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想象，明明眼前的黑暗看上去一成不變，但t和v都能清晰地從中感覺到一種“流動”感。這種視覺與感覺的差異著實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思想真是個神奇的東西。”t不禁感慨道，“或許人類的腦子裏和我們是一樣的？可能還要更紛亂一點。”
    v早已習慣了t時不時的感慨行為，隻是斜睨了他一眼，並不作多餘評價。她知道，有些東西別人說還好，自己來說恐怕就要變味了。
    略作思考後，t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感受到流動的地方。v心中一驚，還沒來得及製止，t就已經把手伸了進去。
    嗡——
    周圍的空間中突然響起如同蜂鳴器一般的詭異聲響，震耳欲聾，令人毛骨悚然。好在兩人都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頭發，在聲音響起的第一時間，v就一把把t給拉了回來。
    “什麽鬼？！”v表情難看地說道，然後又轉向t問道：
    “你沒事吧？”
    可她卻沒有第一時間得到t的回答。隻見t保持著被v拉回來時的姿勢，一動不動地呆立在原地，麵部的雙眼已經被一個緩衝符號代替了。
    v有些擔心，又有些猶豫。她記得t給她講過哨兵的攻擊原理，自然也明白當無人機出現這種符號時，就意味著他正在處理某種難以解析的信息。
    按理說這時外界的人不應進行幹擾，但他們現在待的地方可是非同尋常，身體也不是由廣義上的物質構成的，v擔心t會出現什麽意外。
    好在沒過大多會兒，t就恢複了正常，隻是屏幕上顯示的幾滴汗表明剛才的狀態對於他來說並不好受。
    “這是......一種限製信號，裏麵附帶了一個阻斷信號傳輸的二級程序，放到我們的視界裏來說，這可能是用來關押什麽東西的。”
    “不懂。”v幹脆地搖了搖頭，同時為t平安無事鬆了口氣。
    "tina教過我一些信息技術，所以我大概能懂一些......這涉及到我們所處這片空間的本質。”
    喘了口氣，t繼續解釋道：
    “之前說了，這片空間承載著我們的思維。身為機器人，我們的思維不過是一堆表麵雜亂無章，深層卻井井有調的頻率不一的電信號罷了，翻譯成計算機語言就是一大堆亂碼和字符。
    前麵這堆東西也是如此，但因為程序的抽象性在思維的表現中不可見，所以我們主觀構建的視覺器對這東西不可視，隻能看到一片空白，也就是黑。周圍的空間也是這樣。”
    “呃......嗯......”v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我們是怎麽感覺到它的？”
    “就像氧氣對於人也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但氧氣適量就能活，過少或過純都會致死。這些信號對於我們雖然是隱形的，但它對我們確實有限製作用，所以能感受到。”
    t說完便率先沿著信號走向一個方向：
    “讓我們來看看這裏都藏著些什麽吧。”
    有了明確的前進方向，兩人的速度快了很多。主觀時間過了約莫二十分鍾，一抹亮光從前方的黑暗中湧現。tv對視一眼，臉上難掩喜色，連忙奔向那抹亮光。
    靠近以後，兩人終於看清了那是什麽：一個頭團，就像tv在這裏一開始的樣子一樣。它沒有自己獨立的空間，大小也比tv小了一圈，像一個迷你版。不用想也知道，這又是一個被囚禁的意識，囚禁他她）的人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不過這個人到底是誰呢？
    t扭頭看了v一眼，v則麵朝他對著頭團努了努嘴，意思很明顯是讓他上去碰一下。t卻沒有動，反而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著v道：
