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陸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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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尋,你...”
    三百年後的二十一世紀。
    男人在睡夢中驚醒過來,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深冬裏寒冷的空氣。
    屋外是漆黑冬夜,天空上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幾盞暗黃的路燈還在雨中堅守著崗位。
    雨水打在路燈上發出丁零當啷的聲音,一陣寒風呼嘯而過卷起一大片雨水打在玻璃窗上。
    屋內氣溫很低,但身上的汗水卻浸濕了白色的床單和男人黑色的背心。
    這不知是男人第幾次在夢中聽到這句話了,聲音蒼老而又慈祥,但每每出現在男人的夢中時卻像顆炸彈一樣,伴隨而來的就是難以忍受的頭痛。
    男人忍著劇痛轉身,顫顫悠悠的摸向床頭的藥盒,裏麵裝著鎮痛的藥丸,他一次性吃了三顆。
    這漫長的黑夜緊緊擁抱著男人,讓他無法抗拒,隻有大腦能清醒的感知到剛剛所發生的劇烈疼痛。
    在藥物的作用下,他慢慢平靜下來...
    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發生這種情況的時候。
    那正好是10年前的今天,男人美美的沉睡在自己18歲生日的睡夢中,卻被腦袋裏的一聲炸響毫無征兆的拉回現實世界裏,沒有任何準備的他在劇痛的侵蝕下被折磨的死去活來。
    猙獰的麵孔上布滿青筋,指甲嵌入手掌的雙拳緊握,與發癲似的苦苦掙紮,仿佛也不夠描述男人當時所承受的痛苦滋味。
    這痛楚似是無孔不入席卷男人身體的每一處神經,把即將陷入昏迷的他又狠狠地叫醒,繼續鞭打。
    直至男人力竭,意識也逐漸徘徊在消亡的邊緣時,腦海中的一道清明才穩住了心神。
    死亡帶來的那種即將把他淹沒在虛無裏的恐懼隻一瞬就退出了身體,男人沉默的看著天花板無力地笑著,慶祝自己的劫後餘生。
    本以為這隻是酒後的一個小插曲,所以男人也就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可他萬萬沒想到往後的10年,這夢魘似是與他達成了協議,在每個月的15號都會準時光臨他的世界,狠狠蹂躪一番再離去,隻留下一片狼藉.....
    “再多來幾次怕是真的不久於人世了!”
    清晨天微亮,男人才再一次從這種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折磨下睜開雙眼,拖著疲憊到了極點的身軀走向浴室。
    此時南山城的某個公寓中,一個滿身充滿爆炸性肌肉,留著短發的的黑衣男子正悠閑的躺在沙發上哼著“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想要飛卻怎麽也飛不高啊.....”
    男子一邊唱著歌,一邊閉眼聽著主臥裏嘩啦啦的流水聲。
    他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可眼神總是不住的向著主臥的方向瞥去,內心的焦慮不安被他掩飾的很好。
    當看到主臥房門打開的一刻,他立即一個鯉魚打挺,隨後快步走了過去。
    邊走還邊笑喊著“陸尋,恭喜你再一次死裏逃生哈,你還真是福大命大。”
    剛洗完澡還帶著一頭半幹頭發的陸尋走出房間,無奈的搖了搖頭,並沒有看男子一眼,隻是走進廚房說道:“陳大妞,你還是來的這麽準時啊。”
    陸尋並不驚訝家裏來了一位不速之客,相反他很習以為常,畢竟這些年裏也隻有他是除姑媽外時常來家裏看望自己的人,而他的父母早在他出生不久便離奇失蹤了,至今下落不明。
    被喚作陳大妞的男子笑嘻嘻的跟進廚房趴在島台上,“老樣子,雙份老壇酸菜麵外加四根火腿腸,四個煎蛋!”
    “每天早上都吃這些,你不膩啊?”陸尋問道。
    “哥們是粗人,講究一個管飽。”
    餐桌上,陳大妞三下五除二解決完早飯後又一臉嬉笑的問道“昨晚上疼的厲害嗎?”
    陸尋低頭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麵,並不知道如何回答發小的這個問題,身體虛弱的他隻想著趕緊吃點東西。
    陳大妞自顧自的繼續說著,像極了落井下石的旁觀者,
    “看你黑眼圈出來了,又是半夜沒睡吧?”
    “你說說這麽多年,你都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你不會真習慣了吧?”
    “好死不如賴活著?”
    “要不死前帶你去瀟灑瀟灑?免得你一個人寂寞?”
    “嘿,跟你說話呢?我這大清早就來探望你了,你倒是給個反應噻。”
    陳大妞不厭其煩的騷擾著無精打采的陸尋,自作主張的認為隻有這樣才能稍稍撫平男子昨晚的創傷。
    可他拙劣的演技還是沒能瞞住相交多年的陸尋。
    隻見陸尋放下筷子,將碗推回到一邊後,才有氣無力的抬起頭看著陳大妞說道“今天又是去看哪位名醫啊?陳大妞你完全不用管我的,我們去多少家醫院,看了多少次名醫,我的病你和我都清楚,沒必要在我這個將死之人身上浪費時間。”
    “我真的累了!”
