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哪？！……樺陌？”
    一聲疑喃從遠處傳來。
    薑嫿末回頭望去，草地的盡頭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蕾切爾。
    她並不意外會在這裏遇見她，反倒是蕾切爾先怔住了，隨即快步走來。
    薑嫿末以為她是來質問自己為何會在神樹前，卻不料蕾切爾剛在她麵前站定，神色便顯得急切，聲音裏壓抑著某種情緒：“樺陌，你也是得到消息趕來的嗎？”
    薑嫿末敏銳聽出這一句的不對勁。
    蕾切爾性格沉穩，能讓她著急的，隻有……
    “我就知道，我雖然盡力瞞著，不想讓這消息外傳，但總歸攔不住。”蕾切爾苦笑，眼底浮起一層哀傷，“我也不明白，為什麽祭司偏偏選上了她，我不知道……”
    薑嫿末定了神，聲音沉了下來：“是埃拉拉？”
    蕾切爾點頭，嗓音微啞：“她成為了禿山的新祭司。”
    薑嫿末一怔。
    禿山的新祭司。
    是埃拉拉？！
    祭司傳承向來神秘。
    而埃拉拉也在被選為成為禿山新祭司的那一天，永遠失去了光明。
    有人說這是禿山的詛咒，也有人說這是因為他們都是流浪獸，為了傳承純正，必須付出代價。
    隻有蕾切爾為妹妹心疼地落淚。
    “我本想為她攢夠晶石，哪怕沒有雄獸保護，她也能在鬥獸城裏過得很好。”
    蕾蕾切爾站在洞穴口，指尖微微發顫，聲音裏帶著壓抑的哽咽：“可她偏偏被選中了……為什麽是她？她明明那麽怕黑。”
    薑嫿末沉默，目光越過她，望向洞穴深處。
    那裏漆黑一片，仿佛連光都被吞噬殆盡。
    環境與她上次來的一樣，隻是這一次，這裏似乎更冷了。
    她無聲地蹙眉。
    一種不確定的預感湧上心頭。
    ——禿山的祭司從不需要光明。
    ——他們隻需要‘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這就是獸神定下的法則嗎？
    也在這時，洞穴深處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骨鈴聲。
    兩人同時僵住。
    那是祭司身上的骨鈴聲。
    “……姐……姐？”
    略微沙啞的女聲從黑暗中飄出，緊接著，一隻蒼白的手緩緩扒住岩壁，似乎是許久不見光了，此刻青脈可見。
    蕾切爾瞬間紅了眼眶，衝上前想要扶住她，卻在碰到埃拉拉手臂的刹那被反握住。
    那隻手冷得像冰，力道卻大得驚人。
    “你帶了外人來。”
    埃拉拉的臉終於暴露在陽光之下——骨鈴發辮，暗色獸皮，同樣的，一雙白翳眼睛。
    她周深的氣息，竟與老祭司如出一轍。
    她唇角微揚，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但沒關係，我‘看’到她會帶來轉機。”
    薑嫿末隻覺腳下竄起一片寒意。
    太像了。
    蕾切爾早已心疼不已，但她知道，妹妹成為了族中尊貴的祭司，她必須接受這個事實。
    她顫抖著攥緊埃拉拉的手，聲音破碎：“祭司的傳承一定很辛苦……妹妹，我可憐的妹妹，老祭司為什麽會選擇你呢？”
    “姐姐錯了。”埃拉拉的聲音忽然變得甜膩，“是神樹選中了我們呀。”
    薑嫿末靜靜凝視著她，卻又像是透過她，去看另一個人。
    “為什麽這麽說？”
    埃拉拉歪了歪頭，臉上笑意更明顯了：“是你。”
    “神樹同樣也選擇了你。”
    這一刻，薑嫿末眸光微動。
    埃拉拉伸手，將一顆金黃的種子輕輕放到薑嫿末的掌心。
    甜膩的聲音伴隨清脆的骨鈴聲幽幽傳進她的腦海。
    “神樹說，它很喜歡你呢。”
    ——
    當西亞匆匆趕到時，隻看見蕾切爾呆立在原地，於是抬手便是一拳捶在她肩上：“樺陌人呢？已經走了嗎？我還打算請她好好吃頓烤肉呢！”
    蕾切爾木然地點點頭，卻不開口。
