴的戒指上是我刻下的朝暈的首字母縮寫,朝暈戴著的戒指上是她刻下的我的名字縮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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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指是小圓圈,像毛線一樣,戴在第四根手指上。
我們都把對方套得牢牢的了,不論走多遠的路,別離多久天,隻要伸手摸一摸戒指就是在牽手,親一親戒指,吻就會落在唇邊。
在夢中,她的影子偶爾被雨給稀釋模糊,但是戒指的材質與溫度還在無名指上釘著,總是有人想要留我在黑洞洞的長街,把我扔出車,砸在垃圾桶旁邊。
但是誓言又從簷瓦間滲出,冬來時開得繽紛繁落。
不會分開了嗎?
會生生世世糾纏不休麽?戒指在死後會吸在一起嗎?就算化成灰燼,也能一齊看一場落日嗎?
我徹底被世界丟下那天晚上,下了雨。
有雨滴砸在臉上,像石頭一樣,肋骨斷裂,嘴角的淤青按著鈍痛。
有人扛起我,冰涼的藥膏塗在皮肉上,溫柔堅定的話至今還尚有餘溫。
淅淅瀝瀝的雨聲。
我被神明撿起的那天晚上,下了雨。
我張開眼,淋淋漓漓的雨聲。
外麵下了雨。
屋子裏麵開了暖氣,朝暈抱著我,我抱著她,我們是一起浮動的小舟,是海洋枯萎後僅剩下的兩隻貝殼,是落單的兩片雪花。
我愣愣地舉起手,第一眼看的是戒指,第二眼看的是在手心寫著的歪歪扭扭的“朝暈”。
我不會寫字。
今天中午,朝暈教我寫了她的名字。
“朝暈”。
隻要把她的名字寫在掌心,我們就不會迷路,沿著血管走也走不丟。
我的懷裏,是泅泳的蝴蝶,是冬來時的花瓣,是鎏金的繡線。
是我甫一許願,便揉上我耳朵的神明,是我略入思海,便拉我沉湎的鯨魚。
原來——
我的神早就為我築了高屋。
原來——
停歲,停歲;我的痛苦,真的終止在了那個雨夜。
原來——
我骨縫裏深陷的血痕,終將沉眠。
————
把我分解成碎屑,煙灰,短絲——
要是結合線,不要是斷裂點。
卷繞成你裙擺的蝶翼花邊,編織成你和世界唱和的銅橋架,鍛造成你斷斬苦恨的絕情刀。
把我的肋骨踢碎,把我的眼睛戳瞎。
把我有價、無價的一切,都帶著滾燙的愛,劇焚的忠
捧到你的葡萄邊。
——停歲《生死陣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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