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後的白龍。
    深夜，大風浪湧的島礁之上。
    他所望向和俯瞰的地方，便是鱗泊學院所在的海族城市，這裏也是海族劃定的海域禁區，沒有其他種族的商船可以隨意在這裏航行，純粹自然的島礁和海麵環境，能夠更加深刻感受到自然力量的可怕。
    ……
    “你推薦我來此的目的，除開對我或者說神族有些幫助，以及你個人的一些目的外，應該還有別的目的吧？”
    白龍微轉頭，對著身後出現的窈窕身影說道。
    “按照柯聯曾經那位的理想，統萬國，服萬族，天下歸一，即為世界文明真正的開端。”
    “現在已經深入海族一年的你，能否說說看。”
    “海族，是否能成為其中之一？”
    蒂凡莉認真嚴肅的問詢道。
    “一時間，無法分辨你到底是站在柯聯領導世界的未來，還是你們魔族征服世界的未來來問詢這個問題。”
    白龍對此也無法確定，他不得不承認，現在的他無法看到蒂凡莉的想法。
    不記得曾經這個女孩如何，但至少現在……
    無法輕易看透。
    “答案？”蒂凡莉繼續問道。
    白龍瞥了她一眼，稍有些不願，但依舊在微歎神色之後說道。
    “至少現在而言，即便海共社顛覆整個海族政權，也無法順利融入整個世界。”
    “作為世界上少數擁有超階神明的種族，他們不同於你們，沒有任何向超階神覲見的權力。無法直接以他們的神明為主，建立起獨屬於他們種族的‘種族’政體。”
    “就比如龍族。”
    “他們即便仗著自身的強大，再散漫、再傲慢，他們對待其他種族和整個世界，都有整體的基礎準則。”
    “哪怕是分別擁有十三大氏族的血族狼人和血族吸血鬼，偶爾也會不斷爆發屬於自己的內鬥，可整體的入世態度和種族統一性，也是遠強於混亂的人族、獸族這些種族的。”
    “連自己都搞不明白的種族，即便一開始順利融入整個世界。”
    “結局，也注定被種種複雜的其他種族、世界變動因素，衝擊得七零八落。”
    海族。
    是同陸地種族格格不入的。
    不僅僅是生活環境的截然不同，還因為他們整體的信仰、態度等諸多問題。
    ……
    “如果需要一個簡單的形容。”
    “海族，不過是被十二尊泰坦神，庇護在溫暖海洋中的嬰孩罷了。”
    “沒有自我，依賴於泰坦神。”
    “在泰坦神被封印的萬年時間裏，唯一在曆史舞台上有過矚目時刻，也無非是你們五千年前的魔族戰爭，驚擾到了在海底中謹慎生活的海族，迫使他們站在戰爭的棋盤上罷了。”
    “神權，即天命。”
    “無神，則無我。”
    白龍說道最後，也不禁搖搖頭。
    他在海族這一年，親手去幫助他們改變很多，但那些深入血脈中的東西，很難將其抹去。
    了解的越多，越覺得如此。
    “連你都無法改變？”蒂凡莉問道。
    “別把我當做他。”
    白龍瞥了她一眼，淡漠的回答道。
    蒂凡莉沉默，沒有回應。
    “曾經的柯聯，對待極端宗教教徒之時，可以采用暴力屠殺的形式。後續再采用教化、焚毀相關宗教記載等方式，強行抹除那些極端宗教的痕跡。”
    “也可以去破壞那些極端宗教的神像、神殿之類的象征，高呼‘你們的神明在哪兒？’。”
    “從而進一步瓦解宗教之神的權威。”
    “可是海族……”
    “他們的神明，真的存在，且強大。”
    白龍繼續說道，這是一個繞不開的問題。
    海族神明，過於強大且真實。
    ……
    “你不是已經開始基於海神的存在，同步教會他們共進的思想了嗎？”蒂凡莉對此也抱有疑問。
    目前來看，進行的還挺不錯的吧？
    “簡單的給這種方式一個定義吧——解放神學。”
    “即。”
    “根據海神所希望的海族之民的美好未來，對海族的實踐進行批判性的思考。”
    “被壓迫的海族和社會底層，要從經濟、社會和政治的不公中獲得解放；通過曆史觀的解放，對自己的命運自覺地負起責任。這個曆史觀是指擺脫自然界的奴役狀態、擺脫舊的社會關係的束縛、擺脫傳統舊思想的束縛。”
    “最後是堅信海神，能永世庇護海族，救助海族於苦難。”
    “理論上。”
    “這套方式，用於陸地種族較為普遍信仰的艾勒門特教，七大元素神明的信徒，成功率還是很高的，其他類似的宗教信徒也大概率適用。”
    白龍大致描述，他嚐試對於海族的改變和指導。
    至少目前來看，這個方法是有用的。
    海共社在不斷壯大，不管是拓展和滲透，都有了非常顯著的成效。
    可是。
    這其中一直存在很嚴重的一個問題。
    “你的意思是。”
