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恩望不到的高處，查德希爾、提斯娜與霍爾海雅站在源石加工罐頂部，三人目睹了剛剛發生的所有。
    原本在霍爾海雅的引導下，查德希爾已經‘無意間’從藍舌死後化作的源石中了解了意外的收獲，打算打道回府特裏蒙了。
    ‘綁架者本身並不為了綁架，而是為了某些更加深層的目的，想要讓他查德希爾轉移視線。’
    可是，讀取了那些記憶的查德希爾，心頭揮之不去的卻並非那些線索，而是藍舌所見證過的感染者區塊的一切。
    他突然很想來這裏看看。
    反正晚一會回去也沒什麽關係。
    看看他早就在腦中模擬過千遍萬遍，卻從來沒有在現實中凝視過的地方。
    “...”
    查德希爾在沉默，於是提斯娜和霍爾海雅跟著他一起沉默，感染者區塊唯一溫熱的儲蓄罐頂部呈現一片冰冷的氣氛。
    當然，可能一般人可不敢站在這，隨時都有被炸飛的風險，除非是想找死。
    “好啦，查德，別這麽悶著，要習慣的。”
    一隻小手拉了拉他的褲腳，提斯娜坐在桶罐邊緣，眼神懷念的注視著這個區塊的周邊：“以前這裏沒有這麽幹淨。”
    感染者區塊隻是哥倫比亞政府為了顧及‘價值’理念，宣傳‘拓荒’政策創建的利益區塊，以及最重要的‘保證未感染者公民的人身安全’。
    當然，他們的價值在於成為一個消耗品，哥倫比亞的法律隻為他們構架了表皮，卻沒有給他們填充血肉。
    提卡倫多以及一些其他的新興城市，官方對於區塊內部的治理根本沒有深入，於是鋼鐵森林中開始演繹爐頭曾經‘先民’們的爭鬥。
    反正多一個或少一個感染者，又沒什麽關係，很少有人會在乎。
    所以每當臨近冬天的時候，有力氣的感染者們大多都會找活幹，沒力氣的就盡可能把身體縮緊點，祈禱能活過這個冬天。
    “以前是這個樣子的。”
    提斯娜講述的語氣不同於查德希爾的苦悶，反而有些為現在的感染者區塊...高興？
    “可是，現在這裏卻有一個紅手幫。”
    “那麽，這裏就不一樣啦。”
    “這裏的感染者，多了秩序與希望，為了感染者而存在的秩序與希望。”
    提斯娜講述著一件對很多人來說理應如此的事實，也講述著一個對異類感染者來說彌足珍貴的溫暖。
    有這些東西，提卡倫多感染者區塊的冬天就不會讓感染者的生命陷入徹骨冰涼。
    “你好像...很熟悉這裏。”
    “不，這裏和其他的感染者區塊都不一樣，這裏有感染者們追尋的東西。”
    提斯娜回答了查德希爾的話，查德希爾發現提斯娜其實早就不是他想的那樣稚嫩，可是卻仍然無比天真...
    不，她已然見識過現實的殘酷。
    但，她的想法仍然熱忱如陽光。
    其實想也知道，一個加入了擴荒地的感染者薩卡茲家庭，原本的生活絕不會美麗到哪去。
    他從未詢問過，擔心觸碰到提斯娜的痛點。甚至如果不是不放心將提斯娜與霍爾海雅單獨放在一起，他這一次也不會帶提斯娜過來。
    但現在查德希爾有些恍惚。
    提斯娜說的話裏，有種什麽東西真真切切的觸碰了他的心，讓他忍不住想要去追問。
    “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些...”
    “幹嘛跟你說嘞，你又沒問過，再說了我擔心查德你聽了之後意誌消沉，放棄生活的希望。”
    “今天怎麽又主動跟我說了？”
    “廢話。”
    伸手拽緊了查德希爾褲腿的提斯娜苦口婆心半天，終於勸住了這個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一臉eo的家夥：“雖然不知道你昨晚上不睡覺跑去幹啥了，但是一看就是一副受了打擊想尋短見的衰樣啊！我不勸解一下你，你真輕生了怎麽辦？”
    不然誰閑著無聊，大冬天地跑到鐵桶罐上吹冷風？
    說這話的時候，提斯娜還回頭刮了一眼‘壞女人’：“你說年紀輕輕的，又不是找不到另一半了，怎麽就一臉萬念俱灰呢？你又不用做曆史作業，活下去的希望還有很多啊...”
    所以有的時候，提斯娜和查德希爾之間到底誰更成熟，真的不好說。
    有的理想主義者，先是在心中構建了世界，希望用美好的理念安排一切， 然後在現實的反烏托邦裏吃灰，於是理想破滅走向極端。
    而還有的理想主義者，這是先在現實的反烏托邦裏吃了灰，卻仍然願意用美好的理念去當做目標，於是一點點地拚湊美好的世界。
    他們是不一樣的。
    查德希爾甚至都沒想過有朝一日也能被提斯娜說教。
    他甚至從來沒有把提斯娜和他自己放在同一個高度上。
    但是...感覺還不錯。
    “放心吧，在我的理想實現以前，我的生命可是很堅韌的。”
    “不準說謊哦。”
    查德希爾伸出手揉了揉提斯娜的頭：“我不說謊。”
    “那你的理想是什麽？”
    “...還沒想好，也許等我實現了，才有臉說出來吧。”
    “那你還沒做好覺悟。”
    “是啊，但我...不，還是以後再說吧，總有一天我能告訴你。”
    “那你肯定會很累，但是沒關係，我會幫你的忙。”
    “好啊。”
    “不許說謊。”
    “不說謊。”
    霍爾海雅看著完全沒把她當人而是當空氣的這對父女，也難得有些感慨與小迷茫。
    羽蛇的生命，和其他人的生命，各有各的追求，但是也都期望著一些難以觸及的東西。
    雪突然下的好大。
    密密麻麻地落下，覆蓋了他們身位之外的所有空間。
    “我們走吧。”
    “好。”
    霍爾海雅無聲地看著這一幕，難得沒有想著怎麽算計查德希爾，心裏還有些羨慕。
    沒有人能和羽蛇同行，451年的漫長曆史足矣甩開所有鮮活的生命。
    也許還包括霍爾海雅自己。
    “嗯？”
    通訊？
    霍爾海雅快速掃視了一下信息，立即就變了臉色：“先生，我們有一個壞消息！”
    “什麽？”
    “根據一位天災信使的信息，可能有一個天災正在我們頭頂聚集！”
    被打斷的查德希爾剛扭過頭，聽到了這令人吃驚的結論。
    身旁的位置忽然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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