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變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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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沅緩緩轉動手裏的核桃,表情漠然一言不發,牆壁上玄武山峰的彩繪提醒他這裏是玄武門最嚴肅正式的會廳,他盯著眼前爭的麵紅耳赤長老們,很難相信他們都已是年紀過百的老輩修仙者,不作為的,貪汙受賄的,推卸責任的,眼前的每一個人都會與這些詞一一匹配。
    他靠在椅背上長長喟歎一聲,心中的那個想法變得更加堅決。
    站在蟒座旁的金岩心領神會,他清了清嗓子:“諸位長老,還請在紫東樓內保持紀律。”
    會廳裏漸漸安靜,湯謙還頗有介意地四下張望,王展秋和淩允有意隔開一段距離,眼神裏像憋著火焰,顏川則靠在祥雲紋椅上抱著木杖閉目養神,陳更低頭扣著指甲,李菱卻滿臉愜意的看著天花板,好像這裏一切都與他無關。
    看著眼前的眾生相,鄭沅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如此看來,長老們並沒有什麽好消息啊。”
    “掌門莫要恥笑,我們諸位長老也是出了力盡了責的,玄武門的複興不是一蹴而就,更不是嘴上空談!這政策的效果還需要時間!”顏川張開眼皺起眉頭,語氣像教訓不聽話的小孩。
    “可是鄒家不會給我們時間!”鄭沅背起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展開修為嚴肅道,“我以為長老們身居重職,會以複興當做己任,萬萬沒想到你們隻圖私利,懶於作為,實在是愧對於你們手裏的玉圭!”
    “掌門這是何意?”陳更騰的站起身,滿臉不悅,“我們可都是如葉老祖欽點的長老,論地位也並不在掌門之下,休要以訓斥弟子的口氣與我們說話!鄭掌門張口閉口就談宗門複興,責任擔當,敢問掌門有什麽作為?”
    “好,想要鄙人有所作為是吧?”鄭沅在背後一把捏碎核桃,在偌大的會廳裏擲地有聲,“我所想談的,想做的,總結起來無非隻有二字……”
    “變法!”
    “縱觀玄武門的七百餘年,這體製與法規也已實行七百餘年,可時過境遷玄武門早已不是從前了!修仙界宗族林立,弱肉強食,每時每刻都有天驕脫凡入道,每時每刻都有新的勢力建成!若還是固守成規不尋突破,早晚會大浪淘沙被篩選掉!”
    “現在就出了一個鄒家,也許明天又出一個王家,後天又會有一個李家!他們每天都有新鮮的血液注入,每年都在增長力量!隻有陳舊的玄武門還像頭傲慢的老獅子苟延殘喘著,無力叫囂著,妄圖以僅存威嚴壓製群敵,可這實在是自欺欺人般的笑話!”
    “所以我們要變法,要改革,要尋新!要變掉玄武門陳舊的體製,革新出玄武門的生命力!而且這變法不是隔靴搔癢,要深入我們的傷口,挖掉寄生在裏麵的瘡蟲,要真正觸碰到痛處,玄武門方能破繭重生!”
    洪亮清明的聲音在會廳裏回蕩,震的門框都發出聲響,長老們表情各異,默不作聲,燭台上的光芒忽明忽暗,金岩上前重新換上燈芯,許久過後,陳更臉色難看地問道:
    “不要說些空話,你說要深入痛處,可要如何深入?”
    鄭沅恢複平靜的神情,重新坐回蟒紋椅上:“首先就要廢掉冗餘的六部……”
    “荒謬至極!”湯謙拍座而起,肥碩的身體踩在地板上吱吱作響,他咬牙怒道,“什麽狗屁變法,老夫算是看明白了,你姓鄭就是想當你的獨裁者,就是想獨攬大權!”
    “你想要創新我可以理解,可怎麽能廢掉這幾百年來的六部長老製!你把我們都放在哪裏了!”顏川麵紅耳赤,“你可知這是開宗老祖立下的體製,這……祖宗之法是不可變的!”
    “顏長老,時代已經變了。”鄭沅語氣平和。
    淩允本就麵無表情的臉此刻也為之動容,他舉起手中的玉圭,像是捧起至高的榮耀:“這玄武門的大事,從不是掌門一個人決定,你要革除掉六部,我要得到老祖的授予。”
    “對!我們要得到老祖的話!你姓鄭的憑什麽可以廢掉我們?”六位長老無不點頭附和,往日裏不合的老家夥們此刻達成統一,對著鄭沅指指點點甚至是辱罵。
    “諸位長老,還請不要著急。”鄭沅露出自信的微笑,他右手一翻,腰間的儲物袋飛出一道綠光,那是一枚龜紋玉簡,“老祖手諭在此,長老們可還有疑意?”
    會廳頓時鴉雀無聲,金岩恭恭敬敬地捧過玉簡遞給長老,湯謙滿臉慌張地奪過注入神識,一下子臉色慘白。
    “老祖……不是去往隕山那裏,還未回歸嗎……”
    “這是老祖在出發前就已擬好的手諭。”鄭沅中氣十足,“長老們還有什麽想說的?”
    李菱額頭全是冷汗,這個向來都事不關己的中年人終於感受危機,他嘴唇顫抖聲音冰涼:“那……廢除六部,我們這些長老該怎麽辦?這大大小小的事務該怎麽處理?”