    西亞別扭地清了清嗓子，安慰道：“那個...當祭司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的吧？”
    她偷瞄這蕾切爾的反應，見沒變化才繼續道：“你之前不是總擔心埃拉拉在這裏會受欺負嗎？甚至想送她進鬥獸城……這下你就可以徹底放心了，身為祭司，全族都會愛護她，大家都會把她捧在手心裏。”
    見蕾切爾依舊沉默，西亞有些煩躁：“嘖……祭司可是連族長都要禮讓三分的存在。放心吧！以後誰敢對她不尊重，我喊人撕了他！”
    蕾切爾垂了眸，隻緩緩道：
    “埃拉拉，不快樂。”
    “哪怕她笑著，但是我能感受到，她一點也不快樂，這不是真正的她。”
    西亞：“……”她歎了氣，一把攬過蕾切爾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膀。
    “行了行了，想哭就哭吧！知道你就這一個妹妹，心疼她。”
    “但哭完，你要好好的。”
    西亞故意用誇張的語氣說：“下次早點告訴我樺陌來了，我一定要讓她嚐嚐能把圖昂都香暈過去的秘製烤肉！”
    蕾切爾埋在她的肩頭，哭得嗚咽：“……嗚(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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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薑嫿末重新站在了神樹前。
    這一次，她感受到了不同。
    掌心的種子在微微發燙，仿佛正在孕育著一種古老而溫和的脈動。
    “為什麽是我？”
    風過無聲，無人回應她。
    她凝視著眼前這棵參天神樹，明明眼前的景象清晰可辨，卻又難以看清，一種無形的線似乎在牽引著她的視線。
    任務安排她到來這裏，老祭司的預言又映照這裏的一切，埃拉拉又在這時成為新任祭司，交給她這一顆種子。
    她厭惡這種被命運擺布的感覺，但此刻，她別無選擇。
    她默然，目光牢牢鎖定在神樹上，緩緩翻轉手掌。
    種子落下，跌進土壤。
    “嗒。”
    風息拂過。
    種子觸及土壤的刹那，一圈金色的光暈如水波般蕩漾開來。
    緊接著，一抹嫩綠破土而出，在風中緩緩舒展、搖曳。與此同時，原本枯敗的神樹也起了變化——虯結盤根的樹根如獲新生，溫柔地環抱住新生的幼苗，幾乎與它融為一體。
    那抹新綠融進了薑嫿末的眼底。
    “果然是白夜神樹的種子。”
    幾乎是在綠芽破土而出的一瞬間。
    一道機械聲在她的精神識海裏同步響起。
    【地形探查任務進度100達成，任務完成。獎勵異能10，收集信息獎勵異能15】
    【宿主異能恢複：45】
    “嘩！——”
    識海深處，那道青色的光柱猛然膨脹。
    碧光暴漲間，虛空嗡鳴，整個識海世界都在震顫著，以誇張地速度向外擴展。
    薑嫿末能清晰感受到——風，在回應她，在為她而高興。
    那是獨屬於她的異能，正從四麵八方，潮水般湧向自己。
    澎湃的異能充溢著四肢百骸，似久別重逢的故人，流經之處，每一寸骨骼都在得到洗禮，每一滴血液都在沸騰。
    盡管如此，她的眼底卻是一片冷寂。
    望著那株搖曳的嫩芽在風中輕顫，脆弱得仿佛一觸即碎。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操縱我的命運？”沒有下一次了。
    長靴碾過枯枝，她倏然轉身，鬥篷在風裏獵獵翻卷。
    “神佛也罷，魍魎也罷。”
    身後殘陽如血，而前方，黑夜正以臣服的姿態為她讓路。
    “這裏的結局，隻能由我親自來寫。”
    倘若執棋者不肯低頭。
    那就別怪她，掀了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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