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九。
    “容兒。”甄嬛指著案上擺著的奶油蛋糕，眼中含著溫柔的笑意，“我和眉姐姐忙活了整整一日，做了這些飯菜和蛋糕，隻是這蛋糕怎麽感覺沒有你做的漂亮呢！”
    蛋糕頂層的奶油裱花略顯歪斜，邊緣的糖霜裝飾也厚薄不均。
    安陵容忍住笑意，她們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以前哪裏會親自下廚。
    她拿起銀勺挖了一塊送進嘴裏，味道清爽綿密，讚揚道：“雖然賣相不好，但是是我喜歡的口味。”
    三人一邊吃蛋糕一邊說話。
    沈眉莊執起酒壺，倒了一杯酒遞到她麵前：“容兒，這一杯敬你。願你歲歲平安。”
    甄嬛也舉起酒杯：“且喜且樂，且以永日。”
    安陵容望著兩人，忽然覺得胸口發緊。
    “祝你們……”她舉起酒杯，頓了頓，將萬千心緒凝成最簡單的祈願，“萬事順遂。”
    遠處後湖湖畔，一盞盞孔明燈扶搖直上，在墨色天幕中連成璀璨的星河，燈影倒映在後湖的碧波裏，恍若天上人間同時綻放著金紅色的蓮華。
    每一盞燈上都寫著“千秋安康”、“福壽無疆”、“平安喜樂”等字眼，晃晃悠悠飄向天際，漸漸與天空融為一體，分不清哪是人間燈火，哪是天際星光。
    甄嬛在一旁解釋道：“是槿汐、采月和流朱她們在為你祈福。”
    安陵容把這滿天星光全部都裝進眼中：“我喜歡！”
    看完了孔明燈，安陵容往沈眉莊身邊挨近了些，將腦袋貼上對方的肩頭。
    “容兒。”沈眉莊忽然壓低聲音，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
    手指在安陵容背上輕輕畫著圈，觸感透過薄薄的春衫傳遞，“我已經安排好了，明日一早會有一輛馬車在北門等你。”
    安陵容身體一僵，抬頭對上沈眉莊那雙如水的眼眸。
    月光下，她看到對方眼中盛滿了不舍。
    夜風忽而轉急，掠過露台西側那株百年海棠，攪動滿樹芳華。緋紅花瓣簌簌而落，幾片頑皮的打著旋兒，輕輕巧巧地落在安陵容的發間，為她點綴著這別樣生辰。
    沈眉莊見狀，伸手取下那片沾著夜露的花瓣，又順勢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碎發。
    這是她們相處多年養成的習慣。
    “這樣好的日子，該穿得喜慶些才是。”安陵容忽然起身，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你們且等等，我去換身衣裳。”
    不等二人回應，她便提著裙擺快步走向內室。甄嬛與沈眉莊相視一笑，隻當她是去換件鮮亮些的衣裳。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珠簾輕響，安陵容重新出現在二人麵前——
    她已經解下旗頭，青絲傾瀉而下，發尾在腰際輕輕晃動。
    她換上了一襲月白色露肩連衣裙，領口平直地切開，沿著精致的鎖骨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露出大片如雪的肌膚。
    裙身自然垂墜，隨著她的步伐蕩開流暢的弧度。裙長恰到好處地停留在小腿處，腰間那條銀絲編織的細腰係成蝴蝶結，將她的腰肢束得盈盈一握。
    足下一雙素白皮質高跟鞋，將她的身形襯得愈發高挑。
    全身上下唯一的飾物，便是腕間那隻翠玉鐲。
    安陵容走到兩人跟前，轉了一個圈。
    裙擺和頭發都隨著她的動作舞了起來。
    “兩位姐姐，我漂亮嗎？”
    甄嬛手中的團扇“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沈眉莊更是驚得站起身來。
    “這……這是什麽衣裳？”
    甄嬛回過神來，細細打量著安陵容，目光落在她裸露的肩頭上，漸漸浮現讚賞之色：“很大膽，不過……很好看。”
    安陵容調皮一笑，“我給你們也準備了，快去換。”
    說著便推著二人往內室走。
    兩人對於安陵容天馬行空的想法已經見怪不怪了，而且現在隻有她們姐妹三人，便也都拋卻了羞澀。
    不消片刻，兩人也都換上了現代的裙裝。
    沈眉莊身量高挑，氣質清冷，安陵容特意為她做了一條墨綠色的絲綢垂感長裙，高開衩的設計若隱若現地露出修長的腿部線條，既不過分張揚，又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性感，整個人顯得矜貴而高級。
    而甄嬛則選了一條淺粉色的複古中長裙，裙身剪裁利落，微微收腰的設計勾勒出她纖細的腰線。裙擺處繡著精致的暗紋，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搖曳，既端莊典雅，又不失靈動。
    再將長發鬆鬆挽起，露出白皙的頸線，更添幾分溫婉大方的氣質。
    兩人一個冷豔高貴，一個柔美典雅，再加上安陵容的活潑靈動，三人倒是相得益彰。
    安陵容退後幾步，雙手抱臂，細細打量起兩人，然後滿意的點了點頭：“嗯，這裙子從設計到裁剪再到縫製，都是我親自動手，我的手藝真是越來越棒了。”
    三人又重新回到露台上。
