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掛掉電話，轉身對李浩說：“我下去一趟。”
    “這麽晚了，嫂子找你幹啥？”李浩擠眉弄眼，“不會是想你了吧？”
    “閉嘴。”葉天瞪了他一眼，“照顧好張小姐。”
    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電梯裏，葉天的心跳得厲害。
    蘇沐雪很少主動聯係他，更別說這麽晚還跑到他家樓下。
    肯定出事了。
    電梯門打開，葉天快步走出大堂。
    夜風帶著初秋的涼意，吹在臉上有些刺。
    白色跑車就停在路燈下，發動機早已熄火。
    蘇沐雪靠在車門上，穿著件米色風衣，頭發被風吹得有些淩亂。
    她看到葉天，眼神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怎麽了？”葉天走到她麵前，下意識想替她整理頭發，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蘇沐雪咬了咬嘴唇：“你知道我哥最近在做什麽嗎？”
    葉天心裏咯噔一下。
    來了。
    “不太清楚。”他盡量讓語氣聽起來自然，“怎麽突然問這個？”
    “今晚有人匿名舉報，警方查封了一個倉庫。”蘇沐雪的聲音有些發顫，“那個倉庫的承租人，是我哥的公司。”
    葉天沉默了。
    他沒想到警方動作這麽快。
    “裏麵發現了什麽？”他明知故問。
    蘇沐雪閉上眼睛，聲音幾乎聽不見：“走私的違禁藥品，還有……還有賬本。”
    她睜開眼，看向葉天：“賬本上記錄了所有交易，涉及的金額超過五千萬。”
    葉天握緊拳頭。
    五千萬。
    蘇明軒這畜生，賺的都是帶血的錢。
    “你爸媽知道嗎？”
    “我爸在開緊急會議，我媽已經哭暈過去了。”蘇沐雪苦笑，“葉天，我來找你，是想問你一件事。”
    她直視著葉天的眼睛：“這件事，跟你有沒有關係？”
    葉天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著蘇沐雪清澈的眼睛，喉嚨發幹。
    該說實話嗎？
    如果承認，蘇沐雪會怎麽想？
    她會不會覺得，他是個為了報仇不擇手段的人？
    可如果撒謊，以後被她發現真相，後果隻會更嚴重。
    “沐雪，我——”
    “你別說了。”蘇沐雪突然打斷他，“我看到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她轉過身，聲音帶著哭腔：“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知道我哥做了什麽嗎？”葉天走上前，“他害死了人。一個無辜的保安，因為發現了他的秘密，就被活活燒死在倉庫裏。”
    蘇沐雪渾身一震。
    “保安……你是說天成物業的那場火災？”
    “對。”葉天握住她的肩膀，強迫她轉過身，“老張是被人滅口的，而凶手就是蘇明軒派去的人。”
    蘇沐雪搖著頭，淚水劃過臉頰：“不可能，我哥雖然混蛋，但他不會殺人……”
    “證據都在u盤裏。”葉天打斷她，“老陳在被抓之前，把所有錄像都拷貝下來了。蘇明軒親自下令，讓人處理掉老張。”
    蘇沐雪癱坐在地上。
    她捂著臉，肩膀劇烈顫抖。
    葉天蹲下身，想抱她，又覺得自己沒資格。
    畢竟，是他親手把她哥送進去的。
    “對不起。”他低聲說，“我知道這會讓你難過，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凶手逍遙法外。”
    蘇沐雪抬起頭，眼淚模糊了她的臉。
    “葉天，你知道嗎，我從小到大最討厭的就是我哥。”
    她的聲音哽咽，“他仗著家裏的勢力，從小就欺負人。我勸過他無數次，可他根本不聽。”
    “後來我慢慢發現，他變得越來越陌生。交往的朋友都是些烏七八糟的人，做的生意也越來越見不得光。”
    “我跟我爸說過，讓他管管我哥，可我爸總說男孩子嘛，年輕時野一點沒關係。”
    蘇沐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就知道有一天會出事，我就知道……可我沒想到，他竟然會殺人……”
    葉天的心揪成一團。
    他伸手抱住蘇沐雪，任由她的淚水浸濕自己的衣服。
    “是我連累了你們蘇家。”他喃喃道，“我應該找個更好的辦法……”
    “不。”蘇沐雪抓著他的衣服，“你做得對。如果不是你，可能會有更多人被他害死。”
    她抬起頭，紅腫的眼睛看著葉天：“我隻是……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我爸媽。我爸這輩子最看重的就是蘇家的名譽，現在……”
    話沒說完，她又哭了起來。
    葉天輕輕拍著她的背，心裏五味雜陳。
    他知道蘇沐雪很難受，但他不後悔。
