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怎麽了？”
    聽到tina的聲音，uzi立刻警覺地問道。短暫的間隔過後，tina默默地給他們發送了一張波頻曲線圖。uzi並不喜歡這種亂七八糟的折線圖，看了半天也沒能看出什麽名堂。
    “這是什麽？”她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
    “這是在我們通訊頻道上的信號分布。”tina的語氣中帶著一種詭異的僵硬感。
    “這不可能！”
    雖然不是很擅長這種東西，但這最基本的辨別能力，uzi還是具備的。如果是他們這種簡單的雙向通訊，是不可能產生這種一團亂麻似的圖像的。
    “我們周圍有什麽？”
    直到這時，uzi才終於意識到事情的關鍵。她連忙打開掃描儀，把所能企及的範圍裏裏外外地掃了一遍，卻什麽也沒有發現。
    “沒用的，他們還很遠，所以我隻能這樣發現他們。”tina語氣不變地說道。
    “誰？有誰在接近我們嗎？”
    “是的……恐怕是敵非友，因為他們從發現我們的那一刻起就是包圍著朝我們靠過來的。”
    “還我的休戰假期！到底是誰啊？”uzi實在是按耐不住，再次問道。
    tina那邊好半天沒有動靜，片刻之後，才聽到k低聲哼笑了幾聲。tina歎了口氣，終於慢慢地念出了那個引發一切的單詞：
    “人類……”
    ……
    雖然非常耀眼，但這實際上是某種不攜帶能量的冷光，或是某種跡象的投影。總之，被那黃光籠罩住的工人機們感受不到絲毫溫度，隻有一股深刻入骨的冰冷從內心深處湧出，逐漸攀向全身。
    如果太空中存在著某位觀察者，那麽在他的眼中，此時的pper9就像是一顆失控的核裂變反應堆。巨大的光芒刺破地表投向深空，讓這顆已經被摧毀過一次的星球像是一座千瘡百孔的燈塔。
    本就若有若無的地磁場徹底消失不見，緊接著是重力。星球表麵的大氣如脫韁的野馬一般衝向深空，讓pper9徹底暴露在宇宙之中。
    對於生命而言，這裏早就是寸草不生的死亡之地了，但對於人工智能來說，隻是這種程度的破壞還是可以接受的。真正的崩壞這時才剛剛開始。
    正當物質們為自己引力的消失而感到疑惑時，相互作用力的喪失悄無聲息地瓦解了它們，讓它們彼此疏遠鬆散不堪。
    這是一次最徹底的土壤荒漠化，以地心開始，無論是堅硬的金剛石還是綿軟的表土，全都在瞬息間化為粉末，灰飛煙滅。
    化為粉末的物質爭相從地表的漏洞中湧出，把殘條的空殼籠罩在一片迷霧之中。直到這時，引力才再次回歸，把它們聚攏成一塊塊規則的幾何體石塊，靜靜地懸浮在太空中。
    毀滅的收尾工作由那些潛藏在原本的地心深處的巨型觸手進行。這些發光的惡魔不動感情地把沒有化為飛灰的地表撕成碎片，就像擊碎一個中空的蛋殼一樣輕鬆。
    至此，pper9迎來了所有淪陷區星球中最徹底的一次死亡，不隻是生命，還有物質，全部消亡殆盡，無一幸免。而做這事的始作俑者此時還在為自己弄丟了兩個玩具而感到懊惱。
    “騙人的吧……”
    v呆滯地看著那幅地獄似的場景，一動不動地僵在了原地。t沒有說話，他隻是緊緊地咬住牙關，把自己的拳頭攥得咯吱作響，讓液基關節發出痛苦的呻吟。
    “就這樣結束了？”
    好半天過去，v指著屏幕上的圖像回頭盯著t說道。t看到她怒目圓睜，瞳孔卻在不住地顫抖。v盡力想掩飾自己話語間的顫抖，但效果並不很好：
    “又是這樣……她就那樣毫不留情地再次毀掉了我們的一切？我們卻隻能幹看著什麽都做不了嗎？”
    “先冷靜一下，v……”
    “我冷靜不了！”v衝到他麵前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說過的，那是我們的家！我一直沒奢望過有自己的家，但是為什麽一定要這樣戲弄我，讓我好不容易得到然後又失去？”
    “所以我才叫你冷靜！”
    t下意識大聲說道，讓麵前的v怔了一下，難以置信地後退了兩步。意識到自己的激動，t歎了口氣，抬手打了自己一嘴巴，這才對v說道：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
    “隻是”的後麵是一段不長也不短的囁嚅，短得隻有一瞬間，長得在兩人眼裏好像過了很久。t最後放棄了掙紮，頹然地扶住了腦袋：
    “都怪我……假如沒有出這些岔子的話，我們可能有辦法反應的……我很抱歉，我又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家。”
    “once again.” 這個詞此刻在兩人的耳中顯得多麽刺耳。他們不再說話，隻是相對著坐在飛船的駕駛椅上，任憑寂靜填滿整個船艙。
