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鏢擦著舒瑤耳際釘進磚牆的瞬間，她後頸的寒毛還豎著，卻見身側的李明突然橫向一撲。
    布料撕裂聲混著血肉被劃開的悶響，那支淬毒的飛鏢正紮在他左肩頭，幽藍毒霧順著傷口往四周皮膚蔓延，很快在他頸側暈出青紫色的斑。
    "你——"舒瑤瞳孔驟縮，手已經按上腰間的藥囊。
    李明咬著牙撐住牆，血珠順著指縫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綻開暗紅的花："我不是叛徒。"他聲音發顫，額角的汗混著泥灰往下流，"紫冥閣的規矩，生客入閣前必須過三重試。
    方才那支鏢是"信鏢"，若你躲不過......"他喉結動了動，"說明你沒資格知道他們的秘密。"
    舒瑤的指尖抵在他傷口旁。
    現代醫學知識瞬間翻湧——這毒是烏頭堿混合了曼陀羅，發作時會先麻痹神經再灼燒內髒。
    她迅速從藥囊裏倒出半粒九轉解毒丹，碾碎了敷在傷口上："所以你故意引我走這條水道，就是為了觸發他們的試探？"
    "否則我們連暗門都進不去。"李明疼得渾身發抖，卻強撐著掀起染血的衣袖，"你要的東西，在這兒。"
    一截泛黃的羊皮紙從他袖中滑落。
    舒瑤接住時，指腹觸到紙角的折痕——是被反複翻閱過的痕跡。
    她展開與腰間密圖對照，燭火在瞳孔裏跳成碎片："這是......"
    "紫冥閣分閣分布圖。"李明扯下衣襟纏住傷口，血浸透布料，"我查了三年才弄明白，他們表麵是江湖醫閣，實則分作七支。
    最核心的那支......"他的手指顫巍巍點在地圖最下方，"在皇宮地下。"
    舒瑤的呼吸一滯。
    密圖上原本模糊的標記突然清晰——那片用朱砂點染的區域，竟與皇宮的排水溝走向完全重合。
    她想起前幾日在太醫院看到的藥材清單，喉頭突然發緊："他們在煉什麽？"
    "蝕魂心經。"李明的聲音像浸了冰，"是蝕魂散的最終版。
    我阿娘......"他突然閉了嘴，喉結滾動兩下，"當年被他們抓去試藥的人，都說這藥能讓人聽話如傀儡，可上個月我在亂葬崗見到具屍體，指甲縫裏全是血，分明是自己抓穿了心口——那不是傀儡，是被激發了潛能的活兵器。"
    舒瑤的指甲掐進掌心。
    母親筆記裏夾著的殘頁突然浮現在眼前："若用曼陀羅根為引，配合朱砂煆燒......"她猛地抬頭："煉藥房在哪？"
    子時三刻的紫冥閣主殿飄著濃重的藥香。
    舒瑤和李明裹著藥童的灰布衫，混在端藥罐的隊伍裏。
    她盯著廊下兩個換崗的守衛，耳中全是自己的心跳——方才在分布圖上，煉藥房的位置標著"戊字號房，三盞銅燈為記"。
    "到了。"李明的聲音壓得極低。
    三盞銅燈在門框上投下昏黃的影。
    舒瑤借著端藥的動作掃過案上的藥材：千年人參切片、朱砂粉、曼陀羅根，還有一碟黑色的粉末——她湊近聞了聞，瞳孔驟縮："這是馬錢子堿。"
    "馬錢子？"李明不解。
    "現代醫學裏，小劑量能興奮神經，大劑量......"舒瑤的指尖掠過藥杵，"會讓人在極端痛苦中爆發遠超常人的力量。
    他們把蝕魂散改了方子，表麵是控製心智，實則是用藥物刺激腎上腺素，製造出......"她喉頭發哽，"像我母親那樣的"活體兵器"。"
    更深處的藥爐發出"咕嘟"聲。
    舒瑤摸出袖中用蠟紙包著的逆靈散——這是她用母親筆記裏的配方改良的，能讓藥物作用反向。
    她假裝添炭，趁守衛轉身的瞬間，將粉末撒進藥爐。
    火星劈啪炸開，藥香裏多了絲若有若無的苦。
    "明日這爐藥送進宮，"她低聲對李明說，"該醒的人，總該醒了。"
    話音未落，身後突然響起拍手聲。
    "蘇婉的女兒，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舒瑤的脊背瞬間繃直。
    她轉身時帶翻了藥杵，朱砂粉撒了一地。
    月光從窗欞漏進來，照在來人臉上——那是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花白的胡子，眼角的皺紋，正是太醫院裏總蹲在角落煎藥的孫禦醫。
    可此刻他臉上哪有半分往日的木訥？
    目光如刀，掃過她腰間的密圖，掃過撒在地上的逆靈散，最後落在她臉上："你以為你在破壞紫冥閣？"他摘下腰間的玉牌，那是紫冥閣閣主才有的玄鐵虎符，"從你撿起密圖的那一刻，從你問李明九清解毒丹的那一刻......"他的聲音像浸了冰，"你就一步步走進了它的核心。"
    舒瑤的掌心全是冷汗。
    她想起石宇離開前說的"活著出來"，想起母親筆記裏最後一頁被撕去的痕跡，喉嚨發緊卻還是扯出個笑："孫禦醫這出戲，唱得倒真。"
    "戲？"孫禦醫的指節叩了叩藥爐，"等你見到真正的核心，就知道什麽是戲了。"他轉身走向暗門，衣擺掃過地上的朱砂，"跟我來，或者......"他側過臉，"讓石將軍的玄甲軍來收你的屍。"
    殿外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
    舒瑤望著他消失的背影，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摸了摸腰間的密圖，又摸了摸藏著探息針的袖管——石宇說過子時三刻來拆瓦，現在還有半柱香。
    可孫禦醫的話像根刺紮在她腦子裏："你正一步步走進它的核心。"
    她深吸一口氣，抬腳跟上。
    青磚縫裏的月光被她的影子拉長，像道隨時會斷開的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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