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勳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
    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被人群毆的夜晚。
    不過與現實不同的是，夢境中，他透過人影看到了章清婉的臉。
    但章清婉望向他的眼神卻無比冷漠，甚至還在拍手叫好。
    夢裏的他，隻覺得心髒極速下墜。
    等墜到穀底時，他也在現實生活中清醒了過來。
    魏明勳起身走進衛生間，洗了把臉。
    鏡子裏的人影臉色略有些蒼白，額前有幾縷發絲是濕潤的，那雙黑如墨點的眼睛顯得越發深沉了。
    他摸了摸還未痊愈的傷口，強迫自己提起精神，刮完胡子後，穿上一身正裝。
    剪裁得體的西裝妥帖地包裹著他的身體，將他的身形襯得更加高大挺拔。
    決定去國外旅行時，魏明勳就已經把自己的車賣掉了。
    他決定今天坐地鐵上班。
    眼下正是早高峰，烏泱烏泱的人群像是攻城的喪屍，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困頓。
    可魏明勳卻久違地感到了一絲人間煙火氣。
    等從地鐵站裏出來，站在清遠集團的大門時，他就開始後悔自己坐地鐵的決定。
    這身價值不菲的西裝已經被糟蹋得不成樣子，上麵布滿了皺褶，胸口還有豆漿殘留的痕跡。
    他被一個急著去上班的小夥子撞倒了，對方手中剛買好的豆漿撒了他一身。
    魏明勳皺著眉，看了看從身邊經過的高級白領，頭一次生出了些尷尬的意味。
    他歎了口氣，硬著頭皮往裏走，可餘光卻突然瞥見一位衣著簡樸的老人正艱難彎腰清理著地上的垃圾。
    而一旁的保安還在對他大喊大叫，“你這個撿垃圾，當我們這裏是什麽地方？滾滾滾，趕緊給我滾！”
    不止聲音大，態度還極為惡劣。
    反正現在去上班還有一段時間，魏明勳腳步一轉，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他穩穩托住老人裝塑料瓶的蛇皮袋，冷著臉和那個保安交涉，“放尊重一點！”
    人靠衣裳，馬靠鞍。
    保安隻是掃了一眼魏明勳這狼狽的穿搭，就立刻露出譏諷的笑，“你和他是一起要飯的？關你什麽事兒啊？”
    魏明勳：……
    他被激出了幾分火氣。
    見那個保安想上手爭奪老人家的蛇皮袋，魏明勳眼疾手快握住他的手腕，狠狠往下一扯。
    “哢嚓”一聲。
    魏明勳聽到了對方手腕脫臼的聲響。
    保安疼得齜牙咧嘴，用完好的那隻手指著魏明勳的鼻尖。
    但對麵的魏明勳冷下臉來，像個無情的羅刹。
    “你不想連另一隻手也保不住吧？”
    “警察，警察!我要報警，告你故意傷害！”
    保安還真害怕魏明勳發瘋把自己另一隻手也折了，便閃電般把手縮了回來。
    他將手放在背後，衝著對講機開始搖人。
    沒一會兒，幾個保安就排成一列將他們圍了起來。
    陣仗還不小。
    魏明勳轉過身，幫老人將蛇皮袋背在背上，“您先走，很抱歉給您惹麻煩。”
    他從兜裏抽出十塊錢，鄭重地塞在老人手裏，“這是您今天的損失，由我來賠償。”
    “年輕人，火氣不要這麽旺。”
    老人並沒有接過錢，也沒有道謝，反而慢慢悠悠地來了這麽一句。
    那保安一邊按著脫臼的手，一邊忍痛捧腹大笑，“讓你多管閑事！人家根本就不領你這個情！”
    魏明勳絲毫沒受影響，對待老人依舊得體禮貌。
    對著保安，他臉上的笑容淡淡的，眯起眼睛，聲音像是淬了冰的刀劍。
    “這什麽狗在我耳邊亂吠？”
    老人領不領情，他並不在意。
    他隻是單純路見不平而已。
    魏明勳轉身。
    領頭的那個保安隊長一下子看清了他的臉，當下便抬腳踹了下幸災樂禍的手下。
    “鬧什麽鬧！這是集團請來的人！是謝總的貴賓！”
    這時，那個保安的手不疼了，隻是冷汗瞬間湧了下來。
    他呆呆看著魏明勳，臉上寫滿了恐懼，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個字，身上的氣焰被火瞬間澆滅。
    他沒文化，好不容易托人才在大公司找了個有五險一金的保安工作。
    他可不想就這麽被辭退！
    “爺爺。”
    情急之下，這人開始口不擇言，膝蓋一彎就想跪下去，“是我錯了，是我狗眼看人低，您千萬大人不計小人過！”
    魏明勳擰眉，一把把他拎了起來。
    “我可受不住你這一跪。”
    他打量著這張寫滿恐懼的臉，心中卻沒有半點喜悅。
    這就是權勢和地位的力量。
    他不用多說什麽，也不用多做什麽，更無需說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隻要把自己往那裏一擺，這些人都要看他和他背後的謝止盈身上的身份地位。
    這是他一開始想要的嗎？
    不，魏明勳隻是想讓這個人認錯。
    “你不應該跟我道歉。”他伸手，微微用力，將對方脫臼的手腕合了上去。
    保安麵色慘白，又衝著那個老人不停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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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倒是泰然自若，目光投向魏明勳，好像在等著看他要怎麽做。
    保安隊長點頭哈腰，“我馬上把他開掉，從今往後他不會再出現在您眼前！”
    “過了。”魏明勳拍了拍手，看向那個快要把頭安靜地理的中年男人。
    剛才那麽耀武揚威的一個人，現在卻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他皺了皺眉，淡淡道：“以後別這麽欺負人了。”
    保安隊長，以及那個以為自己死路一條的保安同時一愣。
    就連那個老人也都抬了抬眼皮。
    魏明勳：“我願意給你這個機會，以後你也多給別人留個機會。”
    聽完魏明勳的話，保安隊長就拎著那個涕泗橫流的保安一溜煙跑了，像是生怕魏明勳會後悔似的。
    老人忍不住問：“雷聲大，雨點小。你費這麽功夫鬧這麽一出，就是想讓他知錯就改？”
    “是。”魏明勳彎下腰，替老人將垃圾桶裏的幾個塑料瓶子撿出來，“我之前看到過他。”
    當時那個保安，見外賣小哥忙碌，主動攬過了將外賣送至各個樓層的重任。
    “那是他想在管事的人麵前好好表現，好保住自己的工作。人性是醜陋的，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這位老爺子說話，還挺玄乎的。
    魏明勳把蛇皮係緊，笑了笑，不置可否。
    老人卻追著他不放，“你是想讓他克服人性的陰暗麵？可你有沒有想過，他回去之後可能不會感激你，反而還會罵你是個傻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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