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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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過了多久。
    列車仍在高速行駛,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隻有帶著大簷帽的乘務員仍在過道裏徘徊,推著一座空蕩蕩的推車,也不說話,沉默地掃視著車廂裏的八名活人。
    說是八人,但這節車廂……事實上幾乎坐滿了。
    田清禾收回視線,他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
    這些新上來的“乘客”,身上帶著濃濃的年代感,全是八、九十年代的穿著打扮。
    視線投向張璿旁的小孩,那孩子此時全身控製不住地發抖,頭都不敢抬,而在他頭頂之上,懸著一隻粗糙的手,手心裏正攥著什麽東西。
    那隻鬼仍在用憨厚的聲音誘騙孩子,離開座位,拿它手裏的糖。
    它似乎察覺到了誰在偷看它,頭緩緩地擰了過來。
    田清禾垂下眼,輕聲說道:“衛蘭,孩子前麵的那隻鬼,可能就是鬼故事裏的農民工。”
    也就是焊工的鄰座。
    “口音,背的蛇皮袋……各方麵特征都符合。”
    “還有另一隻。”
    “孩子爹座位旁的鬼——看報紙那個,我記得你說的故事裏也提到過。”
    衛蘭環顧四周,捂著自己的手臂,那上麵被乘務員抓過的地方,留下了烏黑色的五個指印,極為酸痛。
    “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所在的列車,其實就是三十多年前的那一班?”
    “對。”田清禾點頭,“但有個問題,故事的主人公去哪了?”
    主人公……
    衛蘭一怔,看向農民工的方向。
    她很清楚地記得,焊工應該和農民工坐在一排,可那一排隻有一隻鬼!
    “他不在座位上。”田清禾道,隔著玻璃門,看向前方的車廂。
    那裏也複電了,燈光明亮,看不出什麽異樣。
    隱隱能看見有人的腿伸出座位,證明前方車廂也有乘客。
    而在車廂連接處的地方,並沒有任何身影。
    “故事結尾處他就在那裏抽煙。”衛蘭喃喃道,她現在幾乎可以確定,焊工的故事沒有講完。
    她的眼裏閃過迷茫,焊工之後到底又去了哪?
    都是死,但絕大部份乘客都死在車廂裏,也就是他們生前最後待的位置,可為什麽獨獨焊工消失了?
    就連衛蘭自己也沒想到,多年前聽過的一個故事,居然會在今日複現。
    她已經知道了西裝男被另一列鬼火車帶走的事,據田清禾所說,對方多半活不了了。
    而這一切,距離列車最初製動,僅僅過了幾十分鍾......
    茫然之中,一陣急促的喘息聲,忽然打破了車廂裏的寂靜。
    “呃……呃……”
    最後一排座位上,戴著耳機的青年男子滿臉漲紅,青筋暴起。
    所有人麵色劇變,青年之所以會發出那種快被噎死的聲音,是因為他正死死地掐著自己的脖子!
    正常來說,缺氧會讓人脫力,手勁自然會變鬆。
    但青年幾乎快被他自己活生生掐死了,手卻依然緊緊地箍著喉管,這不像是自殺,反而像是.....
    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壓著青年的手,不讓他放開。
    田清禾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看向青年身邊的座位,那裏是一個佝僂著背的老婆婆。
    七八十歲,很矮,或許是因為做多了農活,背幾乎彎折成一個直角。
    存在感和其他的鬼比起來……很低。
    之前田清禾很確信,之前從沒聽過這隻鬼說話,或是做出什麽大動作。
    現在也是一樣。
    她就像看不見一旁快窒息而死的青年男子似的,麵無表情,正慢吞吞地理著什麽東西。
    誰也不能離開座位,在沒有幫助的情況下,青年男子的身體劇烈地掙紮了兩下。
    每個人都聽見了一聲骨頭折斷的“哢嚓”聲。
    緊接著,青年便再也不動了。
    他的手依舊緊緊掐著自己的脖子.....至死也沒有鬆開。
    車廂裏再度恢複了寂靜。
    隻有乘務員死氣沉沉地推著車,走到青年身邊,將他的屍體拖到推車上。
    田清禾的心裏忽然揚起一種很詭異的猜測,那輛推車上之所以什麽東西也沒有,是不是因為......那本來就是為了收屍而準備的?
    過了一會兒.....
