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得緩而認真。
    薑嫿末也並不打算在這件事上瞞著她，畢竟論起根本的原因，還是馴鹿部落內部的事。
    她與她隻是利益達成的合作。
    至於麽措拓拉之前算計她的事。
    在這件事解決完之後，她也會向麽措拓拉拿到更加豐厚的‘報酬’。
    薑嫿末緩緩抬眸，一雙清絕的眸子變得沉冷。
    她緩緩道：“卡索向地下賭場承諾，往後三年馴鹿部落中的獸人一旦參與鬥獸城比賽，賭注上，都會是對方贏。地下賭場就可以利用這一點，以此某得更大利益，但這件事需秘密進行，於是卡索就用族長身份牌做籌碼抵押，分量這麽重的木牌，地下賭場的獸人見了就答應了，三年承諾達成之後卡索才能拿回。”
    麽措拓拉聽得恍惚極了，眼眶微微泛紅，眸光卻一點一點在變冷。
    鬥獸城每年一次會舉行一次鬥獸比賽，範圍很廣，幾乎北域冰原上的所有部落都可以參與，而其中任何一場比賽都會被獸人們關注和談論。
    要知道，這不僅僅是證明雄獸個人實力的機會，更是承擔著部落的榮譽，並且獲勝的雄獸也會得到雌獸們更多青睞。
    鬥獸城的比賽意義很重大。
    卡索竟然將這份部落榮譽都選擇放棄！
    “這就是卡索與地下賭場交換的三年承諾，一個圖晶石，一個謀賭注，各圖所需。”薑嫿末輕聲說道，唇角驀然綻放出一朵冷笑：“巫醫大人，部落現在的事可變得更精彩了。”
    在生存條件惡劣的冰原上，三年，已經足夠讓本就艱難維持生存的部落被拖垮一大截。
    “卡索，是覺得現在族長的位置，他已經能坐定了。”麽措拓拉捏緊拳頭，麵色憤然：“就為了得到那些破晶石，竟然連我們族中獸人贏得比賽的機會都要剝落，缺鹽的事情那麽緊迫，他竟然都沒有考慮到。族長的位置，他根本不配坐！”
    薑嫿末將麽措拓拉憤然的表情盡收眼底，微微的，她偏過頭。
    眸光穿過石窗，一排排縱橫排列的石屋全部陳列在眼前，獸人在冰道中擁擠穿行，一副熱鬧繁榮的景象。
    她眼眸微沉。
    不對。
    缺鹽的事不是沒有考慮到。
    一個想要當部落族長的獸，怎麽會不考慮部落未來的發展。
    用鹿角換晶石，族長木牌做抵押，現在這麽不顧及未來的做法，隻可能……
    薑嫿末依舊是淡沉著眸光，雙手交叉抱臂的姿勢優雅又散漫，似乎沒什麽煩心事掛在心頭一樣。
    “薑嫿末雌性，我沒有料到卡索竟敢在這裏做這些下濫的交易！他既然將木牌留做抵押，那我現在就將木牌拿回去，讓部落裏所有獸人見個明白！”麽措拓拉顫著指尖，憤然而決絕的就要掀簾離開。
    “哪怕卡索能認這個木牌，也不會認他以前做過的事，他能認這一樁，那背後剩下的無數樁，可就會斷聯係了。”
    麽措拓拉抬起簾子的手僵住，她轉頭望向薑嫿末，思考在那一刻停滯不前。
    薑嫿末雙手抱臂，後背靠在石窗上，適當提醒。
    “難道巫醫大人，不想釣個大魚上來嗎？”
    麽措拓拉愣愣地回望她，呆滯地問：“什麽，釣大魚？”
    薑嫿末上頜抬起，雙手交叉的手放下，手指撚著細滑的卸膠液，緩緩地，一點一點將棕黑色大胡須完整卸了下來。
    精致瑩白的下巴露出。
    她唇帶微笑，秀眉卻微微挑起，讓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她緩緩開口。
    “風大時，才好收網。”
    “巫醫大人，這可是釣大魚的好方法。”
    —
    “風大，把通往這層的冰門全部關上。”
    “是，大人。”
    “通知他們，今天我誰也不見，別來這層添亂。”
    “……是。”萊伯恩偷偷抬眸看了一眼盤腿坐在寬大水晶床上的身影，心裏泛起嘀咕，自從自家大人單獨回到這間冰屋後，目光就沒有離開過手上的那一頁黃紙。
