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娘,我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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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娘見勸不住,揣著銀子拽上兒媳婦,趕緊一溜煙地跑了。
    謝錦珠扭頭看了一圈確定暫時沒人可以幫忙,解開自己的披風搭在樓夫人的身上,抓住她冷透了的胳膊把屍體背了起來。
    “樓夫人啊……”
    謝錦珠一步步穩穩地踩在雪地上,微不可聞地說:“人或許各有命數,但憑良心我隻能為你做到這一步了。”
    不讓體麵了一輩子的人曝屍荒野,是她唯一可以給出的善意了。
    謝錦珠守著一具屍體等了小半個時辰,牧恩終於帶著棺材趕到了。
    季凡跟牧恩前後腳,兩人看到樓夫人身上的披風都沉默了一瞬。
    披風和發帶都是謝錦珠的。
    謝錦珠在路邊蹲著,不知道在哪兒掰了一根樹枝當作簪子,一頭黑發卷得亂七八糟,勉強維持著不會垮掉。
    牧恩木著臉把自己的披風往謝錦珠的肩上搭:“小心受寒。”
    謝錦珠抓住披風接受了他的好意,抽了抽鼻子:“地方也找到了?”
    季凡表情複雜:“嗯。”
    “就在前頭的林子,那邊清淨。”
    重點是沒什麽村莊,遠離大路,來往打擾的人也少。
    謝錦珠看著樓夫人的屍體被送入出自樓家的那一口棺材,站起來說:“那就走吧。”
    風光大葬是不可能的。
    敲敲打打眾人哭喪也是奢望。
    野林子裏刨個深坑,再把棺材妥善放入,謝錦珠拿著鏟子落了最後一鏟土。
    嶄新的墳頭前燃起一點火光,牧恩蹲在地上燒紙,謝錦珠扶著一塊木板遲疑道:“墓碑上寫什麽?”
    季凡靠在樹幹上懶洋洋的:“想寫什麽就寫什麽,找不到寫的也可以空著。”
    樓家已經絕了。
    下落不明的樓不言直到現在都還沒出現,大概率也是死了。
    下葬立碑,其實都隻是謝錦珠的一己之念,往後也不會有人來祭祀。
    一處孤墳而已,寫什麽根本就不重要。
    謝錦珠聽完有些好笑,搖搖頭鄭重其事地在木板上寫了一行字:樓氏輕音。
    樓夫人的閨名叫樓輕音。
    簡陋的墓碑插好,謝錦珠拿起牧恩臨時準備的一些祭品整齊擺好,站直了說:“就這樣吧。”
    送君千裏,至此可別。
    再往後,她和樓家就再也沒有幹係了。
    墳頭前的人影很快散去,林邊的小道上傳來說話的人聲,不久後就被馬蹄和車輪滾動的聲音蓋住。
    一片生來無名的野林子,一處無人問津的孤墳。
    夜色來臨,雪色和孤影交錯的暗處,一道清瘦的身影發著抖地踩空在雪地裏,往前一跌,差點直接摔進了早已冷卻的紙錢灰燼中。
    被山風卷了這麽久,這裏有人來過的痕跡被摧毀得所剩無幾,唯一可清晰入目的:是那塊插得極深的木板碑。
    “樓氏輕音……”
    樓氏……
    樓不言跪在碑前,猙獰的手指顫抖著滑過木板上的字跡,刺痛的眼角失控落淚。
    “娘……孩兒不孝,來得遲了……”
    “我其實早就來了……兒子一直陪著你呢,娘你看到了嗎……”
    他跟著拋屍的板車一路尾隨到亂葬崗,卻藏了很久不敢出現。
    樓家獲罪,他身為樓家的獨子尚未歸案,官府那邊一直沒放鬆警惕。
    拋屍也是誘餌。
    亂葬崗一直有眼線在,隻要他忍不住悲痛敢露麵,下一秒就會被抓獲!
