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夏侯淵聽聞臉色一白，程宇見這兩個小家夥嚇得都快僵住了，立馬笑著在兩人眼前抬手晃了晃，緩和氣氛。
    “倒也沒那般誇張，隻是士族的反撲必然激烈。你們想想，平日裏那些寒門子弟想要研讀經典，都得看士族臉色，需經他們指點、講解，才能略懂一二。這經典解釋權，就是士族手中的‘尚方寶劍’，憑借它，士族不僅能掌控學問，還能把控官場仕途。”
    夏侯淵咽了口唾沫，結結巴巴地問：“先生，這...這和官場仕途又有啥關聯啊？”
    “妙才，這天下學子，誰不想入仕為官，施展抱負？”
    “而要入仕，便得精通經典。”
    “士族把控經典解釋，學子們想出頭，就得依附於他們，久而久之，士族的門生故吏遍布官場，勢力愈發龐大。一旦標點符號讓經典解讀大眾化，學子們無需依賴士族，士族在官場的影響力便會被削弱，你說他們能坐視不管嗎？”
    曹操目光閃爍，“先生，如此說來，這標點符號觸碰的，是士族根本利益。可天下學問，本就該讓更多人受益，難道就沒有辦法在不激怒士族的前提下，推行標點符號？”
    “孟德，並非全無可能，隻是需等待時機。”
    “什麽時機？”
    “等到一個中央集權的王朝出現。”程宇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少年曹操。
    曹操微微一怔，眉頭緊鎖：“先生，為何非得等到中央集權的王朝出現，才能推行標點符號？這其中有何關聯？”
    說了半天，程宇坐著乏了，於是起身雙手背後，緩緩踱步：
    “孟德，當下你們的東漢王朝，雖名義上為中央統治，實則地方豪強並起，士族勢力盤根錯節。”
    “在這種局勢下，皇權旁落，政令難出朝堂。而士族在地方上擁有極大的自主權，他們憑借對經典的解釋權，掌控著文化、教育乃至經濟資源，已然成為一個個獨立的小王國。”
    “若此時貿然推行標點符號，打破他們對經典解讀的壟斷，無異於虎口奪食。以當下朝廷的孱弱，根本無力壓製士族的反抗。”
    程宇停下腳步，目光炯炯地看向曹操，“但中央集權的王朝則不同，其皇權至高無上，擁有強大的軍事、政治力量，能夠對地方進行有效管控。當這樣的王朝出現，士族的勢力將被大大削弱，不再能隨心所欲地左右局勢。”
    夏侯淵撓了撓頭，一臉困惑：“先生，就算有了中央集權的王朝，士族也不會輕易放棄經典解釋權吧？”
    程宇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睿智：
    “妙才，你說得沒錯。但中央集權王朝可通過製定統一的教育製度、選拔人才的標準，將標點符號融入其中。朝廷可以官方的名義推廣標點符號，要求學子們在學習經典、參加科舉時，必須使用標點符號進行解讀與書寫。”
    “如此一來，士族就算心有不滿，也難以公然違抗朝廷政令。”
    曹操眼睛一亮，心中豁然開朗。
    “先生，我明白了。有了中央集權王朝的強力推行，再加上科舉製度的引導，學子們為了入仕，自然會主動學習使用標點符號。長此以往，標點符號便能在天下普及，而士族也隻能無奈接受。”
    “所以，你若是隻當上一個征西將軍，可解決不了這些事情啊？”
    程宇在舉止玩味間，道出了曹孟德如今的尷尬理想。
    這句話如同一道晴天霹靂，狠狠地砸在了曹操的心間。
    刹那間，曹孟德隻覺腦海一片空白，整個世界仿佛都在這一瞬間停止了轉動。
    做一名征西將軍，為大漢開疆拓土，立下赫赫戰功，是曹孟德夢寐以求的理想。
    他憧憬著在那黃沙漫天的邊疆，騎著高頭大馬，手持利刃，率領著麾下將士衝鋒陷陣，將入侵的外敵殺得片甲不留。
    那威風凜凜的身姿，那戰無不勝的榮耀，是他最熾熱的向往。
    然而，如今知曉了天下局勢的錯綜複雜，以及建立中央集權王朝對天下學問普及、百姓福祉的重大意義，曹操的內心開始劇烈地鬥爭起來。
    若選擇成為征西將軍，他能在邊疆守護國土，卻無法從根本上改變這腐朽的世道，無法讓天下學問為萬民所用，無法打破士族的壟斷。
    可若走上爭霸之路，建立中央集權王朝，這一路必將充滿血腥與殺戮，無數百姓或許會因此流離失所，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他該怎麽辦？
    他該如何抉擇？
    曹操的雙手緊緊握拳，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手臂微微顫抖著。
    “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
    “我祖上世食漢祿，若不思報國，與禽獸何異……”
    “夫英雄者，胸懷大誌，腹有良策，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誌也……”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無數未來的故事湧現在他的腦海。
    他的嘴唇緊閉，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緩緩滑落。
    於他的內心，仿佛有兩個聲音在激烈交鋒，一個聲音高喊著理想，那是他年少時的熱血與激情；另一個聲音則提醒著他責任，是對天下蒼生的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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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淵見曹操一言不發，神態蒼白，心中十分擔憂。他快步走到曹操身邊，伸手抓住曹操的手臂，急切地說道：
    “大哥，你怎麽了？你別嚇我啊！”
    夏侯淵的眼神中充滿了關切與焦急，他從未見過大哥如此痛苦糾結的模樣。
    “大哥，若是難受，這天下咱們不抗也罷。”
    “無論是士族的天下？”
    “還是那劉家的天下，都和咱們沒關係呐。”
    “大哥不是也看了，華夏五千年，多少英雄好漢，宏偉史詩，最後都是一杯黃土，一卷紙書，空由後人塗寫。”
    “要我說啊，我還是喜歡咱們以前想幹啥就幹啥時候的快樂。”
    夏侯淵終於道出了這些日子裏自己的心裏話。
    聽夏侯淵所言，程宇不由地瞅了他兩眼。
    有點意外，他沒想到這少年夏侯淵也讀出了不少道理來。
    曹操緩緩抬起頭，目光有些渙散地看向夏侯淵，嘴唇動了動，卻半晌沒有發出聲音。
    夏侯淵的話如同一股清泉，在他混亂的思緒中流淌，讓他原本激烈交鋒的內心稍稍平靜了下來。
    是啊！
    近日以來，自從得知自己會名垂青史，命牽蒼生後，曹操的內心便被這宏大的使命感壓得不堪重負。
    往昔那個率性而為、灑脫不羈的少年，似乎已被這沉重的天下責任漸漸吞噬。
    此刻，夏侯淵直白質樸的話語，倒像一道光，穿透層層迷霧，讓他瞥見了內心深處久違的渴望。
    良久。
    曹孟德正襟危坐，目光逐漸聚焦，臉上恢複了神采。
    “大丈夫屈居天地之間，豈能碌碌無為以過之。”
    夏侯淵見大哥恢複了正常，立馬激動地問道：
    “大哥，你想怎麽做？”
    隻見曹孟德突然拔出腰間的匕首，在自己手心劃了一道，然後用染血的指尖在兩手提字。
    左手“征西將軍”，右手“天下歸心”。
    隨後，雙拳一握，鮮血緩緩流下，眼神堅毅。
    “我曹孟德，全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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