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予薔告別車前子，看著他們把車開走，才轉身進入景園。小說

    她沒有走大門，直接走了側門。景園後院有一個小院，是單獨給葉青城開辟出來的獨立別院。老人喜歡清淨，不願意太多人來打擾。

    明予薔走到側門，抬頭，看見門頭刻著遊園兩粗大的篆體字，神思有片刻的恍惚。腦海裏浮現小時候的許多場景。

    葉青城年輕的時候是唱昆曲的演員，年輕的時候，是d市群藝館的館長，也是景家唯一一個不反對她唱歌的人。

    所以，他住的院子的名字也是出自牡丹亭裏麵遊園驚夢這個曲名。

    薔薔，是你嗎院子裏，突然傳來蒼老暗啞的聲音。

    門很快打開。

    葉青城滿頭銀發，一身白色對襟唐福，一手拄著拐杖，站在門口。

    明予薔看到眼前的老人似乎以前更蒼老了許多，心裏有些酸痛，爺爺，您怎麽跑出來了外麵風大呢她匆忙跑去，扶著他往裏走。

    我知道是你，你看我多厲害葉青城臉一臉的得意，像個猜謎語的小孩，猜了答案，所以非常的興奮。

    對，爺爺最厲害了。明予薔笑著附和他。

    有時候，老人真的像小孩一樣，是要人哄的。好像，男人有時候也像小孩，次章姐還讓她要好好哄她們家宇叔叔。

    事實，她自己也是個長不大的小孩。

    明予薔想起來覺得很不可思議，也解釋不了為什麽會這樣。

    一老一小的兩個人，在院子裏坐下來以後，聊得很歡暢。

    老人行動不太方便，平常也很少出去，但對於外麵的事情，倒是了解不少。也很有好心，不停地問她工作的事情，拍戲的感覺，有沒有繼續唱歌。

    薔薔，什麽時候帶我的孫女婿來看我啊葉青城靠著躺椅，一邊喝茶，一邊笑道。

    明予薔臉唰的紅了，爺爺，你討厭，知道捉弄我

    我沒有捉弄你，你們都結婚這麽久了，為什麽還不帶他來見我是不是嫌我老了，所以糊弄我，也不理我了葉青城很傷心的表情。

    沒有，爺爺，他很忙，明予薔看到他臉失望的表情，心裏不好受，等他這段時間忙完了，我一定帶他來看你好不好

    不好，讓他馬來，他都把我孫女給睡了，為什麽還不來看我

    明予薔隻覺得腦袋裏嗡地開始鳴響。什麽叫他把他孫女給睡了這老頭思想怎麽那麽前衛啊

    爺爺，今天想聽哪一出遊園驚夢，還是春香鬧學為了轉移這個老小孩的注意力，明予薔隻能用慣招了。

    果然很湊效，葉青城最喜歡聽她給他唱昆曲，馬忘了要堅持見孫女婿這回事。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朝飛暮卷，雲霞翠軒。

    雨絲風片，煙波畫船。

    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遍青山啼紅了杜鵑，

    那荼蘼外煙絲醉軟，

    那牡丹雖好，

    他春歸怎占的先

    閑凝眄兀生生燕語明如剪，

    聽嚦嚦鶯聲溜的圓。

    遊園內，清脆唯美的歌聲，滴滴轉轉，像黃鶯一般在歌唱。

    葉青城看著最可愛的孫女兒，俏麗清純的麵容，窈窕嫋娜的身段，唱作之間，雖然還顯得有些生澀，畢竟不是專業的昆曲演員，隻是跟他學了一點，但每次聽到她唱這段，他從心裏感到開心。

    這麽好的一個女兒，竟然被他們逼出了景家，一個人在外麵苦苦撐著。

    葉青城想到這一點，眼睛有些濕潤。

    視線模糊，似乎有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像是一個男人，等他看清是雲耀，想要叫他，卻被示意不要出聲。

    雲耀衝葉青城微微搖頭，示意他別出聲，他站在門口已經有好一會兒。

    明予薔麵對著葉青城，唱得很投入，所以沒有感覺到身後有人。

    雲耀不想打擾她，也擔心她看到他，馬不唱了。

    他看著這個熟悉的背影，聽到熟悉的歌聲，心裏一陣一陣地抽痛，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牽著她的手，想要

    他現在無法想象，這五年的時間，他是怎麽推開她的，他又是怎麽熬過來的。也無法想象，如果他未來的人生，沒有她，他的餘生是不是都要在煎熬度過

    明予薔唱完了一小段，感覺到葉青城臉表情有異樣，似乎看到了什麽人，她條件反射地回頭，看到雲耀，心裏一驚，你怎麽來了為什麽都不出聲

    雲耀知道躲不過去了，大步走過來，我剛到，聽雲溪說爺爺生病了，所以來看看。你什麽時候來的他邊說邊在葉青城身邊坐了下來。

    到了有一會兒了。明予薔輕聲回了一句，也拉了張空椅，坐了下來。

    雲耀和葉青城噓寒問暖，了解他最近的身體狀況

    明予薔突然感覺有些不自然，也插不話。

    雲耀和葉青城很熟，是因為他成了景儷玟的男朋友，葉青城對他這個未來的孫女婿同樣特別偏愛，雖然對景儷玟卻有些看不慣，總說她太嬌氣，愛耍小姐脾氣。

    爺爺，我先回去了。你多保重身體。明予薔感覺坐了有好一會兒，她不想驚擾到景園裏其他的人。

    這怎麽行今天必須陪我吃完飯再走，我讓他們把飯送到這邊來，你不要去前院。葉青城聽到她說要走，立刻拉著她的手不放。

    不去看下你媽她也很想你。雲耀看著她，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去看了她，隻會給她帶來麻煩，造成困擾。還是不看的好。明予薔輕聲回答，卻沒有看他。

    每次隻要她去看過明良悅，景儷玟總會鬧一段時間，給她母親難堪。

    所以到後來，她盡量忍著不去打擾她。她們母女倆要見麵，也不會在景園，都會約到外麵去。

    像她們這樣，母女之間要偷偷地見麵，全天下這樣的母女大概也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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