    正義就是正義，無論代價是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蘇沐雪的哭聲漸漸平息。
    她從葉天懷裏起身,用手背胡亂擦了擦眼淚。
    “我該回去了。”她的聲音沙啞，“我爸肯定在找我。”
    “我送你。”
    “不用。”蘇沐雪搖頭，“你最好別出現在蘇家，至少這段時間別去。我爸現在情緒很激動，如果知道是你舉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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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說下去，但葉天明白她的意思。
    蘇家雖然是商界豪門，但手段未必比黑道幹淨。
    如果蘇老爺子暴怒之下對他動手，事情會變得更麻煩。
    “那你自己小心。”葉天看著她打開車門，“有什麽事隨時打給我。”
    蘇沐雪點點頭，坐進駕駛座。
    車窗搖下來，她看著葉天：“謝謝你。”
    “謝什麽？”
    “謝謝你沒有騙我。”蘇沐雪勉強笑了笑，“也謝謝你，替那個保安討回公道。”
    說完，她發動引擎，白色跑車消失在夜色中。
    葉天站在原地，看著車尾燈越來越遠。
    胸口像壓了塊大石頭，沉甸甸的。
    他點燃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
    手機又響了。
    這次是個完全陌生的號碼。
    葉天猶豫了一下，接起來：“喂？”
    “葉少，我是江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蘇老爺子想見你。”
    葉天眼神一凜：“什麽時候？”
    “明天上午十點，蘇家老宅。”江城的聲音聽不出情緒，“老爺子說了，希望你準時到場。”
    “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葉天掐滅煙頭。
    來得這麽快嗎？
    看來蘇老爺子已經知道是他舉報的了。
    明天這場鴻門宴，恐怕不好過。
    葉天回到家裏，李浩還守在客廳。
    “天哥，嫂子走了？”他看到葉天臉色不太好，“怎麽了？是不是嫂子跟你鬧矛盾了？”
    “沒有。”葉天在沙發上坐下，揉了揉太陽穴，“明天我要去蘇家一趟。”
    “去蘇家？”李浩一驚，“你瘋了？現在蘇家肯定把你恨死了！”
    “我知道。”葉天閉上眼睛，“但該麵對的總要麵對。”
    “那我陪你去！”李浩拍著胸脯，“到時候真打起來，哥幾個也能幫你撐場子。”
    葉天睜開眼：“別鬧，這是家事，不是打架。”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葉天站起身，“你照顧好張小姐，其他事不用管。”
    他走進臥室，關上門。
    躺在床上，葉天盯著天花板發呆。
    明天會發生什麽？
    蘇老爺子會怎麽對他？
    還有蘇沐雪，她會不會也在場？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葉天就被手機鈴聲吵醒。
    是母親趙雅蘭打來的。
    “喂，媽。”他揉著眼睛接起電話。
    “天兒，我聽說你要去蘇家？”趙雅蘭的聲音透著焦慮，“是不是因為蘇明軒的事？”
    “嗯。”
    “你先別去！”趙雅蘭急道，“我已經讓你姑父出麵調解了，這件事媽會處理好的。”
    “媽，這事您別管。”葉天坐起身，“是我舉報的蘇明軒，我得親自去給蘇家一個交代。”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天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趙雅蘭的語氣變得嚴肅，“蘇家不是好惹的，蘇老爺子更不是好說話的人。如果他要對你動手……”
    “媽，您放心吧。”葉天打斷她，“蘇家再怎麽樣，也不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殺人滅口。”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葉天語氣堅定，“我是為了正義才舉報的，就算蘇老爺子要怪罪，我也認了。”
    趙雅蘭歎了口氣：“你這孩子，就是太倔。”
    頓了頓，她又說：“那你自己小心點，如果真有什麽不對勁，馬上給媽打電話。”
    “好。”
    掛斷電話，葉天洗漱完畢，換上一身正裝。
    黑色西裝，白色襯衫，看起來既正式又不失禮。
    李浩已經在客廳等著了：“天哥，我叫了幾個兄弟在外麵候著，真出事了也能及時接應。”
    “你啊。”葉天拍拍他的肩膀，“總是這麽不讓人省心。”
