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大幅貶值的貨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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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這就是駐地?”鐵製後箱板震得張涵指節發麻,他扒著鏽蝕的欄板,呼出的白氣在睫毛上凝成冰晶,鐵門鉸鏈的吱嘎聲混著風雪灌進他敞開的領口。
    那道三米多高的鐵門正被狂風推搡,門軸處結著暗褐色的鏽痂,每一次開合都扯下幾片指甲蓋大的鏽皮,砸在雪地上發出細碎的響。
    “西城倉儲中心"的鐵皮招牌斜掛在門柱上,藍漆早被十年風雪啃成斑駁的灰白,"儲"字右下角的筆畫隻剩半截鐵絲懸空,積雪在缺口處積成冰棱,像根半融的老冰棍。
    招牌背麵用紅漆歪歪扭扭寫著"239旅駐地",新漆邊緣滲著舊鏽,像是傷疤上敷的創可貼。
    光柱裏的雪粒子細如鹽粒,打在集裝箱鐵皮上沙沙作響。
    50多個箱體擠在空地上,焊死的箱門爬滿冰花,門縫裏漏出昏黃的燈光,那是士兵用汽車電瓶改裝的露營燈。
    這個駐地集結了三千餘名從各建製被打殘的部隊抽調來的現役士兵。
    畢竟新組建的部隊要想在感染者與極端氣候的夾縫裏站穩腳跟,必須得有見過血的老兵攥緊指揮鏈。
    編號07的通訊箱格外嘈雜:三台從報廢指揮車上拆下的電台堆在角落,天線從通風口伸出,纏著防凍膠帶,中間的折疊桌上擺著五台改裝筆記本,屏幕上跳動著各連隊的物資報表。
    戴厚棉手套的通訊兵正對著夾在支架上的手機說話,呼吸在鏡頭前凝成白霧:“三營的燃油儲備數再報一遍,你們連長是不是又把機油摻進柴油箱了?這鬼天氣,機器可經不起這麽折騰。”
    話音未落,手機突然黑屏,他罵罵咧咧地拍打機身:“該死的,這破電池又掉鏈子,明明是從四輛報廢卡車裏拆出的電芯拚的,續航跟鬧著玩似的。”
    敞口的集裝箱內,軍綠色被子疊成歪歪扭扭的豆腐塊,最上麵蓋著褪成灰藍的作訓服,布料上的折痕裏還沾著未化的雪粒。
    汽油桶表麵焊著鐵絲支架,桶口飄著幾縷青煙,混著機油味的熱氣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緩緩上升。
    下鋪的列兵正把手機綁在油桶旁的鐵絲上,支架是用彈殼和回形針掰成的,粗糙的邊緣蹭得攝像頭全是指紋。屏幕裏女朋友的臉剛冒出來,就被風雪刮成馬賽克,他對著話筒喊:“寶貝,你往火爐跟前湊湊啊,這信號比班長的脾氣還倔,老是跟咱作對。”
    “湊什麽湊,”女友的聲音帶著刺啦刺啦的電流,舉著雙灰藍色襪子懟到鏡頭前,毛線針還別在上麵,“再湊就把眉毛烤焦了,你看我給你織的羊毛襪,收到了沒?針腳可能不太齊,但絕對暖和。”
    “收到了收到了,”他趕緊把鏡頭轉向床頭掛著的襪子,故意讓油桶的熱氣糊住屏幕,“班副還說這顏色像咱老家的老棉襖,穿腳上肯定防滑,比鋼釘還結實。”其實襪子腳尖處有線頭漏出來,勾住了作訓服的毛邊,他卻舍不得剪,總覺得那是女友指尖留下的溫度,帶著家的味道。
    女友突然不說話了,鏡頭裏能看見她背後的土牆在晃,遠處傳來風雪拍打塑料布的響聲。
    “前街的張嬸兒昨天來了,”她聲音突然輕得像雪,“說她兒子在東線,跟感染者打仗的時候,被後方的炮火急襲給炸死了,就剩了一份死亡通知回來……”
    “打住啊你,”他抄起身邊的齒輪晃了晃,金屬碰撞聲在集裝箱裏回響,“咱連的車都換了防滑鏈,比坦克履帶還紮實,我每天都在駕駛室裏數星星,那星星啊,比新兵連的天花板清楚多了,亮堂著呢。”
    信號突然斷了,屏幕定格在女友微張的嘴上,像是要說什麽又被風吞了回去,列兵對著黑屏罵了句髒話,卻小心地調整鐵絲支架,讓手機能照到油桶裏跳動的火光,並且自言自語道:“這樣下次接通時,你就能看見暖和的光了,跟咱老家灶台裏的火似的,能把凍硬的窩頭烤得冒熱氣。”