    “你不是叫我別隨便碰嗎？萬一這是女生怎麽辦？這次你來吧。”
    v嘴角一抽，故作滿不在乎的樣子說道：
    “是女生的話你就占便宜了唄。我來的話，是個男的怎麽辦？”
    周圍的空間一下子陷入了安靜，t和v沉默地盯著那個光團，好半天都沒人動彈。最後，他們同時歎了口氣，目光移回彼此：
    “一起？”
    “一起。”
    達成共識後，兩人緩緩將手移向光團，感受著那股沉寂又不甘消逝的光芒，感受著那股無能為力而無奈的憤恨。無聲中，他們的手觸碰到了那個光團……
    砰！
    一聲巨響過後，“t”被聚居地倒塌的金屬廢墟狠狠地砸進了地裏。操控著這一切的do顫抖著站在煙塵之中，望著廢墟的雙眼中滿是疲憊，有些駭然，更多的是遲疑不定。
    這下……總該死了吧……
    沒錯，這一下她是抱著殺死t的心意動手的。說到底，do和t實際直接的交情並不多，更何況do也不是優柔寡斷的人，你死我活之下，該怎麽做當然不必多言。
    她要慶幸，操控著那具身體的畢竟不是t本人，雖然繼承了些許戰鬥本能，卻不具備變通和靈動之感，隻要摸清套路，就可以找到戰勝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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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廢墟中半天沒有動靜，do鬆了口氣，取出了自己僅剩的半瓶機油灌進肚子裏，擦了擦嘴，轉身踉踉蹌蹌地向表麵走去。
    噠噠噠……她的腳步聲回蕩在寂靜無聲的深層之中，回聲空靈而清脆。
    不得不佩服，t被操控之前的戰鬥意識確實非常豐富，雖然打敗了t，但直到現在，她也不確定剛才是否完全摸清了t的套路。
    ……噠噠噠。
    do停下腳步，回頭瞥向身後倒塌的廢墟。在剛剛那個念頭升起的瞬間，一股不安的感覺突然襲上心頭，她有些懷疑這股邪門感覺的來源。
    廢墟一如剛才一樣安靜，沒有一點動靜。
    我確實擊中了他的核心。do這樣對自己說，可依然無法放心地轉身離去，也不願去確認一下廢墟下t的慘狀。
    把屍體毀掉吧，就當防止複活。do這樣想著，終於轉身回到了廢墟前。
    集中精神驅動起求解器，把選中目標確認為廢墟表麵的一切受力點。do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操控著廢墟向內緩緩收縮，一點一點擠壓著內部的物體。
    廢墟被碾壓的越實，do心中那份不安的感覺就越發強烈。她終於意識到了什麽，一咬牙，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終止壓縮進程，想要改變自己的空間參數。
    但已經晚了，一隻爪刀像捅破窗紙一樣刺破地麵，勾住了do的小腿。do隻感到一股不可抵抗的巨力試圖把她拉進地下，毫不猶豫地，她朝自己目前能達到最遠的距離閃現了過去，將小腿留在了原地。
    劇痛和過度使用求解器的負荷讓do感到頭暈目眩，連保持平衡都做不到，更不用說躲開接下來的攻擊了。
    “t”跳出地麵，切出熱武器不由分說朝著do瘋狂掃射起來。do隻得盡力扭曲子彈的彈道，對於那些火箭彈，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它們在自己眼前爆炸。
    轟！
    遠處是聚居地深層的配電室，正做著例行檢查的khan被爆炸聲嚇了一跳。剛從門口探出頭來，khan就被一個渾身焦黑的人影砸了個正著。
    “哎喲！我的機械人上帝啊，”老爺子揉了揉腦袋，站起身來，這才看清麵前的小黑娃是什麽人：
    “do?”
    沒等他說什麽，視野裏一抹藍光亮起，撲至眼前的“t”飛起一腳，將do連帶著k的胳膊向聚居地表麵狂奔而去，一邊跑，一邊不忘喊道：
    “聚居地裏不許打架！不許公報私仇！不許恃強淩弱......”