    “嘿嘿，誰讓咱們是兄弟呢。”李浩撓撓頭，“對了，張小姐還在睡，我讓她先別出門，免得被蘇明軒的人盯上。”
    “嗯。”葉天點點頭，“辛苦你了。”
    九點半，葉天準時出門。
    蘇家老宅在京都郊區，占地麵積極大，光是外圍的圍牆就綿延了幾百米。
    門口站著四個黑衣保鏢，個個身材魁梧，眼神凶狠。
    葉天停好車,走到門前。
    “我是葉天,蘇老爺子讓我來的。”
    為首的保鏢上下打量他一眼,掏出對講機說了幾句。
    片刻後,對講機裏傳來回複“讓他進來。”
    大門緩緩打開。
    葉天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去。
    這場硬仗,終於要開始了。
    蘇家老宅的園林布局極為講究，處處透著百年豪門的底蘊。
    葉天跟在保鏢身後，穿過一片假山石林，眼前豁然開朗。
    偌大的庭院中央，一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矗立著。飛簷翹角，雕梁畫棟，顯然經過精心修繕。
    院門口已經站著不少人。
    葉天掃了一眼，心裏咯噔一下。
    這陣仗比他想象的大多了。
    蘇家三代人幾乎全在，粗略數數得有二十多人。個個衣著考究，神色嚴肅，像是在等著參加什麽重要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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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少爺到。”保鏢高聲通報。
    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
    葉天挺直脊背，不卑不亢地走進去。
    他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打量，更多的是敵意。
    正堂上方坐著一位老者。
    須發皆白，但精神矍鑠，一雙眼睛銳利如鷹。正是蘇家家主，蘇振國。
    “葉天見過蘇老爺子。”葉天抱拳行禮。
    蘇振國沒有立即開口，隻是盯著他看了足足半分鍾。
    這種被審視的感覺讓人極其不舒服，但葉天硬是沒有移開視線。
    “你就是趙雅蘭那丫頭找回來的兒子？”蘇振國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卻中氣十足。
    “是。”
    “也是舉報我孫子的人？”
    “是我。”葉天答得幹脆。
    人群中傳來竊竊私語聲。
    “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承認。”
    “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
    “等下有他好受的。”
    蘇振國抬手示意大家安靜。
    “葉天，你可知道蘇明軒是我最疼愛的孫子？”老爺子語氣平靜，但話裏的分量足夠壓死人。
    “晚輩知道。”
    “那你還敢舉報他？”
    “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舉報。”葉天抬起頭，直視蘇振國的眼睛，“蘇少爺位高權重，如果沒人約束，恐怕會闖更大的禍。”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都變了臉色。
    “放肆！”一個中年男人拍案而起，“區區一個外來戶，也敢在這兒說教？”
    葉天認得這人，蘇明軒的父親，蘇家二房的掌權者蘇景山。
    “蘇二爺息怒。”葉天不慌不忙，“我說的都是實話。”
    “實話？”蘇景山冷笑，“我看你是想攀附蘇家，故意搞這一出苦肉計吧？”
    “如果我想攀附蘇家，應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對。”葉天針鋒相對，“舉報蘇少爺，對我有什麽好處？”
    蘇景山被噎住了。
    確實，舉報自己的準女婿家族，這操作怎麽看都不像是討好。
    “那你為什麽要這麽做？”蘇振國開口問道。
    葉天深吸一口氣：“因為我不希望蘇家毀在某些人手裏。”
    “你這話什麽意思？”蘇景山怒道。
    “蘇少爺涉嫌多起違法案件，如果任其發展下去，早晚會給蘇家帶來滅頂之災。”葉天一字一句說道，“我這麽做，是在保護蘇家。”
    “好一個保護蘇家！”蘇景山譏笑，“保護蘇家就要把我兒子送進局子？”
    “如果蘇少爺真的無辜，自然會被放出來。”葉天不為所動，“但如果他有罪，關進去才是對蘇家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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