    再亮起來時,女友眼睛紅紅的,手裏舉著半條圍巾,毛線針上掛著段沒打完的線頭:“給你織了個‘9’,剩下的等你回來教我,”她吸了吸鼻子,“你以前拆玩具槍那麽厲害,織毛線肯定也學得快,咱以後一起織。”
    “行啊,等我回去,”列兵故意把聲音放得懶洋洋的,“咱開個毛線鋪,就叫‘239牌軍靴襪’,保準比後勤處發的耐穿三倍,到時候咱生意肯定火爆。”
    女友被逗笑了,鏡頭跟著晃了晃,能看見她床頭擺著的軍服,那是他入伍後寄給女友的,沒想到她還留著,軍服上的褶皺裏仿佛還帶著他的氣息。
    信號最終在她的笑聲中斷掉,列兵盯著黑屏上最後那一幀,女友的嘴角還翹著,眼裏卻有淚光。
    “傻丫頭,這仗不知道啥時候就要打,我也不知道啥時候就要死了。”他摸了摸口袋裏的打火機,那是班長送的二手貨,裏麵的汽油摻了機油,每次點火都冒黑煙,卻能讓他想起女友織襪子時,在燈下的影子,搖搖晃晃的,像棵在風雪裏紮根的樹,給他溫暖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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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左靠靠,你屁股都快坐我鞋上了。”左側烤火的士兵用槍管戳了戳同伴的靴底,說話時帶出的白氣撲在汽油桶上,桶壁的冰碴“滋滋”炸開。
    三個士兵圍坐在漏風的油桶旁,其中一人正用刺刀翻動著鋁飯盒裏的糊糊,鐵腥味混著烤焦的麥香飄出來,在冷空氣中彌漫。
    “聽說這次補進來的新兵裏有大學生?”戴半指手套的士兵突然開口,指甲縫裏嵌著沒摳幹淨的機油,“咱旅現在算啥?239旅的皮,54旅的骨頭,423團的魂?”他扯了扯左臂上磨毛的“239機械化步兵旅”臂章,金屬旅徽早沒了,針線勾連的白痕在作訓服上像道縫補的疤。
    斜前方陰影裏,領口別著423團徽的老兵突然咳嗽起來,布滿老繭的手掌捂著嘴,指縫間漏出的喘息像破風箱。
    “管他什麽大學生的,補充進來了,一樣得死。”他正在用凍僵的手指給步槍上油,槍管在雪光下泛著冷冽的光,紅漆剝落的團徽在領口晃了晃:“當年咱團的步戰車都是新漆,鋥亮鋥亮的,現在倒好,跟二婚婆娘似的,補丁摞補丁,不過你說怪不怪?指揮部照樣覺得我們能打仗。”
    “這就是不把我們的命當命啊!他們在後麵花天酒地。”另一名士兵伸出手靠近汽油桶,“我們在前線挨冷受凍的,說不定啥時候就變成蓋著國旗的骨灰盒了。”
    槍支橫七豎八堆在臨時搭起的木架上,新配發的95式步槍與老舊的811式挨著槍口,前者的工程塑料護木結著薄霜,準星上還掛著運輸時蹭的紅漆;後者的木質槍托裂著細紋,槍背帶扣處纏著鐵絲,那是士兵自己加固的,防止背帶在嚴寒中脆斷。
    倉庫東側,停放的24輛八八式主戰坦克呈扇形排列,這些剛從灘沙江總指揮部撥發的"新裝備",炮塔紅外燈罩還纏著出廠時的防護膠帶,卻在運輸途中震裂了半道縫。
    機槍防盾上的暗褐色鏽跡並非歲月侵蝕,而是總裝廠為掩蓋舊編號倉促噴塗的偽裝漆,"z122"的新漆底下,能辨出"3117"這類屬於中部戰區某裝甲師的舊番號印記。
    履帶板邊緣還帶著北方的紅膠泥,此刻卻結滿冰碴。
    作戰會議紀要的加粗批注裏:“不計裝備新舊,不計部隊原屬,72小時內必須形成可投入防守反擊的機械化集群。”
    這道命令的背後是早已被壓垮的後勤:庫存的新裝備早已在各個邊境線上消耗殆盡,眼下能湊給239旅的,是從三個戰備倉庫拖出的“庫存舊貨。”
    80輛八五式裝甲輸送車緊挨著坦克停放,車體側麵新焊的角鋼框架還泛著金屬冷光,射擊孔加裝的防彈鋼板邊緣帶著氣割的毛邊。
    這是駐地唯一一台電焊機在零下二十度勉強工作的成果。
    車窗更換的防彈亞克力板表麵布滿細密劃痕,不是戰鬥留下的彈痕,而是運輸途中被風雪裹挾的沙粒打磨所致。
    畢竟作為一個滿編的機械化步兵旅,總得有一些像樣的重裝備,按照灘沙江總指揮部的打算,作為即將推入南線絞肉機防守的主力拳頭,第239機械化步兵旅必須在三天內達到滿編狀態,所以人員裝備肯定是要第一時間補齊。
