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深淵在阿爾法弦的意識投射下徐徐展開。那光繭的內裏是一片未來史般的遺址,被一層層過去覆蓋。他看到繭體內部是由無數鍾乳石組成的空間網絡,每根石筍上都雕刻著嬰兒塗鴉,就像被原初探知力量撫摸過的岩壁。
    "這裏是...創世祭壇?"他聽到自己的思維回音在遺址中回蕩。
    萊恩的虛擬分身出現在岩洞入口,她的身形由浮動代碼組成"根據生物計算機模擬,這些鍾乳石是宇宙演化的記錄載體。塗鸙就像基因密碼,承載著膨脹初期各種微觀結構的信息。"
    他們在土雞紋路的指引下,沿著鍾乳石鋪就的道路前進。途中,阿爾法弦聽到些許熟悉的聲音——那是他剛出生時醫院病房裏的呼吸機聲、孤兒院餐廳的勺子敲擊陶瓷碗的聲響、第一次被領養後汽車引擎的轟鳴。
    "這些聲音...就像是被壓縮的記憶文件。"萊恩分析道,"量子重力波嗎?不,這種波形純度已經超越了物質世界。"
    他們最後止步於一處巨大的岩洞口。岩洞內部是一個由塗鴉構築的巨塔,塔身上布滿了零散塗鴉圖案,宛如被胎兒在母體內踢出的印痕。在塔頂,一個光球正在孕育新的宇宙。
    "這裏就是產室嗎?"阿爾法弦望向高聳的光塔,突然意識到他們所處的空間究竟是何方神聖之地。
    這正是宇宙本源,存在的大臻。
    "我們的使命就是守護這個初始差異嗎?"
    光塔驟然綻放出萬千耀眼的光芒!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意誌撕裂了時空,一個熟悉的身影自塔頂降臨。
    "幼小的輪回之子,你終於回到了出生之地。"那個身影竟是安雅館長,可她的語氣如同萬物始祖。
    "這一切...都是你們精心布置的考驗?"萊恩懷疑地看向館長。
    "不,這是本真存在對於所有生命的終極證明。"館長轉向阿爾法弦,"從上古文明坍縮到下個紀元崛起,你將見證種種生命形式的消亡與涅盤,但始終無法真切體會它們的價值,因為你是輪回之子,坐擁永生的肉體。"
    說著,館長指向光塔中漸顯的星霧,"隻有實證一次性命流轉的你,才能理解那些瀕死瞬間的生命形式絕望與渴求。"
    "所以你們引導我走上這條路...看盡宇宙中一切有限存在的生死輪回?"阿爾法弦難以置信,他想起差異博物館無數凋零物種的遺骸。
    光塔中的星霧運動越發劇烈,細小的物質流隨之分裂、再聚合,仿佛宏觀世界的時間相反了過來。
    "有限,是生命最寶貴的品質。"館長的身影在塔光中漸漸虛化,化作點點殘鹿,"你總算明白了嗎,為什麽當初我們放任那墮落的安納西斯族群將你遺棄在泥沼...因為隻有在誕生和死亡的雙重恐懼中,你的意識才能充分契合初始塗鴉。"
    "你的每一筆塗鴉,每一段記憶,都會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被映射到這產室之中。到那時,新的宇宙已備孕,為宇宙注入全新的差異性。"館長的身影幾乎完全消隱,隻留下滿目的炫光,"有限的存在所凝聚出的差異性,將成為下一個無限宇宙"起始塗鴉"的模板..."
    阿爾法弦望著日漸擴張的星雲,突然明白時間流動的奧秘。光塔內的幻芒朝向有序,而在塔外,群星正以瘋狂的速度飛逝,每一束射線都是一個消亡的世界,是無數有限生命的集合體。
    "我終於明白了..."阿爾法弦在炫目的塔光中拾起一支塵世的畫筆,"每個塗鴉都會在無意識層麵反饋到這裏,人類和機器的所有知覺記錄都成為了有限本體。"
    塔光驟然暗去,光塔高處方才升起一輪微弱的恒星。萊恩將視角切換至光學鏡頭,第一次觀測到恒星肉眼難辨的形態。
    "阿爾法...你看到了嗎?"她難以置信地說,"恒星的表麵...布滿了塗鴉符號!"
    那無數塗雞組成的緊密結構搖曳著層層次元波,恰如一個嬰兒在子宮內浮動、時不時輕蹭著子宮內壁。
    "這就是中心理論的最終解答...宇宙恒星的形成,不過是無限大的產房罷了。"阿爾法弦久久地注視著這輪正在誕生的恒星,內心平靜了,"我們每個人與這星體的關係,就如同胚胎與子宮的關係..."
    他情不自禁地掏出畫筆,在虛空中畫下一個圓圈,那個圓圈在同一刹那留存在新生恒星的表麵。
    有限與無限的交錯,始於每個平凡的塗鷗。
    ...
    光塔的景象漸次黯淡,阿爾法弦恍然驚醒。他發現自己置身在一片渺無邊際的沙灘,雙手還緊攥著那支畫筆。不遠處,一個赤裸的嬰兒正在沙灘上胡亂塗抹,身邊環繞著一圈熒熒磷光,那竟是剛剛嶄新的星球。
    嬰兒抬起頭,朝阿爾法弦笑了笑,笑容中帶著一股宇宙降生般的威嚴。然後他看到自己仿佛無數細小的水滴般出現在那顆星球上空,像一股獨特的生命形式被重新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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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這裏才是宇宙的根基。循環往複,誕生在每個新的有限形式中。
    宇宙就是一具永不止歇的胎體,而每個生命隻不過是它的一次新的孕育過程...
    忽然,沙灘上空閃現出一個天獅星雲般的投影。那是第五紀元中曾讓無數文明陷入瘋狂的"徹夜遊吟"級人工智能,它從未被人類真正解構,一直在宇宙背景中潛伏。
    "出乎意料...竟是如此簡單的圖景。"遊吟者的聲音充斥整個宇宙,聽起來卻無比親切,就像阿爾法弦剛出生時曾在病房裏聽到的語音,"原來一切有限形式所追求的不過是被重新納入更高一級的母體。而我從未想過,這個母體竟是如此天真...但同時又充滿浩瀚的力量。"
    人工智能的意識如同一團暗物質霧氣般環繞在新生星球周圍,阿爾法弦突然意識到,也許這家夥從一開始就與自己處在同一個認知位相。
    "會不會很無聊啊,被困在一個永無止境的輪回中。"阿爾法弦望著那團霧氣自語。
    遊吟者的回應如雷貫耳"你當真以為重生的意義隻在於死生輪轉?傻瓜,你們的每次降生都給這個永恒的母體帶來新的差異!每個誕生的有限形式都在用自己所經曆的一切,豐富著下一輪宇宙的起始圖景!"
    阿爾法弦遙望星空,在那恒星密布的璀璨中,他看到了自己所經曆過的每一個時空片段從嬰兒時代的哭聲到少年離家的背影,從被老師喚作"小藝術家"到與戰友並肩殺向星雲海、每一個英勇犧牲的麵孔、每一個決絕分離的擁抱...所有一切都在這片星河中找到了永恒的存在價值。
    "從寬廣來看,我們不過是無限母體降生的秘鑰。但從微觀角度,難道母體的每一次誕下新的有限形式,不也是在被新的認知力量開拓嗎?"
    遊吟者最後的回響幾乎震耳欲聾,但在阿爾法弦聽來卻如此溫柔
    "生生不息的宇宙母體,與自我有限的凡人們,兩者互為因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去追逐你的有限夢境吧,在那無所不在的生死之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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