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的青銅鏡麵吞沒最後一縷月光時，李青的右臂徹底化作了槐枝。虯結的根須間嵌著碎玉般的逆鱗，每片鱗都在滲出血色樹脂——這是燭龍心與血槐融合的征兆。
    "別看鏡中倒影！"璃的警告被浪濤擊碎。李青的瞳孔已然映出三百個自己：垂髫小兒握著滴血的短刀，弱冠青年剜出孕婦腹中龍胎，暮年老者跪在血槐下剮鱗...所有倒影齊聲呢喃："你本就是我們。"
    海底遺跡的青銅柱突然轉動，將兩人困在鏡陣中央。璃的斷角撞上鏡麵，裂紋中滲出銀白龍髓。李青伸手欲接，卻見髓液在空中凝成敖清的模樣——她正被鐵鉤吊在剮龍架上，半張臉已露出森森顱骨。
    "阿姐！"璃的逆鱗刀劈向銅鏡，刀刃卻被自己的倒影握住。鏡中浮現煉血宗主的麵容，他捏著璃的龍髓輕嗅："好侄女，當年你躲在礁洞時，可沒這般烈性。"
    李青的槐枝突然暴長。枝椏穿透三十七麵銅鏡，卻在觸及敖清倒影時驟停——每根枝條末端都開出血蓮，蓮心坐著個啼哭的龍胎，臍帶另一端連著他的心髒。
    "剜出他們的眼睛。"鏡中宗主的聲音帶著蠱惑，"你每毀去一段記憶，我便還你一片逆鱗。"
    最年長的龍胎突然裂開嘴角。李青看見他手心攥著母親縫製的香囊，針腳與自己懷中那枚分毫不差。槐枝不受控製地刺向龍胎雙目，卻在觸及的前一刻被冰霜凍結——璃咬破舌尖噴出本命精血，在鏡陣中凝出困龍咒。
    "用逆鱗照心！"璃的龍尾鱗片盡褪，露出血肉模糊的骨刺，"鏡陣樞眼是..."
    話未說完，七麵銅鏡突然炸裂。李青的倒影破鏡而出，腐爛的右手掐住璃的脖頸。真實的右臂槐枝瘋狂震顫，新生的逆鱗割開皮肉，在血霧中拚成麵青銅鏡。
    鏡光照向本心的刹那，海底騰起青焰。李青看見自己胸腔裏跳動的不是心髒，而是株開著血蓮的槐樹苗。根係纏繞著三百顆龍胎頭顱，每顆頭顱的眉心都嵌著逆鱗碎片。
    "原來如此..."李青的槐枝插入心口，攥住樹苗主幹。鏡陣應聲崩裂，所有倒影尖嘯著回流，在青銅柱上蝕刻出往生舟的圖騰。敖清的殘魂從鏡麵析出，龍角缺了半截，正與璃的斷角嚴絲合縫。
    海底突然塌陷。煉血宗主的聲音在漩渦中回蕩："且看你能護住幾人！"十二道水龍卷裹挾時空亂流，將敖清殘魂撕成碎片。李青的槐枝卷住最近那片魂魄，卻見其中映著驚悚畫麵：三百年前的自己跪在礁洞外，正將敖清的逆鱗按進采藥婦人腹部。
    往生舟圖騰突然發燙。璃的斷角迸發青光，在旋渦中劈出條裂隙："快走！這是時空回溯的..."
    滔天巨浪吞沒後話。李青再睜眼時，海水的鹹澀變成了血腥——他跪在煉血宗地牢的石磚上，掌心沾著新鮮龍血。鐵欄外傳來敖清虛弱的龍吟，剮鱗刀正懸在她心口三寸。
    "動手啊。"少年時期的煉血宗主踢翻藥簍，"不用這丫頭的逆鱗做藥引，你娘親今夜必死。"
    李青的右手不受控製地提起刀。刀身映出地牢角落的草席，上麵躺著具腹部隆起的女屍——正是本該在礁洞中分娩的母親。她僵直的掌心朝上，托著枚被捏變形的玉扣。
    "這才是真相..."李青的槐枝左手穿透少年宗主胸膛，攥住的卻不是心髒。跳動在掌心的血蓮中，三百個孕婦正將逆鱗喂給龍胎，每片鱗都刻著他的生辰八字。
    海底遺跡的崩裂聲穿透時空。李青在劇痛中窺見因果全貌：所謂輪回，不過是煉血宗將他的魂魄不斷投入新容器；所謂父母，皆是安置燭龍心的藥人；而敖清三百年前的死，竟是為了在他魂魄刻下破局的血咒！
    當最後一塊銅鏡破碎時，李青在璃懷中蘇醒。她的斷角嵌著半枚玉扣，正將敖清殘存的逆鱗按進他心口："鏡陣裏看到的..."
    "都是真的。"李青的槐枝開滿血蓮，每片花瓣都映著往生舟的紋路，"該去尋焚海筆了。"
    海底震動中，青銅柱上的圖騰化作實體。斑駁的舟身上布滿抓痕，最深那道刻著龍文小篆：
    "往生不易，焚海渡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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