    但好歹作為從南方軍區撤下來的主力部隊,第239機械化步兵旅還是留有一些新式武器。
    最裏側的12輛九二式步戰車炮塔轉塔的液壓杆滲著陳年機油,在雪地畫出的深褐色油漬已凍成硬殼,車身上"南方軍區"的綠白塗裝剝落大半,露出底下2013年式數碼迷彩。
    而在它們身後的維修區,八台九九式主戰坦克被帆布半掩著,炮塔頂部的激光告警器耷拉著,炮管根部纏著的保溫棉漏出絮狀物,能看見炮塔側麵新噴的"23907"戰術編號下,隱約透出"99a114"的原部隊標識。
    這些從不同方向戰場撤下來的功勳戰車,正在被駐地的工兵用從報廢步戰車上拆的零件拚湊修複。
    運輸卡車的話,大多數沒有進行有效補充,根據指揮部下發的命令,是讓239機械化步兵旅就地征調民用卡車改裝,以形成戰鬥力。
    100餘輛民用卡車擠在倉庫後牆根,車體顏色五花八門:有褪成米黃的郵政車,有帶著物流企業ogo的廂式貨車,甚至還有輛前擋風玻璃裂著蛛網的大巴車。
    士兵們在車廂側麵焊上了角鋼框架,蒙上了從廢棄建築拆下的鋼板,鋼板接縫處漏著光,能看見裏麵塞滿了禦寒的棉被。
    駕駛艙內,方向盤上纏著毛線織的防滑套,儀表盤被改裝過,新增的油量表和水溫表用鐵絲固定在中控台,玻璃罩上凝著哈氣結成的冰花。
    車頭保險杠上,有的還掛著地方牌照,“南a·8b4238”
    刺耳的刹車聲撕裂風雪,楊辰宇猛打方向盤,卡車斜斜停在結滿冰棱的路牌旁。
    “都他娘的活過來!”押車的中士用步槍槍托砸向車廂鐵板,凍得發紫的嘴唇嗬出濃重白氣,“一分鍾內滾下車,老子數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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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車廂鐵門“咣當”掀開,二十一個難民像被倒出的土豆般跌落在雪地。
    倉儲區西側的空地上,五千多名從136步兵團駐地抽調而來的難民被集結在此。
    清一色的青壯脊背組成灰撲撲的人牆,角落裏,一個年紀稍小的學生,正被幾個穿油汙棉服的壯漢擠得貼在集裝箱鐵皮上,單薄的肩膀抵著結滿冰花的金屬板,像片被揉皺的紙片隨時會被狂風卷走。
    “排好隊!按順序站成兩列!”
    難民們趕緊匆忙的整隊,踩著積雪挪動,鞋底與冰麵摩擦的吱嘎聲裏夾雜著低聲咒罵,張涵也眼疾手快的擠進了中間,打了封閉針之後,膝蓋的疼痛已經得到大幅緩解。
    “齊步走。”隊列開始挪動時。
    穿校服的學生陳默突然掙脫人牆,踉蹌著拽住路過士兵的迷彩褲腿:“列兵。”
    那是個十九歲的新兵,帽簷下露出沒刮幹淨的絨毛。
    新兵下意識端起槍,保險栓哢嗒輕響。
    看清是個瘦得能看見喉結滾動的少年後,手指鬆開發射機:“找死啊?”他的飯盒掛在腰帶上叮當亂響,裏頭剩的白菜湯早結了層油花。
    “聽說、聽說當兵能領津貼?”陳默的牙齒在寒風中打架,“大概能領多少啊?”
    新兵的眼神軟下來,掃過少年磨破的袖口:“領個屁,”又甩了甩手裏的鋁製飯盒,還剩幾滴冷透的白菜湯,“能給你把步槍就不錯了。”他頓了頓,聲音低下來,“我剛從前線撤下來時,倒是領了兩萬多塊錢,說是什麽戰時激勵金?可現在貨幣貶值了,拿到手有屁用,但是跟著部隊走,至少餓不死。”
    就在這時,一輛加裝推雪鏟的農用卡車碾過雪地,雪亮的車燈劈開風雪,掃過右側陰影裏兩個蹲著抽煙的老兵。
    煙頭的火星在風雪中明滅,像不確定何時就會熄滅的生命,其中一人彈了彈煙灰,煙頭在雪地上燙出焦黑的小洞:“你說咱旅現在算啥編製?”
    另一人搓著凍僵的手指:“管他呢,”他拍了拍腳邊的811式步槍,木質槍托上有道新刻的痕跡,“隻要槍裏有子彈,油箱裏有油,咱就是239旅,管他是機械化、摩托化,還是民用卡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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