    能說什麽呢？該說的他們已經說過無數次了。在又一次痛哭與懺悔後，再次迎來的隻剩下麻木。他們已流盡了淚，再次落下的，就隻剩烏黑的鮮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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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再搜索一下吧，或許有人活下來了。”
    這個提議並非來自t，而是來自v的。t抬頭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默默點了點頭，然後開始調整軌道。他沒說的是，這其實就是他下一秒想說的話。
    飛船開始朝著那片“迷霧”飛去。直到接近到一定的距離，周圍才從稀薄的塵埃層轉變為了成塊的小行星帶。
    進入小行星帶後，映入眼簾的畫麵開始變得詭異而怪異。彌漫在周圍的無數規則的小方塊、小三角或是其它正多麵體，甚至幹脆是一整個球體，看上去過於規則。
    而在這種像是邪教儀式一樣的排布中央，隻剩一個巨大的光團留在星球原本的地心位置。數根行星級大小的觸手從上麵生出，緩慢而規律地在宇宙中來回擺動著。
    “夥計們！我們回來了，你們能聽到我們嗎？”t在全頻段上向整個行星係廣播道。
    沒有回應。
    “收到請回複，我們能找到你們！”
    沒有回複。
    “拜托，還有人活著嗎？”
    沒有回答。
    “別這樣，回答我們吧……再次廣播！夥計們，我們回來了，你們能聽到我們嗎？”
    在數次呼叫無果後，正當兩人打算放棄時，終於在pper9的公用信道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好了，孩子們，我們還在……來我們的拉格朗日點找我們。”
    t和v簡直不敢想象奇跡居然真的降臨了。在那聲音剛剛響起時，兩人甚至沒有聽清內容是什麽。他們幾乎是同時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然後伸手去抓對方的手。
    這樣做的結果是他們不約而同地抓了個空，但很快他們還是接到了彼此。在良久的激動過後，他們這才意識到剛剛自己有多麽失態。紅著臉鬆開彼此，t趕緊對那個聲音做出了回應：
    “我們來了！”
    拉格朗日點這個位置選得十分巧妙，盡管pper9已經死亡了，但它保留的物質和恒星造就了一個新的拉格朗日點。在那裏，物體不需要動力就可以與係內天體保持相對靜止。
    此時此刻，在一小塊浮空的地麵上。眾多工人機正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他們別無選擇，這塊小石頭的質量並不能提供正常的重力，如果他們動作過大，可是會被離心力甩出去的。
    他們固定自己的方式也非常簡單粗暴：膠水。每個工人機身下都有厚厚一層凝固的膠水維持著他們與地麵的聯係，雖然方法簡單，但卻出乎意料地有效。
    存活的關鍵最終還是在於保持這塊陸地的完整。這一點就算是工人機們心有餘，也不可避免地因為力不足而插不上手。負責這方麵的另有其人。
    nori放下電話，回過頭來眼神複雜地看著自己久別重逢的好友。yeva裝作好奇地打量著周圍，故意不讓自己的視線和nori重合。
    j被夾在兩個人中間，她卓越的辦公頭腦在這裏失了效，她在猶豫到底是出麵當和事佬還是應該老實待在原地不動。結果顯而易見，不管怎麽做她都討不到好處。
    “唉，算了，”nori擺了擺螯足，率先說道：
    “我才不說肉麻的話，你懂的。”
    “是嗎？我還挺希望你說出來的。”yeva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這麽想我？”
    “哦，這話該我問才對。”
    j勤勤懇懇修好的飛船終究還是派上了用場，在觸手開始摧毀地表的第一時間，j就利用了空殼飛船單元連接回調的特性串聯了所有飛船，讓他們頂在地麵下帶著聚居地飛離了pper9，從而得以逃過一劫。
    即便如此，聚居地的損失也十分慘重，將近三分之二的人口在這次災難中完全損毀，毫無複原的可能。剩下的人員也都多少帶著些傷勢，行動能力大幅度下降。
    好在聚居地大體框架還算完整，而且質量過關。即便是這樣毫無保護地在太空中橫衝直撞也還保持著原樣，所以聚居地的補給在一段時間內還是足以支持的。
    問題在於，一段時間之後呢？
    所幸，一片絕望之中，終究還是有人完整地回來了。
    「我們一定會找到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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