    “請長老們放心,廢除六部不代表沒有部門管製,六部將整合形成一個綜合部門,撤掉職務的長老還會保留原有的地位,隻是無權再進行管理,至於新部門的長老位置,鄭某人會親自挑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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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的……這一定是你偽造的!”湯謙控製不住清緒,激動地把玉簡丟在地上,“我要親自去見老祖!”
    “那你去隕山那裏見他吧!”鄭沅身形高漲,築基後期的修為展開,桌麵上的茶杯被震的碎裂四散,他硬生生把湯謙壓了下去,“在我穿上這身蟒袍的那一刻,我就負責玄武門的一切!因為玄武門律上一字一句的印著!因為我就是玄武門的掌門!”
    長老們皆被鄭沅如虹般的氣勢驚住了,這個脾氣暴躁頭發花白的晚輩從未對他們這樣發過火,鄭沅跳將起來,在會廳中央像頭獅子一樣踱步。
    “金禦史!”
    “在。”金岩躬身應道。
    “準備好金帛!”
    “是。”
    “這隻是變法的第一項,廢除六部長老製!建立玄武部!第二項,廢除現有內門弟子選拔製,建立鬥法比賽試,煉氣七層即可參加;第三項,解除玄武殿的典藏閣的修為限製,所有法決皆向本門弟子開放;第四項煉氣三層以下者,皆需進入講堂聽課;第五項……”
    鄭沅在會廳裏大聲宣讀,聲音如虹般振聾發聵,他足足讀了半個時辰,金岩連換了十幾張金帛,將幾十項大大小小的變法內容變成紙麵文書,鄭沅在念完最後一項內容時,看向星月照耀的窗外,眼中射出逼人的光芒。
    “金禦史……”
    金岩放下玉竹筆輕輕應了一聲,連續半個時辰的臨摹看不出他有任何疲倦,鄭沅伸出右手關上窗戶。
    “印行法文,狀告全宗!”
    鄭沅回過頭,對著會廳裏剩餘的六道身影笑了一下:“諸位長老若無其他事宜,本次朝會就已結束,多謝長老們的合作。”
    “慢著!”
    湯謙怒目圓睜,像是吃人的樣子,運轉築基中期的靈力捏碎了手中的玉圭,旁人表情皆是一變,隻見他扯下身上的長老藍袍,身形一閃飛出樓外,直立在距紫東樓百步遠的天空。
    “姓鄭的,你向全宗宣布你的變法,我也向全宗宣布!”湯謙提起渾身的靈力,他喉嚨像水波般發出藍光,緊接著是綿綿不絕的吼叫,從玄峰峰頂向武峰飛去,“老夫湯謙,即刻起退出玄武仙門!”
    鄭沅麵部肌肉狠狠抽動了一下,體內的靈力已經爆炸,他站在窗邊怒吼,精致的木窗和上麵的風鈴一同震碎。
    “滾!!”
    ……
    長夜已深,玄峰披著光帶圍著雲氣,在黑沉的夜色裏巍然不動,紫東樓已熄了掛在簷外的紅燈,隻有頂層的會廳裏明滅著半隻蠟燭,金岩小心翼翼地清掃窗邊的碎屑,輕輕開口:
    “掌門,這樣的變法會不會太過激進。”
    “激進?不涉及到那些老家夥的痛處,玄武門就永不會改變!”鄭沅背手麵對牆壁而立,壁上的玄武山峰在昏暗的燭光裏更顯嶔崟,“你看看一觸碰他們利益時臉上的表情,簡直讓我作嘔!”
    “可是湯謙當著全宗離去,會帶來不小的負麵影響。”金岩從儲物袋祭出一隻小鼎,把碎屑緩緩倒了進去,小鼎上的靈石發出綠色的光點,緊接著鼎內是隆隆的火焰。
    “我必須這麽做,玄武門必須做出一些改變了,這是時代的選擇!”鄭沅轉過身,臉上第一次露出倦意,“你知不知道,最近玄武門周圍又出現吸食丹麻的癮君子了,我懷疑這與鄒家的崛起密不可分,鄒家勢力越來越壯大,對我們可虎視眈眈呢。”
    “我不能……讓玄武門在我的手中斷掉,決不能……不然我怎麽有臉麵對宗門的列祖列宗。”
    “隕山那裏……還是沒有老祖的消息嗎?”金岩盯著因燃燒而震動的小鼎,火光在他臉上搖晃。
    “已經折掉五名築基弟子了,宗門為了壓住隕山的消息耗掉不少精力,如果此消息公開恐怕會引起全宗門的騷動,隕山的墜落對我們或許是一次機遇,但也有可能是場劫難。”
    鄭沅明顯變了臉色,他揉著太陽穴愈加疲憊,隻是動了動喉嚨:“你先回去吧……”
    “掌門也好好休息。”
    金岩沒有猶豫,收掉隆隆作響的小鼎,對著高處的鄭沅微微欠身,然後慢慢退進黑暗。
    在壁畫前站立良久,直到燭台上的蠟燭燃燒殆盡,會廳一下沉入濃鬱的黑暗,鄭沅在牆上輕輕一揮,瞬間亮起複雜的綠色紋路,牆壁上的禁製悄無聲息地開啟,他拖著腳步進入其中一個房間。
    黑暗裏鄭沅忍不住身體的顫抖,從他身上流出一股厚重粘稠的悲傷。
    麵前靜靜浮著老祖的本命玉簡,微弱的光柱下玉簡溫和地裂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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