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黎的目光意味深長。
    連渙月都覺察到有幾分不對，忙把孩子搶到自己懷裏。
    隻聽謝黎語氣冰冷，質問道：“奶娘，孩子是病了嗎？我怎麽聞到一股藥味？”
    “孩子沒病呀，哪裏有什麽藥味？”奶娘說到一半，停頓了片刻，似是了然道：“許是我近來腰酸背痛，貼了點膏藥，你聞到了膏藥味吧？”
    謝黎搖了搖頭，用手在空中扇了扇，細嗅，道“朱砂、龍骨……還有石菖蒲——明明都是安神的藥材，你卻說是自己的膏藥？要不要脫了衣服看看，你到底貼沒貼膏藥？”
    渙月有些驚訝，側目看向謝黎，隻見對方神色鎮定，目光淡然，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奇異感覺。
    恰恰是不靠譜的謝黎，卻讓人本能地信服。
    “奶娘，我不通醫理都知道朱砂不能給孩子吃，你到底有沒有給小姐喂安神藥！”渙月厲聲開口，登時和謝黎統一戰線。
    奶娘麵不改色，嘴角透出一抹嗤笑，“裝神弄鬼，我看是你胡謅的，小姐麵紅透白的，怎麽可能喂了安神藥！”
    “對，你沒喂安神藥。”
    謝黎眼中閃過狡黠，扯住奶娘的衣領，硬生生把她推得一個趔趄，揚聲開口：“喂安神藥都算你善心了，你是喂的是紅山散，這藥可不是用來安神的，能讓人昏睡一整天，往日都是喂給將死之人吃的！”
    奶娘目光躲閃，找準空隙就想鑽出去，被渙月一把摁住。
    渙月也不磨蹭，單手把孩子遞給謝黎，“總算看你還有點良心，把孩子抱回去給夫人，我去找林嬤嬤把她處置了。”
    “放心吧。”
    謝黎接過孩子，摸了摸小孩子柔軟的肌膚，指腹劃過肉嘟嘟的小臉，忍不住歎息。
    這孩子怕是一整天都沒吃東西，現在還昏睡著。
    醒來倒是不難，隻怕身體都被紅山散折騰壞了。
    莊子裏的人都不盡心辦事，這個奶娘換走了，或許日後都沒有奶娘了，隻能尋一些羊奶或者是別的什麽。
    今夜便熬煮一些米粥吧。
    打定主意，謝黎的步調輕快了些許。
    她有些記不住路，七拐八拐才找回了院子，照雲在樹底下煎藥，空氣中散發著一股刺鼻的藥味，謝黎仔細嗅了嗅，是個無功無過的藥方，便沒放在心上。
    “照雲，夫人呢？現在好些了嗎？”
    照雲見她抱著孩子，忙把孩子抱到懷裏，小聲道：“夫人剛睡下，你別進去，孩子交給我就好。你若是無事，跟渙月姐姐把晚飯做了吧。”
    謝黎頷首。
    照雲不像渙月，對她並沒有明顯的敵意，但還是很謹慎。
    估計原身也得罪過她吧……
    回過神來，謝黎又有些疑惑，“不是去廚房取飯嗎？怎麽還用我們做啊？”
    “別提了，廚房那夥人狗眼看人低，說莊子上銀錢吃緊，隻給夫人備飯了，沒留出我們的，夫人那份我也看了，夫人剛出月子，飯菜卻不見一點葷腥，都不如粗使婆子吃的！”
    照雲氣狠了，見謝黎若有所思的模樣，急忙道：“你可別告訴夫人，她又憂心了。”
    “行了，我知道了。”
    謝黎刻意做出輕慢的動作，擺了擺手，便朝著廚房走去。
    她沒把奶娘的事情告訴給照雲，這小丫頭看起來才十二三歲，幫不上什麽忙，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
    其實謝黎不認路，但勝在鼻子太靈了，很快便找到了廚房。
    位置闊大，鍋灶一應俱全，幾個廚娘聚在一起吃著東西，見謝黎進來，僅僅是掃了一眼，憎惡和鄙夷的情緒都快從眼珠裏漏出來了。
    謝黎抱起幾隻碗，隨即掀開鍋翻找著。
    “都說沒東西給你們吃了，怎麽還找啊？”夥夫舉著碗就要砸向謝黎。
    謝黎靈巧一躲，順帶抓了一把青菜，“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要找飯吃？我們下人不吃飯，還不能給夫人找點？你們都沒給夫人留飯，我拿點食材自己去廚房做！”
    “拿吧，盡管拿！”夥夫見狀，大笑起來，拎起一根菜葉拋到謝黎腳邊。
    謝黎神色如常地撿起菜葉，抱進懷裏。
    她不在乎夥夫的態度，但食物不容玷汙。
    謝黎在眾人的目光下，像隻老鼠似的翻來翻去，不放過一個位置，都要摳出一顆米粒。
    也難怪夥夫不怕她拿東西，整個廚房就剩了點青菜葉和米麵，葷腥更不可能有了，但謝黎還是在夥夫的怒目中剜下一塊豬油帶走。
    她不打算在廚房做東西。
    來的時候，謝黎特意觀察過，她們的院子裏有小廚房，大約是原身和渙月都不會做飯吧，小廚房平時隻用來燒水煎藥。
    謝黎對著幾根菜葉和米麵，小聲歎氣。
    若是能完全控製身體，就能修煉功法，隻要開辟第一洞天，就能把從前丹田裏的空間找回來，裏麵有廚房和積攢多年的食材，何愁連飯都吃不上。
    稍想了一下，謝黎便壓下這個念頭，有條不紊地開始煮米粥。
    既來之則安之，萬一這輩子都無法修煉，她也要靠自己闖出一條通天路。
    米在莊子裏算是精細的食材，謝黎沒拿多少，隻打算給小孩子吃，她盡量煮得軟爛，才好入口。
    另一邊，謝黎取了冷水和麵，僅僅一點灰撲撲的麵粉，在她手中變成了一把筋道纖細的麵條。
    滾水下麵，謝黎弓著腰添柴。見麵煮得差不多了，她把麵撈出焯水，又起鍋燒油，把綠汪汪的青菜切絲扔進鍋中爆炒，油脂浸透菜葉，呈現出極誘人的明亮顏色。
    麵條重新翻回鍋中，幾下便爆出麵條最原始的、最樸素的、極具侵略性的麥香。
    謝黎把麵分成四份，端了出去。
    貧乏的食物做不出來什麽盛宴，謝黎卻憑借著敏銳的意識，操縱著食材融合，激發它們的本味。莊子上的廚子烹菜粗陋，幾乎是熟了就行，不像謝黎扯個麵條都要思索什麽形狀的麵更好入味。
    照雲吸著鼻子湊上來，滿臉驚訝，“渙月姐姐不在院裏，這……不會是你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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