    夜風裹挾著淡淡的花香，在上下天光裏流連徘徊。六角琉璃宮燈輕輕搖曳，柔黃的光暈透過薄紗燈罩，在地麵上暈染開一片溫暖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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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陵容半躺在甄嬛沈眉莊中間，輕聲說道：“從我和你們相識，你們對我有很多疑問，今日我便告訴你們。”
    甄嬛和沈眉莊沒有說話，靜靜看著她。
    安陵容的目光漸漸迷離，聲音飄忽得如同隔著一層薄霧：“有時候，我也分不清眼前種種，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我們正在經曆的一切，就像戲台上的折子戲，每一折的唱詞、身段，都像是被命運早就寫好的。
    可奇怪的是，這劇本又好像不是一成不變的。”
    一滴淚猝不及防地墜落在裙裾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安陵容抬起淚眼，眸中卻閃爍著奇異的光彩：“所以……所以我來了。”
    她突然抓住二人的手，三雙手在月光下交疊，“你們說，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改寫自己的命數？”
    沈眉莊的眼淚撲簌簌往下落，聲音哽咽：“容兒，我就知道，你是來幫助我們的……”
    安陵容抓住甄嬛和沈眉莊的手，覆在自己臉上：“姐姐，你摸到我的臉了嗎？”
    兩人一邊流淚一邊點頭。
    “可是你們摸到的，不是我，我的身體和靈魂是分開的！”
    此言一出，甄嬛沈眉莊都有些驚愕。
    “我知道這話聽著荒唐。可自打入宮以來，我時常夢見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我知道的青黴素、天花，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連帶今天的裙子，都是來自那裏。”
    她說著，竟有些迷茫：“我甚至不知道如今的生活是一場夢，還是記憶中的生活是一場夢。”
    甄嬛抓住她的手，鄭重的說道：“是夢非夢都不重要，我和眉姐姐隻知道，你是容兒，是我們最重要的人。”
    聽聞此言，安陵容綻放出明媚的笑容：“能遇見你們，真好！”
    另一邊，沈眉莊已經哭的不能自已，安陵容幫她擦掉眼淚，捧起她的臉，兩人額頭相抵。
    “姐姐，我不想辜負我這次的機緣，所以我想出宮看看，但是我會回來的，我會陪著你們，我們一起變老，好不好？”
    沈眉莊含淚點頭。
    夜空中，那輪明月不知何時已被薄雲半掩，朦朧的光暈如同蒙上了一層輕紗，三雙手在燭光下交握，影子投在描金屏風上，融成一片溫暖的剪影。
    遠處傳來沉悶的更鼓聲，一聲，兩聲，三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已是三更天了，這個夜晚，竟過得這樣快。
    隻是這天，終究會亮啊！
    東方漸漸泛起一絲魚肚白，晨霧如輕紗般籠罩著圓明園後湖。
    沈眉莊和甄嬛一左一右扶著安陵容走進內室，換下剛才的衣服，換上宮外尋常女子的樣式，月白色的衣裙，裙角隻繡著幾朵零星的茉莉，再無半點宮中的華貴之氣。
    沈眉莊替她挽了個簡單的婦人發髻，再用一支金簪固定。
    窗外，晨光漸盛，宮牆上的琉璃瓦開始泛起金色的光。
    “走吧！”
    兩人牽起安陵容的手，指尖相觸的瞬間，三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安陵容突然反手將她們握得更緊。
    “別送我！”
    這句話幾乎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尾音帶著壓抑的哽咽。
    安陵容知道，若是走到大門口，看見沈眉莊眼中打轉的淚光，或是甄嬛緊咬的下唇，她一定會崩潰。
    那些深夜裏輾轉反側才下定的決心，那些用盡全部勇氣才做出的選擇，都會在瞬間土崩瓦解。
    兩人靜默無言，目光細細描摹著安陵容的輪廓，將每一個細節牢牢記在心上。
    安陵容突然鬆開手。
    指尖離開的瞬間，三人的心都跟著空了一塊。
    她始終沒有回頭，隻是快步向前走去，任由晨光將她的背影拉得越來越長，越來越淡，最終消失在光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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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這章近3000字，中間那段關於現代裝束和坦白的部分是我臨時加上的，我覺得女主臨走之前，不給甄沈做一個交代不太好，書友們看著會不會覺得有點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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