    “t”展開翅膀追了上來，聽到身後越來越近的風聲，khan立馬改口賣起慘來：
    “老天爺啊，饒了我吧！我一把年紀經不住你們小年輕的折騰啊！”
    衝出胡同來到主通道，前方就是熟悉的老聚居地大門。雖然不知道門口為何一片狼藉，但k咳出幾口機油，掙紮著看向大門。舉起手，一個滿是噪點的紅血求解器套住了兩人，電光一閃，兩人便閃現在了大門之外。
    do再也支撐不住熄掉了屏幕，khan則手忙腳亂地取出門禁卡，在“t”衝出大門的前一刻關上了大門。幾聲沉悶的撞擊聲響起，見大門紋絲不動， khan這才鬆了口氣，轉身看向外麵。
    “嗬......嗬......”眼前的景象驚得這位老男人張大嘴巴已說不出話來；
    門前新建的廣場遍地焦黑的痕跡，斷臂殘肢鋪了一地，到處都是屍首分離的工人機殘骸。機油汩汩地從屍塊中流出，匯成條條黑色的小溪，被一兩點火星點燃成一片，把廣場籠罩在濃煙之中。
    khan心神俱顫，一瞬間仿佛回到了那個晚上，三個黃色的惡魔從天而降，把他的鄰居和朋友接連撕成碎片，用納米酸刺將他的妻子刺穿。
    他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隻有結束妻子的痛苦，抱著年幼的孩子與殘存的機器人一同躲進大門裏，再也不出來了。
    “我們......好不容易......才敞開大門......”khan呆呆地呢喃道。
    遠處的廣場中央，哨兵們帶著渾身的傷痕倒成一片，一動不動，隻有亮起的指示燈表明他們還餘下一口氣。
    肢體全部折斷的beau掙紮著爬向一個方向，在那裏，aice雙目呆滯地仰躺在地，腰間一道猙獰的傷口幾乎將她攔腰斬斷。她整個人泡在機油裏，她弄來的那身校服此時被染得烏黑一片。
    “v”仍然在和yeva相互僵持著，前者活躍依舊，後者的抵抗看上去卻有些力不從心，操控物體的靈敏度比起一開始下降了不止一星半點。
    纏鬥的間隙，yeva抓住機會喘了口氣，餘光瞄向大門口，想看看是誰從“t”的手中突圍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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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看不要緊，一看到do那副奄奄一息的樣子，yeva呼吸一滯，就連手上的動作都略微地停頓了一下。
    “v”找準機會，雙臂同時甩出引力彈弓，向連連看一樣死死地牽引住了yeva操控住的所有工具。
    yeva猛地回過神來，思維有些混亂的她下意識想要爭奪工具的控製權，不料這正是“v”想看到的。這狡猾的家夥根本沒打算搶奪那些工具，她瞬間發力將工具率先一側，自己則一矮身子，朝著yeva俯衝了過去。
    這時yeva就算反應過來也晚了，核心狀態下的她再怎麽靈活也不可能躲開一個拆解機的撲殺。毫無懸念地，yeva被“v”一把抓在了手裏。
    khan見此情形心急如焚，四下打著轉想找點能派上用場的東西，卻不料身後的大門“滴答”一聲，毫無征兆地打開了。
    看到“t”舉著門禁卡站在門後，khan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給聚居地每個人一張門禁卡來著……
    唰！寒光一閃，利刃切出。“t”獰笑著衝了過來，一把將khan按在了地上，高舉著利刃就要砍下。
    另一邊，“v”完全無視了yeva徒勞的掙紮，用看待美食一樣的目光看著手裏的核心，二話不說就要往自己嘴裏送去。
    就算是冷靜的do和yeva，在此時此刻也不由得生出絕望之情，無論怎麽努力掙紮都無濟於事。
    被cyn掌控的tv不僅保留了大部分實力，在cyn的手中他們似乎一點也不顧及消耗，如同沒有生命的傀儡一般即使擊中核心也影響不了他們的行動。
    人們不知道的是，核心之所以能成為弱點是因為意識的寄居。此時tv的意識被囚禁，cyn所需要的隻是核心與軀體的鏈接，她不需要投入意識就可以操控這兩具身體。
    所以一開始想要獲勝，就必須完全將核心摧毀，而非一味地試圖抑製核心，這意味著人們打一開始就要抱著殺死tv的決心戰鬥。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們失敗了。
    “真該死啊……”每個人看著近在眼前的死亡，都不由得冒出這麽一個念頭。
    絕望的氣息不斷蔓延，一點一點擴散至整個聚居地內外，將一切籠罩在死亡的陰霾中……
    直到一抹明亮的紫光顯現。
    “不打招呼、無視長輩……沒教養的小鬼們，也該讓你們懂得什麽是天高地厚了……”
    “從現在起，誰炸刺，就死！！！”
    「我的歌已唱罷黑夜中你經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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