    “不管是艾勒門特教，還是其他宗教，將他們信仰中塑造的神明進一步美化，再給他們所信仰的內容增加新的定義，從而融入到共進的思想當中，是一種非常好的兼容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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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海族信仰，有一個巨大的缺陷，那就是他們的神明真的存在。”
    蒂凡莉很快明白，海共社目前運行的政體所存在的巨大缺陷。
    ……
    美化海神，增加海神對海族新的神旨和教義。
    以此完成“共進”和“信仰”兩者的完美融入。
    可這一切。
    隻需要海神從恢複力量的閉關中現身，對這些東西有任何不滿的表現，然後親口否認的話。
    那麽……
    海共社的正義性，就會大打折扣，甚至直接碎裂。
    ……
    “唯一的好消息，是泰坦神不會在意海族的內鬥。”
    “海共社目前維持的政體，並不是建立在汙蔑泰坦神之上，所以大概率不會是的祂們為之側目，並給予否認。”
    “可一旦同外族接洽，在眾多陸地種族的利益紛爭中出現問題，並傳遞到泰坦神那邊。”
    “那種情況……”
    “就無法確認了。”
    白龍說道這裏，也是無奈一歎。
    這套解放神學適用於海族，那也僅限於他們的海神默許的情況下。
    否則，都是空談。
    “那你認為，海族的未來在哪裏？”
    蒂凡莉有重新換一個方式問道。
    “一切，隻有等我顛覆整個海族政權，或者引其泰坦神目光注視之後，親自與祂們交流後，才能做出判斷。”
    白龍無法給出準確的答複。
    “是麽。”
    蒂凡莉得到這個回答之後，也沒有再多追問什麽的意思。
    短暫的沉默，令白龍也稍有疑惑。
    也正當他想要反過去問詢什麽的時候。
    “現在的你，是更想幫助上億海族之民逆轉命運，爭取更美好的未來。”
    “還是……”
    “更注重最初的目的，尋得泰坦神幫助？”
    蒂凡莉突然問道這個。
    白龍頓時沉默。
    蒂凡莉看著他，似乎並不著急這個回答的樣子。
    ……
    『這將是我的信念，也應該是我們所有獸族的信念。』
    『沒有誰可以奴役我們。』
    『不論是別的獸族，還是別的種族，甚至是曾經最可怕的魔族。』
    『因為我們獸族，自由高傲而偉大的種族！』
    『獸族，永不為奴——！』
    ……
    未知的莫名記憶，又開始在腦海中閃現。
    一杆紅色的旗幟，仿佛在內心深處揮揚。在寒冷的風雪中、在烈日的荒漠裏、在泥濘的山野間。
    白龍的心中，頓時有些茫然。
    最初。
    應該是因為蒂凡莉的建議，嚐試在一個相較安全的地方，獲取到第三方強大神明的幫助。
    可是現在。
    自己似乎早已經沉浸在這個本應該是是順手的過程中，已經漸漸忘記最初的目的。
    這……
    真的是我嗎？
    ……
    白龍深吸口氣，平複自己的內心，那即便是血之力都無法壓抑的躁動。
    “至少現在。”
    “是我引導的他們，就不能不負責任的，丟下他們不管。”
    “我已經掀起戰爭，就必須要承擔這場戰爭的罪惡。”
    “我……”
    “是艾維蘇先生。”
    白龍轉身，認真凝視著蒂凡莉的目光回答道。
    我，是艾維蘇先生。
    海族，海共社的引導者，第十三位高層。
    “很好。”
    蒂凡莉滿意的點頭，並同時在身後形成了黑色的空間漩渦，身形緩緩的朝著其中退去。
    抬起手，三枚魔法戒出現，朝著白龍飛去。
    “這是三枚裝滿海族通用金屬貨幣的魔法戒，是用五千年前魔族征服過海族部分海域時，繳獲的古貨幣所兌換的。因此也不用擔心是我去偷盜，可能被算作是魔族強行幹預的問題。”
    “就讓我看看。”
    “艾維蘇先生，你與那位柯聯元首，到底有何不同。”
    蒂凡莉第一次說出了，她真實目的之一。
    白龍用魔力控製三枚魔法戒懸浮於手掌上，那窈窕的身影也消失在空間漩渦之中。
    艾維蘇先生；
    柯聯元首；
    他們之間，真的有聯係嗎？
    ……
    『我是我，還是他？』
    ……
    握緊三枚魔法戒，在大風和海浪的呼聲下，發出相互摩擦的交織聲。
    隨即，消失在島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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