    陸尋生病的這幾年裏,陳大妞帶著他走遍了神州各大醫院,做了數不清的檢查,嚐試了數不清的偏方,可惜的是沒有一個醫生能了解病因,甚至連哪裏出了問題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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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有報告上顯示的身體機能與80歲老人無異,才真正給到了將近30歲的陸尋透露了一個信息:他真的得了無藥可醫的絕症,這加速衰老的病症已經讓自己到了枯萎的地步了。
    陳大妞愣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在陸尋嘴裏聽到累了這個詞。
    他看著對方空洞的眼睛,裏麵是一片死氣沉沉的景象,就算是一片洶湧的波濤在裏麵,也根本翻不起太大的浪花。
    他沉默了半晌,用盡全力從中也找不到任何波瀾。
    “放你娘的臭屁,老子都不怕累,你怕個得兒。十年了,老子反正也陪著你十年了,隻要你沒死老子就不會放棄。”陳大妞笑嘻嘻說著,可話語裏似乎藏著說不清的不甘,連帶著眼睛都微微泛紅。
    他輕描淡寫的訴說著自己十年來為陸尋付出的一切,那一次次希望燃起又澆滅的場景曆曆在目。
    哪怕再多的艱辛,他也從來沒有怨言過,永遠隻會在陸尋身邊安慰的說著:“沒事,咱過兩天再換家醫院,一切都會有辦法的!”隻是今天看著陸尋那毫無鬥誌的樣子,他再也忍不住了。
    “是啊,都十年了,沒有任何希望的十年啊,你看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外表上看起來和你一樣都是年輕人的樣子。可你知道的,我甚至連被酒色掏空身體的人都不如。表麵光鮮亮麗,內在卻已是一堆腐肉,總有一天是遮掩不住的。”陸尋拍拍自己瘦弱的身體抬起頭嘲諷的對著陳大妞說道。
    要知道當初的陸尋可以說是年少成名,驚豔了整個神州大陸。
    他從小學武,八歲嶄露頭角,十歲小有所成,十六歲登堂入室。
    在這片以實力為尊的世界之上,人們已經看見一顆冉冉升起的武道新秀即將開啟一個屬於他的時代。
    人間武夫的極盡處也隻有寥寥數人才能窺見,當然也包括他陸尋。
    後起之秀隻能用來形容一般的天才,而他陸尋則是五百年才會橫空出世的武道天才。
    可就是這樣一個了不起的人物,終究還是敗給了命運。
    要不是陳大妞在十年裏護著他,陸尋早就不知道在哪個廢墟裏苟延殘喘。
    這種僥幸的生活,讓驕傲的他受夠了。
    看著陸尋那種完全沒有希望的眼神,陳大妞知道從前那個意氣風發到連尿尿都要與自己鬥上三百回合的男人,已經死在10年前的夜晚了。
    現在的陸尋用他自己說的話就是“我不過就是個被你陳大妞用昂貴的醫藥費吊著一口氣的活死人罷了。也不對,準確來說是個即將死的不明不白的可憐蟲而已。生下來清清白白,死的時候卻要不明不白。”
    見陳大妞愣愣的出了神,陸尋低著頭歎了口氣,翻來覆去看著自己蒼白的手。
    這雙手當初可是在許多天才絕望的眼神中,為他們關上了一扇武道路途上繼續前行的大門,如今卻連握著筷子都會哆嗦半天。
    “拿著。”陳大妞回過神後,拿出一個盒子。
    “什麽禮物?還包裹的如此嚴實。”陸尋邊問邊拆開了包裝。
    打開盒子,一張字條和一個手串擺在裏麵,紙條上有著一行清秀的字跡,“陸尋哥哥,生日快樂!在我們相識的第二十年,諾諾想將這個從懂事起就陪伴自己的手串送給你。”
    陸尋看著字條上熟悉的筆跡,鼻頭忽然一酸。
    那個喜歡身穿青白色碎花連衣裙,一頭烏黑長發披在肩上,臉上掛著一顆小酒窩,始終愛抬起頭,用清澈如秋水般的眼眸看著自己的女孩浮現在眼前。
    她是那麽的出塵如仙,不惹一絲人間煙火。
    仿佛世間最美麗的景色都不及她看到他時露出的嫣然一笑,如春回大地冰雪消融那般滋潤著他的心田。
    陸尋狠狠握緊拳頭直至失去血色也不肯放開。
    他知道那個善良的女孩始終還是在關心著自己,哪怕他無數次對她下了逐客令,可她依然不願意丟下自己。
    “諾諾早就就給你準備好了,誰知道你又拒絕了她的心意,所以隻好讓我帶過來嘍。”陸尋的變化陳大妞看在眼裏,抿了抿嘴唇後,他聲音低沉的說道:“她等了你十年,你真的忍心嗎?”
    “她真傻!”陸尋低低的說了一句。
    “那為了我這個傻妹妹,你可以再堅持一次嗎?”陳大妞改變了剛才的嬉皮笑臉,一臉正色的盯著陸尋,心中有些緊張。
    陸尋盯著手串,下傾的嘴角不自覺的揚了起來。
    他知道那淡出自己生活的倩影,又要出來作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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