    剛剛將那矮個子駝背雄獸抓來盤問後，幾次溝通，竟然就將做抵押的東西也一起交給那名叫樺陌的雄獸。
    還吩咐說，以後那名雄獸再來，直接就可以到這層見他。
    這實打實擺明開放的特權。
    萊伯恩甚至覺得，自家大人應該是被屋內掉下來的水晶砸昏了頭，才能做出這種舉動。
    不然，一向對於交易謹慎細致，愛錢如命，拿捏對方死死的大人去哪裏了？
    萊伯恩默默抬眼觀察了一眼天頂上的璀璨水晶。
    內心感歎，可這也沒裂啊。
    “萊伯恩。”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審視的視線，萊伯恩身子一抖，匆忙地收回視線：“大人，我這就去通知他們。”
    聞聲，梵遒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語氣隱有危險：“那是上一句，剛剛我說，給我準備好新的紙和黑木獸世的黑木類似於鉛筆）。萊伯恩，你走神太明顯了。”
    “抱歉大人，我馬上就去準備。”萊伯恩連忙躬身，恭敬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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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轉過身之際，隻聽身後那一道低沉醇厚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急不緩，沉得像冰。
    “那雄獸，處理幹淨。”
    “是。”
    冰屋門安靜地合上，梵遒的視線再次收回，重新看向手中展開的黃紙，目光從那些結構簡單，排列整齊的字跡上劃過，挺拔的背脊不自覺地微微俯下，單肘撐在麵前的矮桌前，神色認真，看得極為專注。
    他斂下眼眸，深沉的眸子裏藏著全是探究。
    那名叫樺陌的雄獸告訴他，這些結構簡單的圖紋叫數字，而一種叉形圖紋代表乘法符號，組合在一起就叫‘九九乘法表’。
    他說，隻要讀懂邏輯背下來，以後交易的小額算數就能精準掌握。
    他聽後原本是不信的，可是在樺陌言語的舉例中，加上自己的試探性嚐試。
    他才徹底相信，這一頁黃紙，果然是分量極重。
    這種嚐試很神奇也很新鮮，他也很快反應過來，等到以後，自己手下獸人都熟背’九九乘法表’，那麽對交易算數的問題將會節約很大一部分時間，並且能完美保證數額的精確。
    思及此。
    琥鉑色的眼眸裏頓時一暗，梵遒繃緊了唇角，眼底似藏著無盡暗河，波瀾湧動。
    哪怕是他，在這一刻也不得不承認。
    那名叫樺陌的雄獸，在算數上的天賦，確實強過他。
    哼。
    梵遒眼瞼耷拉半分，展開的黃紙在兩指間夾住輕輕一合。
    單臂置在桌上，撐著流暢的下巴，眼神虛虛實實落在鋪滿紅獸毯的地麵上。
    他在心底給自己肯定。
    算數上，強過他一分又如何？
    論掙錢的全麵天賦，沒有獸人能比得過他！
    在這件事過後不久，地下賭場的雄獸們便迎來了每天背誦，反複練習抽考，每日沉浸於數學無盡的折磨之中。
    月樂痛苦哀嚎，眸光的無邊水色近乎幹涸，他後悔，當初怎麽就貪心為了一顆晶石就將那位貴賓引見給大人了，現在的日子，真是造孽啊！———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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