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百花羞散朝後回到禦書房時，剛剛行至門口，不經意間的一個抬首，一道目光直直撞入她的視線，那目光中似乎裹挾著複雜難明的情緒，令女帝心中一驚。她定睛看去，發現是宮人阿健。
    然而，待她仔細端詳時，阿健已迅速垂首，身姿恭謹，仿佛剛剛那大膽直視的人並非他。女帝微微眯起雙眸，心中泛起一絲狐疑。阿健方才的神色，實在有些熟悉的可怕。
    前朝的時候，也有宮人以卑微的姿態潛伏在帝王身邊，表麵上畢恭畢敬，暗地裏卻心懷不軌，這種人放在身邊就像是一個定時炸彈。
    但是百花羞注意到他並不是因為他容色肖似故人，而是疑惑為何經過上次大清洗之後，他依舊有機會在自己麵前出現，按照常理，他這樣的已經很難出頭了。再者，阿健的長相確實有一瞬間讓她看出了幾分似曾相識，她想賞他幾分體麵，男寵她不需要。不得不承認她見不得有人頂著那張臉卑躬屈膝，脊梁像斷了一樣。
    不管如何，如今的百花羞不會再給自己帶來一絲麻煩，這一刻她心中警覺瞬間拉滿。她神色平靜，內心卻如翻江倒海。“阿健，”百花羞開口，聲音清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抬起頭來。” 阿健身子微微一顫，緩緩抬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又迅速隱去，恢複成那副恭順模樣。女帝審視著他，試圖從他的神情中找出破綻，心中暗自思忖，難道是自己想多了嗎，有一就有二，隻要有心，沒什麽事是不能發生的。
    禦書房中，氣氛略顯凝重。百花羞高坐在奢華的王座之上，身姿慵懶且威嚴，她目光如炬，靜靜地審視著殿下跪伏的宮人。阿健身姿挺拔，麵容剛毅，卻難掩落魄與迷茫。
    良久，隻聽百花羞深深歎了一口氣，頭頂上的聲音清晰而沉穩，在空曠的宮殿中回蕩：“你可願意去軍營？換一條路，用軍功換個體麵人生。”
    阿健微微一怔，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與思索。去軍營，意味著要告別如今平安且謹慎的日子，投身充滿未知與危險的戰場。但那是另外一種領域，他被送入皇宮，就知道自己逃不過以色事人，明明有那麽多體麵的生存方法，可自己卻沒得選擇。他們告訴他，當今陛下早些年和當時的護國大將軍十分親密，而他有幸有幾分神似那位將軍。陛下念舊，他或許會得陛下垂青。
    他不願意卻又不能不去做，被安排到陛下跟前，又被安排到其他地方，如今他都怕自己被所有人遺忘了，今天才大著膽子冒著犯上的風險試圖引起女帝的注意。
    眼前這是難得的機會，軍營裏多的是和他出身相同的人，也更有機會憑借軍功晉升，或許不能有所建樹，至少自己也活的自在。
    “你不該待在這裏。”百花羞看著那張似曾相識的臉，心裏滿是唏噓。或許曾經的奎星就不應該和自己相遇，等待西行人到來，完成任務後歸位，就是對方最應該走的路。而她隻要心無旁騖的成為寶象國君，做下赫赫功績，收獲無盡生祠香火，以肉身晉位。各自完成各自應該走的道，兩不牽扯。
    這樣，如今自己也不會再次晃了心神。
    短暫的沉默後，男子單膝跪地，聲音堅定有力：“陛下，奴才願意！”
    打發走了宮人阿健，百花羞示意宮人傳召培養多年的青年男女。
    這批人有英烈遺孤，也有宗室子弟，多年篩選培育的下一代，她要從中挑選一位作為自己的繼承人。她有一種預感，這個世界她即將就要脫離。
    百花羞身著一席簡易常服，目光清冷且威嚴，緩緩掃視著台下站成兩排的少男少女。
    這些少男少女皆是從萬千人中層層篩選而出。他們雖容色稚嫩，臉上還帶著未脫的孩子氣，可神情卻異常沉穩。
    少男們身姿挺拔，猶如初綻鋒芒的利劍，眼神中透著堅毅與果敢，緊抿的雙唇彰顯著他們內心的堅定。少女們也如章如鬆，恰似含苞待放的花朵，眉眼間既有溫柔婉約，又有不容小覷的堅韌。
    百花羞微微頷首，對他們當下的表現頗為滿意。
    “如今氏族勢大，百姓苦不堪言，你們以為當如何？”百花羞雖然想盡辦法削弱氏族的勢力，但也非一日之功，如今底層雖然也有爬上來的，畢竟太少了，底層的生活水平雖然比較之前明顯提高了，但相比之下，仍是卑賤如螻蟻。
    “我們國家依靠氏族建立統治，百姓生來就是螻蟻，弱肉強食，此乃天道。我以為當下百姓的生活就已經夠好了，氏族勢力也無需多慮。我們隻要手中有刀，有兵器，不聽話的殺就夠了。”
    “我以為可讓他們互相牽製，同弱同強。兩者任何一方力量失衡，都對王權不利，陛下應該扶持平民階層，進而牽製氏族勢力。陛下如今的方針就已經很好了，隻要堅持下去，百姓的生活會越來越富裕，氏族的權勢也會被限製在一定範圍內……”
    ……
    百花羞聽完他們的陳述，心中已經有了決斷，揮退了他們。
    次日百花羞認領宗室女為嗣子的消息就傳遍了寶象，是百花羞的外甥女，二公主的小女兒，當朝吏部尚書的同族孫女。
    這批人剩餘的根據才能突出的有的被送到了軍營，有的被充入太學，有的去了司農科，有的充入女官屬，每個人都有合適的位置。
    自從百花羞有了名義上的孩子，去哪裏都帶著她，時時提點她。
    那一位就留給她做肱骨之臣的代表吧，畢竟培養了那麽久，出身底層，也是有能力在身上的。
    基層女學已然悄悄的在底層開始推行了，當朝女帝主導，當朝二公主負責，太學裏的女先生和女學生成了第一批活動落地的先驅。不敢奢望星火燎原，隻希望能夠撒下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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