    沒再有別的聲響,戴著大簷帽的乘務員和推車,忽然在車廂裏消失了,可能去了後頭。
    車廂裏逐漸響起被壓抑住的抽泣聲,漸漸變為再也控製不住的嚎哭。
    如今還活著的,隻有七個人。
    田清禾,小孩和父親,張璿,衛蘭,一對老夫妻。
    嚎哭聲是從父親那裏發出的,他親眼目睹了兩名旅客的死亡,此時心理已經到達崩潰邊緣。
    “冷靜!”
    田清禾心裏一緊,正要安撫那個父親,就見到對方陡然站起了身,隨後居然奪門而出,直接跑向了前方的車廂!
    玻璃門絲滑地為他打開。
    “爸爸!”
    小孩驚慌失措地大喊,就要起身追上他的父親,但被張璿強硬地按回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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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走了!放開我!我要去找我爸爸!”
    小孩哭鬧不休。
    張璿額頭上冷汗直冒,乘務員是消失了,但他們頭頂那隻鬼可沒走啊!
    透過玻璃門,那名父親的身影眨眼間就看不見了,應該是趁著這個機會逃到更遠的車廂了。
    沒有任何異常。
    沒有田清禾預想中的慘狀,乘務員並未突然出現,前方車廂裏的人還在安靜地坐著,就連那名父親身旁,那隻拿著報紙的鬼,也隻是坐回了原位。
    嘩啦啦......
    翻動著報紙。
    “他就這麽逃走了?”衛蘭驚疑不定。
    難道說,前方才是生路,田清禾的判斷全錯了?
    這時她忽然想起來,鬼故事裏的焊工,燈亮之後也是說走就走了,沒人攔他。
    “田警官,現在怎麽辦?”張璿茫然地問道,她已經快箍不住一旁的孩子了。
    “都先別動。”
    簡短的命令後,田清禾深深呼了一口氣。
    這一切太突然了,甚至那名父親都沒帶上自己的兒子。
    乘務員不在,他多半覺得這是唯一的逃生機會,害怕錯過之後,就徹底死在車廂裏了。
    但多次域的經驗告訴田清禾,生路絕對沒有那麽簡單。前方車廂有大問題。
    那裏的乘客太平靜了!
    無論是複電前,還是複電後,他們都沒任何反應。
    而且田清禾早就注意到,乘務員隻管他們這一節車廂,他非常懷疑,那或許是因為前麵的車廂裏,根本沒有“人”。
    “咳咳!”
    那對老夫妻中的老爺爺,突然重重地清了兩下嗓子,將田清禾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稍稍偏了偏頭,記得老夫妻似乎坐在自己斜後方的位置,雖然害怕,但從沒出過亂子......
    映入眼簾的是老爺爺皺緊眉頭的臉,正對他拚命使著眼色!
    唰!
    田清禾還沒反應過來,脖子後頭突然一陣發涼,頓時寒毛直豎。
    他猛地朝著一旁歪去,回頭一看,心髒差點沒猝停!
    是青年男人身旁的那個老太婆!
    站在椅背後,俯視著田清禾,布滿老年斑的手上,還拿著一條長長的軟尺。
    臥槽!
    田清禾暴起雞皮疙瘩,他立刻就意識到,如果不是自己剛剛轉頭看那對夫妻,這老太婆的軟尺,就該勒在自己脖子上了!
    多半是因為青年死了,它才重新開始尋找目標。
    老太婆慢吞吞地收回了軟尺,咧開嘴,神經質地笑了笑,嘴裏空蕩蕩的,一顆牙也沒有。
    脖子上係著一條和它穿著很不相配的毛線圍巾,暗紅色的。
    視線緩緩下移,鬼的另一隻手緊緊攥著,指縫間露出幾根毛線。
    圍巾,毛線......
    田清禾突然明白了。
    軟尺不是勒死他的工具,圍巾才是,這隻鬼是要先拿尺子測量他的脖子,再給他織一條能勒死他的圍巾!
    之前一直不做聲,就是因為它在編織圍巾。
    被田清禾躲掉之後,老太婆也沒有發怒,似乎放棄了測量,佝僂著背坐下了。
    沒過幾秒,便傳來織針碰撞的聲音。
    田清禾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
    他算了算時間,大概十幾分鍾後,圍巾就會織完,自己的死期也將來臨。
    身旁的衛蘭麵色蒼白,她也看出了鬼殺人的手法,這堪比鈍刀子磨肉,每一針織下去,就離田清禾的死期更近一點。
    “我有個想法。”
    衛蘭小聲地安慰道:“隔了這麽多年,這些鬼還在車裏,他們可能根本下不了車。”
    “如果圍巾織完之前,我們就到站了,說不定能活下去。”
    田清禾的身形依然僵硬,他沉默了兩秒,才歎息一聲。
    “......希望如此。”
    現在隻能祈禱,列車盡快到站,但誰也不知道......