    樓不言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對婆媳羞辱自己的親娘,強忍著絕望和憤怒,把自己藏進更深更不見人的地方。
    直到謝錦珠來了……
    樓不言用額頭親昵地抵著冰冷的墳頭,嘶啞道:“娘,兒子看到了,她的那道披風是毛料底的,穿上應該就不那麽冷了。”
    “她的那條發帶也好看,是你最喜歡的青色。”
    髒汙都收拾幹淨了,也穿得體麵溫暖,到了九泉獨行的路上,或許就沒那麽難受了吧……
    樓不言壓製住在胸口湧起的悲痛,端端正正地在墳前跪下,不知道疼似地用力磕頭。
    “娘你放心,兒子會好好活著的。”
    “我……”
    砰!
    樓不言磕頭的動作猛地一頓,目瞪口呆地看著因為磕頭的動作震出的東西。
    這盒子上隻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土,從外表上看毫無問題,但隻要有人在這個位置磕頭或者是有別的動作,把這層薄土震掉,就會露出盒子的邊緣。
    謝錦珠居然在這裏留了東西?
    樓不言用手作鋤飛快扒去四周的土,把盒子掏出來打開,才發現盒子裏裝著的居然是五百兩銀子!
    一張銀票落在手中幾乎毫無分量,但此時更吸引人的是盒子裏的一張紙條。
    紙條上的字跡清俊大氣,與木碑上的一模一樣。
    謝錦珠跟他說:好自為之。
    五百兩銀子在昔日的樓少爺眼中,隻是打發小乞丐的。
    但對於走投無路的樓不言來說,這點錢幾乎就是可以救命的。
    樓不言愣在原地半晌,突然捏著銀票歎息似的低聲說:“她那天,果然是認出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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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道他是官府在捕的逃犯,謝錦珠卻裝作不認識。
    謝錦珠明明可以什麽都不做的。
    樓不言靠在墳頭上閉著眼笑:“娘,我後悔了。”
    後悔當初沒有以錢壓人,仗勢欺壓謝錦珠,逼著謝錦珠叫自己一聲哥哥。
    同樣也很無比慶幸。
    “還好當初她隻顧著貪錢,不想認我當義兄。”
    不然樓家遭此大劫,謝錦珠也跑不了。
    樓不言反複深深吸氣,扶著墳頭站起來,望著樓夫人的名字近乎無聲地說:“娘,我要走了。”
    他必須離開沛縣。
    至於還陷在大牢中的樓家其餘人……
    樓不言唇角滑過嘲色,轉身走入深不見底的林子,一步未頓。
    深夜林間有飛鳥掠過的瞬間,縣城方圓齋內也響起了同樣的疑問:“那樓家的其他人呢?”
    白老板唏噓道:“樓老爺和兩個兄弟都在大牢裏關著呢,瞧這情形隻怕出不來了。”
    樓夫人死得一了百了,任誰也追究不了什麽。
    可活著的人還得接著遭罪呢!
    謝錦珠心不在焉的:“活不下去那就去死。”
    “樓夫人壯舉珠玉在前,他們一群男人難不成連抄作業都不會?”
    白老板瞬間語塞:“嗐,話也不是這麽說的。”
    “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嘛。”
    謝錦珠懶得搭理,灌完了牧恩遞來的熱湯,捂著肩上的小披肩就走:“你們也早點休息,明天早上見。”
    白老板意猶未盡:“這就去歇了啊?咱們再聊聊呢?”
    牧恩沒大沒小地拍他挽留的手:“別吵她休息,她是真的很累。”
    白老板瞪著眼不肯罷休,抓不住謝錦珠就揪著牧恩開始叨叨。
    與此同時,縣衙的小院裏,柳大人也在歎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啊。”
    沒了樓夫人這個鉤子,再想抓住樓不言就很難了。
    季凡撣了撣指尖輕飄飄的:“他爹不是還活著麽?”
    “對樓不言來說,他這個爹的死活都不重要。”
    柳大人古怪道:“樓不言自小就跟親爹不親近,談不上反目成仇,但也絕對不能冒著落網的風險來救他爹。”
    “你今天跟謝姑娘前去收斂屍體的時候,一點異狀都沒有?”
    “樓不言難不成真的死了?”
    季凡神色不變,不緊不慢地搖頭:“大人不是派人盯梢了麽?亂葬崗鬼影子都找不見一個,更別提活人了。”
    至於謝錦珠背著他埋在墳前的那個盒子……
    季凡微微一笑:“我什麽都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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