    到站後,又會麵臨什麽。
    他之前覺得是生路,但隨著列車運行,窗外依然是黑暗一片。
    他們到底行駛在哪條線路上?
    現如今,車站是生路,還是更深的深淵,田清禾已經無法確定......
    咣當.....
    一陣滾輪碾過地麵的聲音,悄然從前方傳來。
    是乘務員!
    它消失之後,居然從前方車廂裏走了回來。
    所有人一瞬間屏息凝神。
    後排,老夫妻中的爺爺手不自覺地發顫,年過花甲,他的身體本就不好,這一回也是為了陪妻子來大城市看看。
    誰想到,居然會突遭如此橫禍。
    “老頭子,別怕.....”
    他的老伴輕聲說道,默默握緊了他的手,兩人手心裏都全是汗。
    咣當......
    小推車的聲音逐漸近了。
    乘務員再度返回這節車廂。
    但不同的是,它的推車上什麽也沒有,又回到了空空蕩蕩的模樣。
    青年男人的屍體消失了。
    田清禾目送著乘務員慢悠悠地走過自己身邊,一直走到最後,對於小孩父親的消失,它沒有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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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璿抿了抿嘴,同情地看向身邊的小男孩。
    這個孩子似乎意識到爸爸不會回來了,像是泄掉了所有的力氣一樣,茫然地縮在座位上。
    整節車廂再度陷入了寂靜,隻有鬼,仍在時不時製造出細微的窸窣聲。
    乘務員停留在車廂末端,並未像之前一樣,在過道裏走來走去。
    “他的屍體去哪了?”衛蘭喃喃道,即使她很清楚,自己或許永遠得不到答案。
    “下車看看吧。”
    田清禾輕輕鬆了口氣,“車速在變慢,應該快到站了。”
    不久後,許久未見的亮光,再次在窗外浮現!
    先是隱隱的微光,很快,四周轟鳴聲逐漸變大,窗外再也不是單調的黑色,而變為一道道快速掠過的灰色影子。
    像是......石壁?
    每隔十秒左右,一道刺眼的紅光,就會在窗外閃過。
    “隧道!”
    張璿不可思議地凝視著窗外,列車正穿梭過一條隧道,不知道到底有多長?
    火車的速度開始明顯變慢,也讓他們能清晰地看見,隧道岩壁上嵌著一扇扇鐵門。
    每個門的頂端,都裝著紅色的警示燈,急促地閃爍著。
    “嗚——”
    也就在這時,一陣低沉的長鳴聲忽然響起。
    “要到站了!”
    衛蘭眼裏閃過一絲亮光,看向田清禾,卻見到對方麵露異色。
    “怎麽了?”她一怔:“這不是進站信號麽?”
    “是。”
    田清禾遲疑地點了點頭。
    “那是......圍巾要織完了?”衛蘭心中一驚,正要回頭看,就聽見田清禾道:
    “沒有。還有一段時間。”
    “不過,我感覺好像不對勁......高鐵進站會鳴笛麽?”
    正常情況來說,單次鳴笛拉長,確實是表明要進站了,但這隻適用於普通火車。
    而他們所坐的可是動車!
    緊急情況先不談,田清禾仔細回憶了一下,他在高鐵站從沒聽過鳴笛的聲音。
    這鳴笛聲反而更像是老舊火車發出來的。
    聯想到前麵車廂的異狀,一種古怪的猜測忽然浮現在田清禾心頭。
    他懷疑......出事的不是整座動車,而是他們這一節車廂,這節車廂被轉移到了綠皮火車之上!
    思索之中,車慢慢停下了。
    隧道也到了末端。
    窗外是一座站台,田清禾瞅了兩眼,站台上沒有旅客,隻有一座小亭子亮著燈。
    所有人都重重地鬆了一口氣,但沒有草率地站起來。
    乘務員還沒有發話。
    良久。
    後麵才傳來一陣尖細的聲音:
    “本次列車已經到站,請各位旅客帶好隨身行李,盡快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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